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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爺萬福在線閱讀 - 侯爺萬福 第89節(jié)

侯爺萬福 第89節(jié)

    帥帳里蕭向忱坐在床榻邊,有些著急的問。

    軍醫(yī)沉默一下,恭恭敬敬行了禮后,如實(shí)道:“殿下,王爺中了兩箭。一支偏上,穿入肩胛,另一只在它的正下方,逼近肺側(cè)?!?/br>
    蕭向忱冷靜道:“險(xiǎn)還是不險(xiǎn)?”

    軍醫(yī)沉默一下:“原本肺側(cè)略險(xiǎn)?!?/br>
    “只是,這一路走來,王爺自己拔了箭,箭帶倒鉤,流血過多,所以加重了感染的可能?!?/br>
    蕭向忱頂了頂唇角,面上極盡淡然,骨子里罵罵咧咧。

    陳淮這本事不小,自從參軍,幾乎每兩年就嚇唬人一次。

    他擺擺手:“用最好的藥,仔細(xì)守著。”

    頓了一下,他補(bǔ)充道:“藥越苦越好?!?/br>
    等軍醫(yī)走后,蕭向忱才扭身過去,看了陳淮一眼。

    衛(wèi)硯有些不忍心:“殿下,我們王爺已經(jīng)受傷了,您就別——”

    蕭向忱拍拍陳淮的臉,扭頭過來:“你想說什么?”

    衛(wèi)硯一下噤了聲。

    蕭向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沉聲道:“我就知道這個(gè)不做人的東西叫我來嶺南沒有好事,你看看,是不是?”

    衛(wèi)硯支吾一下,正欲問問蕭向忱接下來怎么做,就看見蕭向忱站了起來,神色嚴(yán)肅,言語冰冷:“一旦鎮(zhèn)南將軍的信號打出來,不論什么時(shí)候,全軍立刻渡水!”

    是夜,得上天相佑,云翳遮住了月光,將方圓百里一起埋在了黑暗里。

    率先打破這極度寂靜的是廝殺聲。

    就像是一只火折子落進(jìn)了酒窖里,引起了連鎖反應(yīng),響徹了整個(gè)臨塵山。

    血水染紅了蘆葦蕩,臨塵郊外居住的百姓通通內(nèi)遷,通往臨塵的八條官道全部閉鎖,一夜之內(nèi),所有安居樂業(yè)的場景像是被打破,急于重建。

    陳淮是在拔營時(shí)醒的。

    蕭向忱彼時(shí)正代替他的職位,聽著定邊軍八衛(wèi)連同嶺南大營的大將們給他匯報(bào)戰(zhàn)后的具體情況。

    聽聞陳淮醒了,衣服也沒換,直接去了帥帳。

    陳淮被衛(wèi)硯扶著坐了起來,仰頭與蕭向忱對視。

    一個(gè)皇子,此刻滿臉血污,一點(diǎn)斯文也無。

    蕭向忱從陳淮的嗤笑聲和目光里看出他的調(diào)侃,也來了氣。

    他把護(hù)腕摔在陳淮身上,剜了陳淮一眼。

    “你好意思?父皇讓你平定南疆,最后一仗竟是我打的。虧你笑得出來?!?/br>
    陳淮咳了一聲,牽動后背的傷口,微微蹙了一下眉。

    “對,殿下說的都對?!?/br>
    他停了一下,看著蕭向忱緩緩道:“安王呢?”

    蕭向忱有些可惜道:“自焚了?!?/br>
    陳淮微微呆怔,喟嘆道:“我?guī)Ы一貋淼哪莻€(gè)晚上,安王留了我一命?”

    “什么意思?”

    陳淮扭頭偏向右肩,視線微微一掃,蕭向忱就明白了。

    蕭向忱冷嗤一聲,什么是安王留了他一命,分明是他腦子蠢,才會挨了這兩箭。

    昨日,他與衛(wèi)硯模擬過陳淮受傷的可能,若是沒猜錯(cuò),這箭離弦的時(shí)機(jī)是陳淮未上馬的時(shí)候。

    “這箭是射向姜弦的對么?”

    “第一箭射的是肩胛,第二箭的力道要大些,若是沒猜錯(cuò),在到姜弦之前,第二箭會撞到第一箭,兩箭一起偏離,十之八.九一支都摸不到姜弦?!?/br>
    陳淮淡淡看了蕭向忱一眼,斂下眉眼,輕輕嘆道:“如你所說,也是有十之一二會傷到她?!?/br>
    “我如今不敢賭了。”

    陳淮的話一出口,倒是蕭向忱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

    他立在陳淮的床邊,磨蹭半天,忽的想起陪同安王赴死的還有一個(gè)護(hù)衛(wèi)。

    “有個(gè)侍衛(wèi),陪安王一起死了,武功不弱,很年輕,也姓姬?!?/br>
    蕭向忱問道:“他是皇族嗎?”

