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一直在這里？”

    陳淮道：“沒什么。我只是在這里看看月亮?！?/br>
    姜弦隨著陳淮的話看了過去，今夜是難得的好天氣，一絲云翳也沒有，全然一個大圓盤掛在了天上。

    “我第一次去北疆，聽著營里的人吹笳，不知道他們念什么團圓。”

    姜弦側(cè)過頭，看著陳淮眼眸沉靜如海、幽深如星，吸引人直往里面鉆。

    她心神一晃、來不及回神話便已經(jīng)說出口：“那現(xiàn)在呢？”

    陳淮目光掠過宣平侯府林立的院落，仿佛穿過數(shù)堵高墻，包含府里的一切。

    他道：“也不念。”

    姜弦正欲說什么，陳淮倏然低下頭，他將她擺的很正，眉目里是近乎于感悟后的清明：“姜弦，我給你一些時間，你考慮一下——”

    “要不要留下來。”

    太熱了。

    姜弦不由自主彎起了胳膊，露出瑩白的一小節(jié)。

    她不敢低頭垂眸，也不敢偏開視線。

    今夜過于朦朧，讓她沒從醇厚的暖風(fēng)里清醒。

    *

    渴。

    猶如在暗衛(wèi)營的暗室里被吊起來，一天一夜，一滴水也不給。

    元一抿了抿唇。

    他記得有人給了他一碗苦湯。

    他不喜歡，便避開了。

    只是，后來那苦里有說不盡的甜，他像是失去試煉資格、被世俗引誘的紅塵人，大口大口吞下了那帶著一絲甜的苦湯。

    元一輕輕動了動手指。

    不知道為何，他又做了個夢。

    他親吻了一個女子。

    他從未見過這樣好看得女孩。

    烏發(fā)高束，穿著利落的騎裝。

    越看越像……鄉(xiāng)君。

    元一清醒一霎，他怎么會那樣做。在鄉(xiāng)君未嫁人之前，他絕對不會離開鄉(xiāng)君。

    他意識到這是個幻境，便冷眼對著那個女子。

    誰料她竟然慢慢解了他的腰帶，為他褪了外衣、中衣、里衣。

    他的胸膛起伏，他想避開，避無可避。

    那女子神情低落，輕輕躺在了他的胸口。

    奇異的是，在那一瞬間，元一發(fā)現(xiàn)他不想推開、不想逃避。

    他由著那個姑娘咬上他的喉結(jié)，咒罵道：“元一，你再不醒，我就咬死你?！?/br>
    竟是鄉(xiāng)君！

    元一猛然睜開眼睛。

    他狠狠動了身，牽扯到傷口，又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床榻上動靜不小，陳書沅一下就抬起了頭，便看見元一正也側(cè)頭看著她。

    “鄉(xiāng)君?！痹粧炅艘幌孪胍o陳書沅行禮，卻被按了回去。

    元一看著瞬間就紅了眼睛的陳書沅，一時覺得熟悉。

    似乎……就是在夢里。

    元一斷片的記憶如海浪漲潮，不留余地，猛猛襲來。

    他記事凌亂，但一想到夢里逾距的事情，他就如坐針氈。

    元一紅透耳尖，躺在榻上。

    雖然他覺得那是夢，但他還是要問問。

    萬一這其中有一丁點兒是真的，他都必須以死謝罪，保護(hù)鄉(xiāng)君清譽。

    只是……這話不太好問。

    元一深吸了口氣，引得傷口陣陣發(fā)疼。

    他渾然不覺，做好心里建設(shè)道：“鄉(xiāng)君，你怎么在這里？”

    “屬下、屬下這幾天可做過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第37章 三十七.弦   陳淮如同看一只螻蟻，他輕……

    屬下、屬下這幾天可做過什么奇怪的事情？

    元一問出這句話后, 自己先屏住了呼吸。他其實更想問問他有沒有唐突陳書沅。

    但剛剛這句話已經(jīng)是他能承受的最大恥度了。

    元一定定看著坐在他身側(cè)的陳書沅，對方眼睛還紅彤彤的。

    陳書沅吸著鼻子，笑容燦爛、如若云霞。

    她語調(diào)軟甜：“你這幾天傷成這樣, 動都動不了，能做什么？”

