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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qū)娴牟幌刖韀重生] 第119節(jié)

    深夜,金碧輝煌的洋館。

    很難想象在阿梅星系勒梅星執(zhí)行官居住的洋館下方,竟然還存在著一個面積如此之大的地牢。

    各種屏蔽裝置屏蔽掉了無數(shù)探測信號,也掩埋了地下不為人知的罪惡。

    荷槍實彈的警衛(wèi)步入地牢,穿過傾斜向下的長長樓梯,摘掉臉上的人皮面具,轉(zhuǎn)眼變成了多貢人的樣子。

    幽深的走廊兩旁,是一間間空曠的牢房,但墻壁和地板上殘存的血跡,還有那些染血的鎖鏈默然訴說著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

    腳步聲回蕩,陰森而恐怖。

    地牢結(jié)構(gòu)十分復雜,主道如蛛網(wǎng)般交織,將其分為一塊塊不同的區(qū)域。

    一點微弱的響動從側(cè)旁響起。

    多貢警衛(wèi)皺起眉頭,敏銳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側(cè)道上一片漆黑,那邊的燈昨天壞了,還沒來得及修。

    似乎隱藏著什么可疑的東西。

    它屏息凝神,將腰間的槍摘下來握住,手臂上也彈出骨刃,一步步地靠近。

    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兩分鐘后,它重新回來,已經(jīng)全部檢查過了,并沒有什么疑點,可能是風吹發(fā)出的聲音。

    警衛(wèi)一路來到地牢的最深處,使用權(quán)限卡打開緊閉的牢門,血腥味瞬間鋪面涌來,激起多貢人靈魂深處的嗜殺本能。

    它似乎隱隱興奮起來,邁步走了進去。

    在空曠房間的中央,用鎖鏈吊著一個成年男人。

    他雙臂被從天花板上伸出的鎖鏈禁錮,身體在重力作用下垂落,雙腳離地五厘米,這種似乎能著地卻又根本碰不到的高度無意會帶來極度的痛苦。

    他赤裸著上身,遍布著鞭痕、刀傷、烙鐵和電擊留下的焦黑痕跡,沒有一塊好rou,下半身的褲子成為爛布,被鮮血染濕又干涸,再在下一次審訊過程中被染濕,早就看不出了原本的顏色。

    血正順著身體留下,滴在地上,形成一灘血泊,男人深深地垂著頭,如果不是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像是死了。

    牢房中有另外一名警衛(wèi)正在進行審訊,他拿著電擊器,手套上已經(jīng)滿是血跡。

    “怎么樣?”剛剛進來的警衛(wèi)低聲問道。

    “還是什么都不肯說,本來打算找個向?qū)нM入他的意識海強行抽取記憶,結(jié)果他把自己的精神圖景封閉了,弄得現(xiàn)在連醒都醒不過來?!?/br>
    審訊的多貢人煩躁地扔掉電擊器,恨恨道:“要不是他嘴里的信息太重要,早就弄死他了。”

    “我來吧。”警衛(wèi)貼近審訊人員身后,似乎要伸手那被扔在地上的電擊器。

    在貼近的瞬間,多貢人審訊員猛然瞪大眼睛。

    它連掙扎的聲音都沒能發(fā)出,身體便迅速癱軟下去。

    因為心臟從身后捅穿的同一時刻,聲帶也被一把尖刀完全破壞。

    警衛(wèi)托住它失去力氣的身體,拖到隱蔽的墻角處,沒有發(fā)出丁點可疑的聲音。

    他來到尼科拉面前,沒有任何廢話,迅速掏出注射器,往尼科拉傷痕累累的大臂上扎了一針。

    植入耳道的微型耳機里響起克倫威爾透著緊張的聲音:“怎么樣?”