    陳淮略作思索,搖搖頭道:“他不是。他叫姬玉驍,是個(gè)性情中人。”

    陳淮十指交錯(cuò),來回翻繞片刻。

    他想起了昨日姜弦對姬玉驍?shù)男湃魏推o(hù),想來,姬玉驍于姜弦而言,算得上是朋友吧。

    陳淮轉(zhuǎn)眸看向衛(wèi)硯:“等大營各部戰(zhàn)損匯報(bào)上來,你把阿弦認(rèn)識的人的情況報(bào)去聽雨眠?!?/br>
    “你不去?”蕭向忱問。

    陳淮翕合上眼:“我這兩日率先啟程回京?”

    “重陽節(jié)快到了,何必如此著急,你再多陪陪姜弦,她看你這一身破敗樣子,總會記得你的好?!?/br>
    陳淮沒有說話,只是有些無力,又似困乏地躺了回去。

    若是一個(gè)月前,他也定會把他的好羅列成條條框框,擺在姜弦面前,讓她動心。

    可如今想想,那時(shí)候她對他的信任和愛可不是像他這樣堆出來的。

    既然決定要走,讓她知道這些做什么?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挽回的余地,不是所有情誼都接受的了利用和磋磨。

    她是極干凈剔透的人,至于暖暖,他看得出來,暖暖對她的依賴十分深重。

    既然如此,他回去也沒有什么不好——

    真是自欺欺人。

    陳淮捂著心口,只覺得這里悶得上不來氣。

    他是皇室宗親,地位顯赫、手握權(quán)柄,不過二十來歲,已經(jīng)是第一異姓王。

    可他的榮耀如同十年前他的痛苦一樣,再也無人可以分享了……

    *

    聽雨眠內(nèi),姜弦半躺在藤木搖椅上,攏著一件單薄的披風(fēng),看著外面竹海搖晃。

    衛(wèi)硯在一邊輕輕給她說著前朝的結(jié)局。

    她并沒有什么可惜。

    在她心里,天下不是哪一個(gè)皇朝的天下,天下就是天下人的天下。

    哪怕她是姬氏的嫡脈,哪怕安王真的能復(fù)國,一個(gè)造成生靈涂炭的帝王,也是她不愿屈從的。

    只是,聽到他和姬玉驍一起葬在了臨塵山麓下的莊子里,她還是掠過難過。

    “謝謝你,衛(wèi)硯。告訴我這些?!?/br>
    衛(wèi)硯搖搖頭:“王妃折煞屬下了,這是王爺讓屬下過來通稟的?!?/br>
    姜弦目光微微閃動,似有話說,可不知想到什么,又緩緩收斂。

    姜暖暖踩著小步子慢吞吞爬上姜弦的腿,看著衛(wèi)硯道:“叔叔,那我?guī)煾冈趺床粊???/br>
    衛(wèi)硯心里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有人問問王爺了。

    雖說王爺不愿讓他多說話,可是他這做屬下的,實(shí)在不能看著自己的主子再變回一個(gè)只知道待在軍營的行尸走rou。

    衛(wèi)硯道:“回小主子,王爺他三日前受了傷?!?/br>
    姜弦逗弄姜暖暖的手忽的一僵。

    三日前,她見陳淮的時(shí)候還是好好地,那陳淮是怎么受的傷?

    她余光微微瞥向衛(wèi)硯,心里就有了計(jì)較。

    姜暖暖搖搖姜弦的衣袖,有些可憐巴巴:“娘親,師父受傷了,暖暖想去看看?!?/br>
    姜弦摩挲著姜暖暖的頭,讓衛(wèi)硯退了下去。

    “暖暖想去看師父?”

    姜暖暖點(diǎn)點(diǎn)頭,搓著自己的小手帕,軟軟道:“暖暖想,而且,暖暖知道娘親也想?!?/br>
    姜弦忽的想起姬敏清在臨塵山上同她說的話:

    在陳淮心里,至少她要更加珍貴。

    這些得要他證明和抉擇。

    所以,陳淮的傷,是他的抉擇嗎?

    姜弦側(cè)過頭,摸著姜暖暖的頭發(fā):“暖暖想讓他做爹爹嗎?”

    姜暖暖咬著唇,有些羞怯。

    她周邊的孩子都有爹爹,她自然也想要爹爹。

    只是——

    姜暖暖折身抱緊了姜弦:“暖暖最喜歡娘親,爹爹是娘親的夫君,需得娘親喜歡才行。”

    姜弦眉眼彎成月牙。

    每次和暖暖說話,她總是讓她的心濕.漉.漉的,像是被靈泉的水洗過一樣。

    姜弦抱著姜暖暖,“那我們再等一段時(shí)間,在重陽節(jié)去見爹爹?!?/br>
    姜暖暖揚(yáng)起笑臉,滿是滿足的窩進(jìn)了姜弦的懷里。

    九九重陽,踏秋之節(jié)。

    只是今年的臨塵,剛剛經(jīng)歷一次大戰(zhàn),臨塵的百姓也實(shí)在不愿意這時(shí)候去臨塵山討“吉祥”,故而都是在家里擺滿菊.花。

    姜弦一早就得了蕭向忱的請柬,正到辰時(shí),便和姜暖暖一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