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朝可沒玩物喪志到忘記把林嘯鳴叫過來的原因，他一邊捏著雪豹耳朵，一邊問：“早上的梳理結(jié)果怎么樣？”

    林嘯鳴言簡意賅：“還行。”

    林嘯鳴的還行就是不怎么樣的意思，陸燼朝失笑，他伸出手：“來吧，私人服務(wù)?！?/br>
    林嘯鳴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陸燼朝閉上眼，精神力無比順利的進入到哨兵意識海之中。

    早上查到的信息讓陸燼朝忍不住多留心兩人精神力的融合狀況，他和林嘯鳴的適配性真的太高，甚至說不接觸溢散出的精神力就會相互交融，也只有在和林嘯鳴在一起的時候，陸燼朝才會有微弱的感覺。

    機械箱庭再一次自動為他敞開，里面果然還有很多沒有被清理掉的臟東西，估計林嘯鳴只是隨便擺出來一些垃圾信息讓其他向?qū)瑢W(xué)梳理掉了，根本沒讓人家深入。

    雨水就像是齒輪之間的潤滑劑，讓城市變得更加順滑，陸燼朝忍不住望向最中央的高塔，那里面封存著對林嘯鳴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吧。

    見過那么多人的精神圖景，陸燼朝意識到圖景的建設(shè)可以稱得上一門藝術(shù)，只可惜他現(xiàn)在還完全無法改造自己的圖景，那片無邊無際的海在某種程度上，好像不能完全受他控制。

    為林嘯鳴做完深層次清理，陸燼朝退出機械箱庭，放松地舒了口氣。

    “好了。”陸燼朝松開林嘯鳴，繼續(xù)用兩只手抱著黏黏糊糊的小雪豹，想到今早活動室里林嘯鳴無情離去的身影，忍不住問，“早上本來還覺得能和你說上兩句，你怎么突然就走了?！?/br>
    林嘯鳴：“那時候你不是在和路德維希說話嗎？我以為他要送你回去?！?/br>
    陸燼朝：“我和翠利克斯一起回來的，他就算想也進不來這邊?！?/br>
    林嘯鳴：“他在你的隔間里待了很長時間吧，遇見什么情況了嗎？”

    “沒有，梳理倒是挺輕松的，怎么說，算是幫了他一個忙吧?！标憼a朝頓了頓，道，“你和他關(guān)系怎么樣？”

    林嘯鳴沉默片刻：“還好，平時訓(xùn)練吃飯遇見了會一起，怎么，想從我這里打聽一些消息？”

    陸燼朝莞爾：“那倒不是。”

    “你和路德維希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吧，都聊了些什么？”

    “保密。”陸燼朝當(dāng)然不會告訴林嘯鳴，他作為醫(yī)生，保護病人隱私是職業(yè)道德，況且路德維希的心魔和林嘯鳴有關(guān)，如果說出來，恐怕會影響兩人關(guān)系。

    林嘯鳴又沉默了。

    這一次安靜的時間有點長，過了一會兒，哨兵才低聲道：“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不會干涉你交友，有關(guān)路德維希的事情，我會盡量打探的?！?/br>
    陸燼朝哭笑不得，抬起手在林嘯鳴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什么東西，你想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好打探的，我對他又不感興趣?！?/br>
    林嘯鳴挨了并不痛的一巴掌，不說話了，但唇角不再那么緊繃。

    林嘯鳴今晚好像有那么一點點的不太對勁，是發(fā)生了什么嗎……陸燼朝隱約間有所察覺，正當(dāng)他打算問一問時，林嘯鳴身體猛然緊繃。

    “有人來了！”

    林嘯鳴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陸燼朝的衣柜，按理說正好可以藏進去一個人，但陸燼朝下午拿來的快遞還沒拆封，堆在衣柜跟前，越過盒子打開衣柜鉆進去再合上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林嘯鳴立刻掀開陸燼朝床上的被子，整個人一滾躲進了被子里，陸燼朝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下一秒臥室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陸哥！我聽隔壁宿舍的人說下周會有特別的沙龍活動！到時候會有塔那邊的人過來，據(jù)說如果表現(xiàn)好了以后有機會被推薦進入塔！你要去嗎！”

    陸燼朝坐在床邊，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翠利克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奪門而入，立刻后退兩步收斂興奮的表情：“抱歉，我實在太激動了?！?/br>
    “塔那邊來人嗎？”陸燼朝雙手向后，他的被子正平鋪在身后，被他的身體稍微擋住一些。