    林嘯鳴沒有說話,抬手在耳道外重重點了幾下,用暗碼傳遞信號。

    克倫威爾松了口氣,語速也隨之加快:“撤離路線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動作盡量快點,我會掩護你突圍,炸彈一共布置了14處,十分鐘后集體引爆?!?/br>
    林嘯鳴上前一步,去解拴著尼科拉的鎖鏈。

    數(shù)月未見,尼科拉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幅樣子,昔日冰冷無情的長官渾身是血,有些傷口已經(jīng)開始化膿腐爛,能夠看到里面露出的森森白骨。

    他的生命體征已經(jīng)相當微弱,更是因為封閉了精神圖景意識全無,根本沒法用外界刺激喚醒。

    林嘯鳴甚至都能在他身上聞到屬于死人的臭味。

    反正情況已經(jīng)不能再差了,剛剛打進去的y736號試劑中的納米機器人會迅速修補重要臟器和血管的功能,保證尼科拉不會立刻死掉。

    林嘯鳴將尼科拉平躺著放在一旁的移動床上,用白布嚴嚴實實的蓋好,順便在里面藏進了電擊器。

    將隨身攜帶的兩把手槍子彈填充完畢,林嘯鳴繼續(xù)偽裝成多貢人警衛(wèi)的樣子,推著尼科拉走出牢門。

    聽覺告訴他巡視中的警衛(wèi)位置,林嘯鳴以完美的路線選擇繞過它們,一路前行,很快就要到達地牢的門口,有警衛(wèi)守在那邊,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

    “這是什么?”警衛(wèi)問道。

    “這人死了,弄出去燒了。”喉嚨里的植入芯片讓林嘯鳴的聲音完全變了樣。

    警衛(wèi)用槍挑起白布,就要仔細檢查。

    下一刻,匕首洞穿了他的喉嚨,另一名警衛(wèi)立刻舉槍,還沒等他扣動扳機,黑色的彈孔便出現(xiàn)在了他眉心中央!

    林嘯鳴猛然一腳蹬在移動床上,躲過來自身后的子彈,直接一顆手雷扔過去。

    轟然爆炸聲響掩蓋了耳機里克倫威爾的聲音,林嘯鳴一把掀開白布將尼科拉抗在身上,兩顆子彈帶走了聞聲前來查看的警衛(wèi)。

    倒計時七分二十四秒,開始突圍。

    .

    “……陸醫(yī)生,陸醫(yī)生?”

    “陸醫(yī)生!”

    混沌的意識被喚醒,陸燼朝勉強睜開眼睛,就看到瑪嘉莉的手在他面前晃動。

    見陸燼朝醒來,瑪嘉莉舒了口氣,她重新坐回原處,道:“剛剛你睡著了?!?/br>
    “……謝謝?!标憼a朝根本沒有意識到,過于寒冷的環(huán)境和收到的傷害讓他的身體進入了自我保護程序,可一旦在這里睡著,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最開始使用的自熱帖已經(jīng)快要失去熱度,他又換了兩貼新的黏在胸腹處。

    瑪嘉莉的狀態(tài)也非常差,真的太冷了,雖然雪窩子足夠避風,但自熱帖和物資包里的那些衣服根本不夠很好的抵御嚴寒。

    此時此刻,距離飛船失事已經(jīng)過去了四個小時。

    寒冷加劇了體力的消耗,瑪嘉莉喝了一支營養(yǎng)液,又在陸燼朝的幫忙下,喂了一支給仍在昏迷的駕駛員。

    就只剩下一支營養(yǎng)液了。

    救援還有多久才會到?

    陸燼朝:“我們聊聊天吧,提神,一旦對方有神志不清的征兆,還能做出提醒?!?/br>
    瑪嘉莉非常擔心:“你的傷……說話沒問題嗎?”

    “還好,至少要把命先保住?!?/br>
    “那說些什么好呢?”

    “聊點貼合實際的吧?!标憼a朝輕聲道,“如果你要留下遺書,會寫給誰呢?”

    “蘭斯,不過他應(yīng)該不會想看到我給他寫這種東西。”

    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陸燼朝繼續(xù)問道:“不給家里人嗎?”

    “家里人對我并不好。”

    瑪嘉莉用力蜷縮起身體,似乎這樣能更暖和一些,諷刺地道:“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他們呢,要不是他們讓我從小就住在陰冷的閣樓里,要不是他們讓我從剛記事起就開始干粗活,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抗寒還力氣大。如果不是遇見了蘭斯,我現(xiàn)在肯定被被送到不知道哪個老頭子的床上了?!?/br>
    人在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總會流露出些許真實想法,就算再怎么心機深沉,瑪嘉莉到底也才二十二歲。

    瑪嘉莉吸了吸鼻子:“算了,不說這些了,你會寫給誰呢?”

