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愛喝酒的人，今晚卻要了飲料?！绷謬[鳴放下杯子，他視線在那裝著芯片和線路的盒子上略一停留，道，“本來只是想過來看一眼的?！?/br>
    “我沒有吸?！?/br>
    “我相信你?！绷謬[鳴放松力道將陸燼朝放回去，重新去看他手臂上植入的地方，“能告訴我是為什么嗎？如果實在不能說也沒關(guān)系。”

    “還記得我前幾天說的那個叫做劉鐵花的ai嗎？”

    “記得?！敝皇且痪湓挘妥屃謬[鳴猜到了方向，“神圣家族百年前將星網(wǎng)產(chǎn)業(yè)交付給張家，你想侵入張家的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去找有沒有曾經(jīng)遺留下來的其他ai？”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陸燼朝點點頭：“想要進入網(wǎng)絡(luò)世界，我目前就只知道這一種方法，使用電子芯片后，精神圖景內(nèi)部會打開一條通道，剛剛我和e7進去看了一圈，已經(jīng)找到了通向主網(wǎng)絡(luò)的路?！?/br>
    e7終于敢吭聲了：“咳咳，是的，我們不敢長時間使用芯片，就趕緊出來了，打算等明天再深入看看?！?/br>
    林嘯鳴眉頭仍然緊皺，拿起芯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他當(dāng)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威力，產(chǎn)生的電信號會直接刺激使用者的神經(jīng)，一旦次數(shù)多了，會上癮，同樣它也是神經(jīng)官能癥的罪魁禍?zhǔn)住?/br>
    “明天我跟你一起進去?！绷謬[鳴放下芯片，“通過別人的精神圖景應(yīng)該也可以進入吧?！?/br>
    陸燼朝心中一驚，他直到現(xiàn)在還清楚記得塔夏基地中，那位當(dāng)做中介人的哨兵精神圖景的沸騰狀況：“不行，你是哨兵，芯片的刺激對你來說會很強烈?！?/br>
    “我不會受影響的?！绷謬[鳴怎么可能讓陸燼朝繼續(xù)把這玩意植入身體，“以后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了，你可以找別人當(dāng)做媒介，但絕對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陸燼朝還是有意見，林嘯鳴豎起手指按在他唇上，表明這件事沒商量。

    林嘯鳴一直以來都很尊重陸燼朝做出的各項決定，還是頭一次如此堅定地不愿意聽他的，陸燼朝只得作罷，勉強點了點頭：“好吧?！?/br>
    林嘯鳴知道陸燼朝有多迫切地想要找到神圣家族，如今既然有希望擺在面前，他不能真讓陸燼朝放棄，但可以讓他受到的傷害少一點。

    事情這樣就算說開了，陸燼朝暗自松了口氣，賽博空間中的時間流速和現(xiàn)實中不太一樣，他和e7找尋那么長時間，現(xiàn)實中也不過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至于林嘯鳴是怎么進入他房間的……這么簡單的問題還用問嗎？當(dāng)初自己住在三樓都攔不住哨兵翻窗爬上來，更別說如今他倆房間就在隔壁了。

    林嘯鳴關(guān)上e7的連接，在陸燼朝身邊躺下，感受到溫暖的身軀貼近，陸燼朝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難受的心悸感也徹底消失了。

    “嚇到你了嗎？”林嘯鳴低聲問他。

    “還好。”陸燼朝頓了頓，感嘆道，“不過我倒是有點能理解你的同學(xué)們了?！?/br>
    林嘯鳴的氣場實在太強，根本就不像一個才二十二歲的年輕人。

    只有在和陸燼朝一起的時候，哨兵才會收斂起所有可能會刺傷向?qū)У匿h芒，就像雪豹小心收起可能會傷人的利爪和獠牙，只展現(xiàn)出柔軟的rou墊和毛茸茸。

    林嘯鳴低低嗯了一聲，他扯過被子給兩人蓋上，手直奔主題，碰到今早陸燼朝被馬鞍磨傷的地方：“早上是不是磨到了？”