    元一聽著陳書沅這樣說, 心放下大半。

    鄉(xiāng)君地位高貴，自然不屑于說謊。

    只是，在這安心的同時，他又有一絲迷惑, 他懷疑自己的記憶, 那些事情明明如此的清晰……

    元一忍不住又開始往深處想。

    陳書沅見元一呆怔的模樣，心里緊張地抓帕子。

    姜弦說的沒錯, 若是元一真知道那些事情，怕不是要在她面前抹脖子。

    他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陳書沅心里嘆了口氣, 打斷元一所想道：“這幾日，我不來看你了。”

    “我要去見見傷你至此的人?！?/br>
    元一本想說他沒有大礙, 話到嘴邊, 他突然回過神來，那些人怎么會針對他？

    他霎時間目帶寒芒, 像是隔著空間也要把那人碎尸萬段一般。

    陳書沅站起身, 為元一掖了掖被角, 囑咐道：“你不要胡七八想, 就記得一件事情, 盡快養(yǎng)好傷，到我身邊來?！?/br>
    屋外的光碎金似的落在陳書沅身上，元一看著自己護(hù)著長大的小鄉(xiāng)君，像是披著光一樣好看。

    他呆愣的時間, 陳書沅卻是俯下身體，輕輕為他把被汗濡濕的頭發(fā)挽在了耳后。

    元一木木的承受后猛然察覺不妥，他迅速偏過頭，看向陳書沅。

    卻見陳書沅沒有絲毫反應(yīng)，一如之前爽朗道：“看這樣順眼多了。”

    陳書沅背過身去，緩緩蹭著自己的指間，在元一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唇角道：“我留下人看護(hù)你。”

    “雖是到了莊子上，你也別得了清閑，不回來了?！?/br>
    元一目送陳書沅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才慢慢拉回了視線。

    耳廓邊微燙，繞得他心又提起來了。

    元一目光一沉，他抬手點了點床前掛著的金鈴，應(yīng)聲便進(jìn)來了一個侯府的侍衛(wèi)。

    “元一統(tǒng)領(lǐng)，你有什么吩咐嗎？”

    元一淡淡道：“前幾日我昏迷時，鄉(xiāng)君在哪里……”

    *

    陳書沅送下元一，就馬不停蹄去了十里春。

    周嬤嬤得了吩咐，見宣平侯府的馬車來了，直接將陳書沅送到了二樓的雅間。

    陳書沅坐在軟塌上，合著眼輕輕嗅濃郁的酒香。

    就在她腳下、那些跑腿的伙計們皆是短衣短襖，大著嗓門在那里吆喝來吆喝去。

    也難怪姜云鳶不平衡，她一個嫡出的侯府大小姐，受著楚都最好的禮儀詩書教誨，可卻比不過自北疆而來、從小便和粗人平民相處的姜弦。

    甚至一看見姜弦，難免就有人議論，她這個嫡出是怎么來的。

    侯門嫡女，是她最為重視、絕不能被質(zhì)疑的身份，所以，敢引起質(zhì)疑的人就得死。

    陳書沅面上的笑意深不見底，她為自己沏了杯茶，在吹開浮沫時，姜云鳶走了進(jìn)來。

    與姜云鳶一起的，還有她的母親劉若煙。

    劉若煙行了個禮，又?jǐn)y著姜云鳶道：請樂寧鄉(xiāng)君安。”

    陳書沅沒有讓她們起身，反而慢條斯理喝起了茶。

    等茶盞見底，陳書沅才用眼神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坐席。

    雅間里被陳書沅難得表現(xiàn)出來的傲慢弄得安靜極了。

    姜云鳶抿了抿唇，終于開口道：“書沅，這幾日一直沒問，你可好些了？”

    陳書沅眼波流轉(zhuǎn)，端的是好架子。

    她淡淡笑著：“你希望我好些，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