    “寫給我的老師吧,溫榮兮教授?!?nbsp;陸燼朝輕聲道,“我沒有親人,如果非要說誰最親近的話,就只有老師了?!?/br>
    “那個和你一起來首都星的小哨兵呢?”瑪嘉莉問,“我聽說學院的戰(zhàn)斗之夜他還專門去找你了吧?!?/br>
    “嘯鳴嗎?”陸燼朝笑了笑,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他聲音很輕,說出來的話卻堪稱冷酷,“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他吧?在我眼里他就是個十九歲的小孩,我一直把他當成弟弟看待?!?/br>
    瑪嘉莉啊了一聲:“我以為他會是你的哨兵。”

    “如果喜歡的話,戰(zhàn)斗之夜的那天早上我就會答應(yīng)他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還是老師,如果不是他,就不會有今天的我?!?/br>
    陸燼朝隱瞞了他和林嘯鳴的關(guān)系,他不想讓瑪嘉莉注意到嘯鳴。

    他的種種反應(yīng)滴水不漏,根本沒人能想到,陸燼朝在身受重傷,幾乎每說一句話都要從嘴角涌出一點血跡的時刻,還能想著這些。

    尤其他在眾人眼中,一直都是典型的老實人。

    但他好歹工作過三年,醫(yī)院里也少不了勾心斗角,晉升名額,討好領(lǐng)導,同事關(guān)系……雖然沒怎么親身參與,也見過不少,所謂政壇差不多就是升級版的那些破事,只不過更臟一點,手段更多一些罷了。

    都二十六歲的人了,怎么可能白紙一張呢?

    瑪嘉莉應(yīng)該是相信了。

    陸燼朝之后又和她聊了一些掏心窩子的話,這次全都是真實的剖析:自以為再無希望卻突然覺醒成為向?qū)У拿H缓突炭?,作為向?qū)W院最高齡學生、突破記錄的無措,還有數(shù)次因為身體不協(xié)調(diào)社會性死亡的尷尬。

    他說得非常真實,兩個都經(jīng)受過苦難,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的人會有更多的共鳴。

    到最后瑪嘉莉也打開了話匣子,說起自己過去的一些事情。

    陸燼朝知道,他正在逐漸瓦解瑪嘉莉?qū)λ姆谰€。

    生命危急時刻的相互扶持能讓兩人之間建立起更加深厚的羈絆,他不相信瑪嘉莉,卻要盡量獲得瑪嘉莉的信任,甚至讓對方開始依賴他。

    這樣如果能夠活著回去,之后就會輕松許多。

    兩人聊著天,似乎連時間的流逝都被忘記了,冰天雪地之中,他們相互提醒,彼此安慰,鼓勵著堅持下去。

    他們談了很多,最后進行到一些理念上的交流,瑪嘉莉之前從來沒機會跟誰談?wù)撨@些,她是個向?qū)?,也是個女人,在許多人眼中,是不適合說起這些的。

    蘭斯倒是會和她聊一些政局上的事情,可瑪嘉莉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自己都做過什么。

    黎明計劃讓陸燼朝知曉她的一部分野望,雖然不能和盤托出,能聊的東西也不少。

    相比起瑪嘉莉的言辭中流露的激進,陸燼朝要溫和許多,他盡可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化解瑪嘉莉思維中堪稱恐怖的極端和偏執(zhí)。

    就像嘯鳴曾經(jīng)提醒過他的那樣,她很危險,非常危險。

    但陸燼朝想嘗試一下。

    也許在與虎謀皮,但誰才是最終的贏家,都說不準。

    說到最后兩人都口干舌燥,只能抓起雪放進嘴里,喝一些雪水。

    瑪嘉莉輕輕舒了口氣,突然來了一句:“如果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陸燼朝假裝對她的想法一無所知,他悶悶咳嗽兩聲,壓制住氣道里泛上來的血腥味,笑道:“現(xiàn)在也不晚啊,如果能遇見志同道合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不算晚?!?/br>
    瑪嘉莉只是笑笑,垂下眼簾,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