    要不是他說，陸燼朝都要忘了這事兒了，應(yīng)該是他早上穿的褲子有點問題，才會磨得這么厲害，現(xiàn)在被哨兵手指一碰，還會有輕微痛感。

    “還好?！鄙诒龅牡胤教⒚?，陸燼朝轉(zhuǎn)過身，他們倆一直都是當(dāng)天出問題當(dāng)天解決，絕不往后拖，省的矛盾更加深化。

    說到底是他惹了林嘯鳴生氣，應(yīng)該做點什么哄哄才是。

    陸燼朝也明白，林嘯鳴過來可不單純是因為他今晚反常的沒有喝酒，分房間的時候就想和他一起住，這點小心思他還能不知道嗎？

    要知道林嘯鳴也同樣被迫禁欲了半年，回來之后的這幾天他們倆就沒晚上按時睡過覺。

    他主動覆上哨兵的唇，先是試探著碰了碰，明明是柔軟的，緊繃起來的時候卻那么嚇人。

    林嘯鳴任憑陸燼朝索吻，就算一片漆黑，哨兵也能清楚看到所有細節(jié)，他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真的把陸燼朝嚇到了。

    誤以為自己不在身邊的六個月里陸燼朝染上了惡習(xí)，他驚懼之中忘記了收斂，不小心露出了前世的真實模樣，也是讓部下恐懼，讓旁人厭惡，讓敵人忌憚的真實樣子。

    他一直都不算什么好人。

    一層薄被成為黑暗之中更嚴(yán)密的掩護，無人知曉那雙手都做了些什么，只有陸燼朝時不時發(fā)出的鼻音勉強窺見其中曖昧。

    終于唇分，林嘯鳴把陸燼朝翻過去背對著他，他一手扣在向?qū)аg，咬著他耳尖，低聲道：“再靠緊一點?！?/br>
    陸燼朝順從地并緊雙腿，幾秒之后閉上眼睛，抬手咬住手背。

    林嘯鳴溫柔地將陸燼朝的手從他嘴里解救出來，所有無法自控的緊繃和顫抖，所有被壓抑著的細微聲響，都被哨兵清晰捕捉。

    ……

    第二天維多利亞起了個大早，她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呼吸著新鮮空氣，隱約間好像聽到旁邊林嘯鳴房間的窗戶處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維多利亞：？

    她撐著窗臺稍微向外探了探身，什么都沒看到。

    可能是小鳥吧。

    維多利亞沒放在心上，她清醒了一會兒，去洗漱化妝。

    早飯八點開始，陸燼朝哈欠連天地從房間中出來，沒過兩秒，十幾分鐘前剛翻窗回去的林嘯鳴也緊跟著從隔壁出來了，若無其事地來到他身邊。

    特地換了條質(zhì)地柔軟的褲子，陸燼朝本來都忘了腿被馬鞍摩擦出的小傷，結(jié)果晚上和林嘯鳴一鬧，摩擦加劇，徹底無法忽略了。

    今天要去山里漂流，根據(jù)張汲玥介紹，漂流的路上會經(jīng)過一處天然溶洞，一聽用不著走太多路，陸燼朝松了口氣。

    反正是自家莊園，時間安排很彈性，所有活動一點也不累，陸燼朝挺喜歡這樣的節(jié)奏，最主要還是因為和他一起玩的是關(guān)系最好的同學(xué)，以及喜歡的人。

    也是在這時候能放下心中所有顧慮，什么陰謀算計都無影無蹤。

    太陽從天空移動過半圈，最后在霞光中消失在地平線下，月亮和群星顯出身影，陸燼朝坐在草地上看著夜色，突然想起了小時候。

    南天星地廣人稀，房子都是那種獨棟的，很小的時候他喜歡鋪一張涼席躺在房頂上看星星，再迷迷糊糊地被養(yǎng)父母抱回去睡覺。

    只是如今看到的再也不是熟悉的那片星空，浩瀚宇宙中隱藏了太多未知的奧秘。

    “晚上他們說要一起看電影?！绷謬[鳴來到他身邊，同樣看向天空，“有什么想看的類型嗎？”

