最后終于接通了。

    顧懷凝激動開口。

    ——阿繹，我已經(jīng)下飛機了。我很快就……

    ——老霍家的那位？

    ——你是？

    ——我是陸詢。

    ——老霍喝醉了，我在照顧他。

    ——他喝醉了？沒事吧？

    ——沒事。就是喝了一大瓶威士忌，還一直喊你名字而已。

    陸詢把霍行繹的手機靠近他的唇。

    果然聽到微弱的“凝凝……回來……”的聲音。

    顧懷凝心如刀割，無法言語。

    他是多么驕傲的男人，都怪她……

    她咬著唇，一下子哽咽到說不出話。

    陸詢沒想惹哭她，萬一霍行繹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他。

    趕緊安慰。

    ——沒事，你盡快回來吧。

    ——還有，老霍到時可能態(tài)度不太好，你多順著點他就好了。

    ——謝……謝。

    顧懷凝哪能不知道？別說態(tài)度不好，哪怕霍行繹趕她走，她也不會走了。

    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賴著他一輩子。

    第51章 相見

    顧懷凝奔波一路，終于回到了這個住了快十年的家，她長這么唯一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她站在老舊小區(qū)的樓下，深吸一口氣，微微顫抖著腳步，快速上了二樓。

    尚且不清楚外公外婆的情況，她只有這個地方可以找。

    顧懷凝站在鐵門前，閉著眼，終還是敲了門。

    沒有時間可以讓她后退，從兩年前她一言不發(fā)就離開了覃市之后，今天是她早晚有一天必須要面對的。

    是她錯了，她太天真。仔細想想，其實當時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不只有她離開。

    其實也有她內(nèi)心隱藏多年的愧疚。

    顧懷凝從不把這里當成家來看待，她只把它當做是外公外婆的家，而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寄居者。

    小時候因舅媽的薄待，外公外婆才一氣之下分了家，帶她單過。

    如果不是她，即便舅舅再不孝，終究還是要養(yǎng)著外公外婆。

    而正是因為她，他們才會鬧翻了。

    顧懷凝一直把自己看做一個罪人。

    一個討人可憐，無依無靠的罪人。

    據(jù)說母親當年嫁給父親，外公外婆原是不同意的，母親不顧反對，決然嫁給父親，生下她。外公外婆也再不與母親來往。

    顧懷凝一點兒也不知道當年發(fā)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外公外婆本可以不養(yǎng)她，沒人會說什么?？伤麄儾粌H養(yǎng)了，還盡可能不讓她受委屈，兩個老人家年紀大了還要辛苦賺錢，只為了能給她攢一點兒學費、嫁妝。

    她從小就愧疚，于是在楊芳提出要她離開覃市后，她竟也松了口氣。

    她走了，是不是一切就會回歸原樣？她也會經(jīng)常給外公外婆打錢，還一點兒老人家的養(yǎng)育之恩。

    顧懷凝什么都想好了，唯獨忘了老人家也會難過著急了。

    她不孝，她該被罵。

    她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外公外婆怎么罵她，她都不會走。

    顧懷凝心跳如雷，抖著手再次敲門。

    手還沒落下，“咔噠”一聲，門便開了。

    顧懷凝眼眸一動，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外婆，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顧懷凝從未如此失態(tài)地哭過，可她今天無論如何也是忍不住的。一別兩年，各隔兩方，一千多公里，他們相互牽掛了七百多個日夜。

    外婆一如往同慈祥親切，她的容貌沒有大變化，只是蒼老憔悴了幾分。

    她一看見顧懷凝，先是驚訝了幾分，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才確認這就是她的小凝。

    “外婆！我……我回來了，對……對不起?！?/br>
    顧懷凝沖上去直接抱住外婆，哭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外婆混濁蒼老的眼里也落了淚，布滿皺紋的粗糙的手顫抖著去撫摸她的頭：“小凝！這是我的小凝啊?！?/br>
    祖孫倆抱著哭了好一會兒，外公不明所以慢慢蹣跚著出來玄關(guān)。

    一看到顧懷凝，外公盯著她看了又看，枯瘦的手顫著指向她：“這是……是小凝?。俊?/br>
    顧懷凝一看見老態(tài)盡顯的外公，方才抑制住的眼淚再次滑落。

    她退出外婆的懷里，一步步向外公走去，外公怎么老得這么快？看來那場病對他的身體還是造成了太大影響。

    她心疼不已，短短兩年，老人家變得太多，都是她的錯……

    顧懷凝握住外公的手：“外公……我是小凝，我回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外公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早已被歲月爬上了一條條皺紋，他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說話不太利索：“小凝……你回來……回來就好！好?。　?/br>
    外婆擦了擦臉上的淚，走過來扶住他，話里透著喜悅：“老頭子，我們的小凝回來了！”