    被子蓬松，完全平躺著很難被看出里面還藏了人。

    “我不去了?！?/br>
    翠利克斯有些遺憾，但還是猜到了陸燼朝會這樣回答：“因為不感興趣嗎？”

    “嗯，塔對我來說沒什么吸引力，我未來應(yīng)該還是主要會在醫(yī)學(xué)方面發(fā)展，去不去都沒多少影響?！?/br>
    經(jīng)過半個月的相處，翠利克斯已經(jīng)摸清陸燼朝的風(fēng)格了，只要他不想?yún)⑴c的，擺出再誘人的條件，再怎么求他都沒用：“好吧，那我到時候就和隔壁宿舍的一起去啦?！?/br>
    “好。”

    目送翠利克斯帶上門，聽見腳步聲逐漸變小，陸燼朝身體放松下來，終于松了口氣。

    他回頭看去，林嘯鳴雙手扒住被子邊沿，從里面探出一個頭來。

    “嚇?biāo)廊肆??！标憼a朝后背衣服都有點被冷汗打濕，還好哨兵聽覺異于常人，提前聽到了翠利克斯跑來的聲音。

    不然可真就是“捉j(luò)ian在床”了。

    林嘯鳴將翠利克斯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塔那邊你不打算去嗎？”

    “不想去，這樣抱著目的性的社交實在太累，況且我也不太需要?！?/br>
    “和以前不一樣了。”

    “確實，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我要是還沒一點長進，那才糟糕?！?/br>
    陸燼朝確實變得不同了，之前的醫(yī)生甚至可以說得上懦弱，現(xiàn)在卻能毫不猶豫地拒絕所有不想?yún)⒓拥幕顒印?/br>
    他真正明白了自己的資本何在，它們才是底氣的來源。

    林嘯鳴好不容易翻墻過來一趟，梳理完就讓人家走也太無情了，況且陸燼朝真的有挺多話想對他說，從前兩人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如今已經(jīng)很久沒有面對面說上話了。

    陸燼朝躺下，林嘯鳴自然而然地向里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宿舍是單人床，兩個大男人躺在上面不可避免靠得比較近，但誰都沒在意。

    他們聊著這一周以來發(fā)生的事，有趣的或者苦惱的。

    在精神力突破記錄，以及體側(cè)摔成骨折后，陸燼朝已然成為了向?qū)W(xué)院的名人，走在路上常常會有來自各個方向的視線投來。

    陸燼朝不是很喜歡，身為向?qū)П緛砭透叨让舾?，很容易感受到身邊傳遞而來的情緒，況且他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在向?qū)W(xué)院的日子，繼續(xù)他的醫(yī)學(xué)研究，沒有當(dāng)風(fēng)云人物的心思。

    林嘯鳴則坦蕩許多，前一世他就是處在風(fēng)暴眼的那個人，早就習(xí)慣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審視和探究，他需要變得更加耀眼，來為自己爭取更多東西。

    兩種完全不同的想法相互碰撞，倒也蠻有趣的，時針逐漸指向十二點，隨著身心的徹底放松，精神力不再完全被屏障禁錮，絲絲縷縷地溢散出來，彼此交融。

    這是一種很微妙奇怪的感覺，怎么說，有點……舒服？

    眼皮變得沉重，意識也逐漸模糊，昏沉之中林嘯鳴的話音低低回蕩在耳邊，已經(jīng)不再能分清究竟說了些什么。

    這是第幾次了？在和他聊天的時候放松睡著，好像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面前的人呼吸變得平穩(wěn)，不再發(fā)出聲音，林嘯鳴停住話音，安靜地看了會兒。

    在時針駛向十二點的時候，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越過陸燼朝的身體下了床，雪豹安靜地跳下來，跟在他腳邊。

    林嘯鳴給陸燼朝蓋上被子，把臥室的燈關(guān)上。白隼站立在窗臺，林嘯鳴伸出手，云津探頭，用喙蹭了蹭他手指。

    林嘯鳴敏捷地翻出窗戶，在離開之前，從外面關(guān)上了窗。

    好像就要下雨了。

    第52章

    開學(xué)的第三周，哨向?qū)W院迎來了他們的新生晚會。

    晚會完全由學(xué)生會組織承辦，這一陣林嘯鳴相當(dāng)忙，經(jīng)常出現(xiàn)消息回復(fù)不及時的情況，但陸燼朝不在乎，他一直都不是那種一昧要求別人秒回的人，對方看到之后自然會回，把聊天當(dāng)成郵件發(fā)都沒問題。