    “我都可以的?！标憼a朝上衣的袖子卷到肘部，左臂上植入痕跡已經(jīng)在治療儀的作用下消失了，“應(yīng)該會看一些新上映的片子吧。”

    兩人誰都不再說話，只是單純這樣并肩坐著，就很幸福了。

    晚上他們看得是部爽片，說是無腦爆米花電影也不太合適，劇情著實爽過頭了，又因為無厘頭顯得很搞笑。

    大家看的都很高興，果然這個年頭酸爽才是王道，就連生活順風(fēng)順?biāo)纳贍斝〗銈円蚕矚g這種類型啊。

    電影散場，大家互道晚安，各自回去房間，陸燼朝剛洗過澡，就聽見有人在敲自己窗戶。

    他趕忙過去，將窗戶打開，林嘯鳴干脆利落地跳進來，身影瀟灑。

    哨兵硬刺刺的短發(fā)還有點濕，顯然剛洗漱完就過來了。

    “稍等一下?！标憼a朝收拾好桌子，把盒子從行李箱里拿出來。

    回頭看到林嘯鳴正在擺弄他床頭的故事機器人，本來騙他是朋友給的，結(jié)果昨晚用電子芯片被抓了個正著，陸燼朝覺得他應(yīng)該是猜到什么了，但哨兵沒說。

    陸燼朝將芯片進行消毒，連接裝置的線路，這一次e7同樣也會跟著進去，很多任務(wù)只有狀態(tài)特殊的e7能夠完成。

    “好了?！标憼a朝做好所有準(zhǔn)備，林嘯鳴躺在他床上，調(diào)整成舒服的姿勢，伸出手臂。

    陸燼朝在他小臂內(nèi)側(cè)找了塊位置，消毒后用注射槍把小小芯片植入皮下，林嘯鳴垂眸看著那東西進入自己的身體，不疼，但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玩意之后，還是會忍不住多加注意。

    他對電子鴉片沒那么反感，別人對這玩意上癮，想要找死他也管不著，但一直以來林嘯鳴都嚴(yán)禁自己的部下使用，一旦被他發(fā)現(xiàn)，不管能力再怎么強，也只有卷鋪蓋滾蛋這一個結(jié)局。

    一個連自身欲望都無法控制的人，不配當(dāng)他的部下。

    “我要打開了?！标憼a朝輕聲提醒他，他也是親自用過的，知道會有怎樣的感受，特地提前把林嘯鳴的感官調(diào)低了許多。

    “好。”

    按下裝置開關(guān)，電信號立刻施加在了哨兵身上，陸燼朝清楚看到林嘯鳴眉頭皺了下，旋即很快重新舒展開。

    陸燼朝抓緊時間躺到他身邊，不管是誰當(dāng)芯片的承擔(dān)者，都不能使用太長時間，嘯鳴愿意為他付出，并不意味著自己能毫無負擔(dān)地讓他過多接受。

    “對了，你的精神投影……”

    “找到入口之后你先進去，我待會兒跟上?！?/br>
    陸燼朝應(yīng)了聲好，他從未在林嘯鳴的精神圖景中見到他的精神投影，幾番推測下來篤定投影被關(guān)在了中央封閉的高塔中，很明顯林嘯鳴暫時不想在自己的精神圖景中將投影放出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還是尊重林嘯鳴的決定。

    陸燼朝閉上眼，在e7“我也準(zhǔn)備好了的”話音中，精神力進入哨兵的意識海。

    再熟悉不過的機械之城，到處都是沉沉的黑色，鋼筋鐵骨組成的建筑直插云霄，在垂直空間形成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神奇構(gòu)架。