    顧懷凝不斷抽泣，聞言眼里再次濕潤了。

    ……

    “這就是我離開覃市，并且沒有再回來過的原因?！?/br>
    待平復(fù)心情后，顧懷凝扶著兩位老人家坐在沙發(fā)上，才哽咽著慢慢道出了當年的實情。

    她也并沒有說全，對著慈祥的老人，她說不出自己把自己分離出這個家的原因，否則會讓如此疼愛她的老人傷心。

    顧懷凝看著兩位老人家嘆著氣不說話，只覺抱歉又內(nèi)疚：“對不起。外公外婆，我、我不該這么做，讓你們傷心了，我真的錯了?！?/br>
    外婆默了好一會兒，眼神飄向別處，語氣又失望，可心疼更多：“你這孩子，就這么自作主張！你知道當時我們有多擔心嗎！后來你外公做完了手術(shù)，再加上那女人的話，我們才明白過來。我們又不是傻的，更何況你是個多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會……會拋棄我們呢。”

    外婆說完自己也于心不忍，眼淚又涌出來了。

    “你這年怎么過的？吃了很多苦吧！你這孩子……總是這樣，什么苦都自己藏著，從來不跟別人說，你??！”

    顧懷凝流著淚，眼睛都模糊了，只感覺一雙粗糙又溫暖的手，覆著自己的手，這是她盼了兩年的溫暖??！

    “外婆，我錯了。是我不好，對不起?！彼龘溥M外婆的壞里，哭了一會兒才抬起頭：“我沒有吃很多苦。學校有獎學金，我還自己找兼職了，外婆，我還存了一點錢了。都給你們花！”

    顧懷凝不想再讓外婆哭，還反過來逗她。

    “你這孩子，我們老了，你要把錢都花在自己身上，知道嗎？”

    外婆點點她的額頭。

    “對了！外公身體怎么樣？”

    顧懷凝才注意到外公全程沒什么大反應(yīng)，坐在搖椅上一直看著遠方，也不說話。

    “就這樣，不好不壞。你外公做完手術(shù)后，好是好了，可他身體一直不太好，反應(yīng)也變遲鈍了，經(jīng)常就這樣，有時還認不清人呢?！?/br>
    外婆面色沉重，嘆了口氣。

    顧懷凝心里酸澀，她還記得外公以前身體不差，為了賺點錢還頂著烈日，到工地里干活。

    越想越心疼，她的淚像流不盡似的。

    “外婆，你這兩年很辛苦吧，真的……對不起?！?/br>
    “小凝，別自責。你舅舅還算有良心，你外公剛做完手術(shù)時還給他找了個護工?！?/br>
    “不過他做生意失敗跑路了，現(xiàn)在人也不知道去哪了，還有……楊芳，一家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外婆搖著頭，哀嘆。

    第52章 似箭

    “外婆！你們跟我去南市吧，我現(xiàn)在有能力賺錢養(yǎng)你們了，好不好？”

    顧懷凝挽住外婆的手，懇求。

    “小凝，你是個好孩子，外婆知道，”外婆眼神溫柔，拍拍她的手，“我們都老了。老人所求的不過就是落葉歸根罷了，一輩子沒出過這個地方，老了更不想去。何況你還在讀書，我們也不愿給你增加那么大的負擔?！?/br>
    顧懷凝連連搖頭，聲音急迫：“我沒有覺得負擔！外婆，要不是你們養(yǎng)我到大，我說不定已經(jīng)不在了?！?/br>
    “傻孩子，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br>
    外婆有些滄桑的聲音里全是欣慰，理了理她的鬢發(fā)。

    “可是，你們怎么……”顧懷凝還是放不下心。如今見到老人家，狀態(tài)都不太好，她如何能夠放心地離開。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有一筆養(yǎng)老的錢，還給你攢了一筆嫁妝。雖然不多，都是我們的心意。”

    顧懷凝聽罷急了，連忙搖頭：“我不要！那是你們辛辛苦苦一輩子攢下的錢，外婆，我不可以要?！?/br>
    “必須收下，這是外公外婆的一點心意。你不管怎么支配，都是你的事，可是你必須收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