    他腳傷了很多事情都沒法做，加上還沒去首醫(yī)大找博導(dǎo)，每天就完成一下向?qū)дn的訓(xùn)練作業(yè)，坐在桌邊或躺在床上閱讀期刊，看看手術(shù)視頻，不想出門的時候就讓翠利克斯幫忙帶一下飯，或者直接在宿舍里做，小日子過得相當(dāng)愜意。

    翠利克斯經(jīng)常去和隔壁宿舍的還有其他同學(xué)出去玩，參加一些有利于未來發(fā)展的活動，也邀請過陸燼朝幾次。

    一是實在不方便，二是這些小孩們的娛樂方式陸燼朝習(xí)慣不了，就都拒絕了。

    次數(shù)多了，翠利克斯也不再專門叫他，只是讓陸燼朝如果想要出去，一定要給他說，到時候可以一起。

    陸燼朝躺得很舒服。

    包括新生晚會要出節(jié)目他都沒報名，翠利克斯和同學(xué)組了個隊，忙著排練節(jié)目，如果不是翠利克斯參加，陸燼朝甚至都不想去看。

    新生晚會舉辦在一個天氣很好的晚上，在室外搭建的舞臺，雙方學(xué)院之間的通道打開，是少有能互通的時刻。

    翠利克斯推著陸燼朝來到現(xiàn)場，就忙著去后臺做準備了，人真的很多，不光有新生，其他年級的學(xué)生們也過來，在大廣場上仰頭看著實時直播的幾塊巨大屏幕，陸燼朝默默退到角落里，不想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自己。

    出門一趟，也不能閑著，他帶上了膠片相機，而智能手環(huán)兼顧著數(shù)碼相機的功能，也就不需要額外裝備。

    哨向?qū)W院節(jié)目的表演者不光有哨兵和向?qū)?，精神體同樣也是登臺上場的主角，什么長頸鹿跳舞，黑熊騎獨輪車，靈長類的球類對抗賽……只有你想不到?jīng)]有學(xué)生們做不到。

    翠利克斯就是和其他精神體同為鳥類的向?qū)ЫM成了一只合唱隊，眾多音色不同的鳥兒發(fā)出的聲響交織在一起，猶如天籟。

    翠利克斯本來也邀請了陸燼朝，當(dāng)然，陸燼朝選擇了躺。

    白隼的叫聲也不太適合唱歌，他就不去搗亂了。

    此時舞臺上水豚正在頂球，特別可愛，陸燼朝遠遠看著，有點想去找林嘯鳴。

    既然維多利亞都在表演節(jié)目了，林嘯鳴應(yīng)該也忙完了吧？

    他給林嘯鳴發(fā)消息，對方?jīng)]回。

    好吧，還在忙嗎……陸燼朝定了定心神，他望向四周，人聚集得越來越多，他坐在輪椅上又太過顯眼，只要是看到的人，基本上都能認出他是誰。

    真的是出名了。陸燼朝暗自懊惱著，cao縱電動輪椅盡量去更遠的角落。

    突然間，輪椅好像被誰推住了。

    陸燼朝回過頭，路德維希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后，眼中帶著笑意：“好巧。”

    對方穿著深色的學(xué)院制服，胸前掛著學(xué)生會的工作牌，大概剛剛還在處理相關(guān)事務(wù)，藍眼睛在夜色下顯得像海一樣深。

    “好巧?！标憼a朝放松下來，露出笑容，將手從控制按鍵處放下來。

    他沒想到會這么巧遇見路德維希。

    “要去哪里？”路德維希推著輪椅，沿著陸燼朝本來決定的方向走著。

    “隨便哪里都行，人少的地方最好?！?/br>
    “要不要去我們學(xué)院看看？正好今天臨時開放?！?/br>
    陸燼朝確實對一墻之隔的哨兵學(xué)院有點好奇，答應(yīng)道：“好?！?/br>
    他們從人最少的地方繞過廣場，盡量不引起注意地進入到哨兵學(xué)院。

    兩邊學(xué)院綠化都做得很不錯，高密度的植物可以削減許多嘈雜信息，讓哨兵更加舒適。

    路德維希注意到陸燼朝攜帶的相機，問：“喜歡攝影嗎？”

    “嗯，平時會拍一些東西。”陸燼朝將相機舉起來，取景框?qū)侍炜?，夜空深邃，被廣場上鐳射彩燈照應(yīng)，呈現(xiàn)出非同尋常的顏色，縈繞在明朗的圓月周圍。

    他按下快門，拍下今天的第一張膠片。

    路德維希推著陸燼朝來到林中小徑，絕大多數(shù)人都去看表演，一時間路上就只有他們兩個，路燈光線昏暗，舞臺的聲音被一點點甩在身后，倒是有種別樣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