    每一次進來陸燼朝都會驚嘆于林嘯鳴的創(chuàng)造力，他疏導(dǎo)過很多哨兵，就算是塔夏和路德維希這樣強大的年輕哨兵，精神圖景也都是自然景觀。

    從來沒人能做出如此恢弘的建設(shè)，陸燼朝推測，林嘯鳴的精神圖景最開始可能只是一片什么都沒有的荒蕪之地，是哨兵一點點把它建設(shè)成如今模樣的。

    他站在狹窄的街道邊，一旁就是有著手臂粗細排水管道的小巷，讓他忍不住想到林嘯鳴離開前的那次疏導(dǎo)，自己就在圖景中被這些管道……

    陸燼朝趕忙往旁邊讓了讓，電子芯片對精神狀態(tài)的影像相當(dāng)明顯，幾乎剛進入他就看到了圖景因此產(chǎn)生的變化，一些白色的蒸汽從管道排氣口和煙囪中，抵擋著未知的感官異常。

    陸燼朝邁開步子，雨水落下，探查著哨兵的精神圖景，早就習(xí)慣了來自向?qū)У慕?，圖景并未對他進行攻擊，水無聲的滲入每個角落，最終找到了異狀最強烈的地方。

    他順著豎梯來到整個機械城市最底部的一層，這里是排水系統(tǒng)所在的地方，在某條足有一人粗的管道的深處，正在傳來與眾不同的波動。

    陸燼朝抬手敲了敲管道，幾秒鐘后，幾根螺釘崩出來，這一塊弧形的金屬板直接掉落下來，成為陸燼朝進去的入口。

    向?qū)Ц┥磴@進去，管道中爬行十?dāng)?shù)米，終于來到了波動的源頭。

    是跟前兩次差不多的云洞。

    陸燼朝在這里留下自己的精神力當(dāng)做標(biāo)記點，好讓林嘯鳴方便找尋，接著進入云洞。

    墜落。

    模糊過后，眼前重新清晰起來，空曠的世界，下方逐漸開始出現(xiàn)圓形的巨大查殺裝置。

    用精神力包裹自身，感受到重力場開始變化，但這一次陸燼朝始終盯著上方，幾分鐘后，看到另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這方世界。

    他松了口氣，和林嘯鳴一起一前一后地下墜，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來到了那條扭曲了空間蜿蜒通向內(nèi)網(wǎng)世界的信息高速公路。

    陸燼朝平穩(wěn)落地，幾分鐘后，等來了林嘯鳴。

    哨兵第一次進入賽博空間，忍不住看向四周，他驚異于竟然還有如此神奇的世界存在，卻沒在面上表露出來。

    “先找個坐騎?！标憼a朝用精神力在前方凝聚成空氣墻，如法炮制地攔住了一只運送著數(shù)據(jù)包的“爬蟲”，將e7導(dǎo)入其中。

    “所以說現(xiàn)在我要帶你們兩個人了是嗎？”e7哼哼幾聲，“看在我這么辛苦的份上，麻煩以后對我好一點?！?/br>
    他們迅速前往目的地，一路上陸燼朝用精神力防護，躲避過所有的探測手段，最終成功進入到代表著莊園網(wǎng)絡(luò)的防火墻。

    昨天已經(jīng)和e7找到了通往張家內(nèi)網(wǎng)的線路，循著曾經(jīng)留下的精神力，e7準(zhǔn)確無誤地重新來到了那個地方，趕路的時間短點，他們就能把更多時間用來搜尋可能存在的沉睡ai。

    陸燼朝：“接下來就要進入張家內(nèi)網(wǎng)了，可能會遇見一些意外狀況，要做好準(zhǔn)備?！?/br>
    眼前的關(guān)卡顯然是一次強力查殺，這一次e7是帶著數(shù)據(jù)包一起過來的，兩只海膽形狀滿身是刺的東西檢查過數(shù)據(jù)包，掃描進行，卻無視掉了分明就坐在e7背上的兩人，在精神力的阻隔下，他們被順利放行。

    比想象中順利很多，陸燼朝松了口氣，看向四周。

    正式進入張家內(nèi)網(wǎng)，眼前的畫面可以說產(chǎn)生了巨變，比起全都是各種軟件詭異具象化的純正數(shù)據(jù)空間，這方世界顯然曾經(jīng)被建設(shè)過。

    信息高速公路隱藏了起來，更多爬蟲和數(shù)據(jù)包也不見蹤影，重力場仍然失控，但頭頂卻出現(xiàn)了天空，同樣也讓各種飄浮的查殺細胞更加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