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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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掌心,變出仙鏡,汐桃在原地消失。 天界之外雷聲陣陣,一聲比一聲響,仿佛是魔君在怒吼嘶罵。 玄星鶴君抬頭看著外面的道道閃電,面無表情地變出兩團(tuán)棉花,堵住了耳朵。 為了還天界一個清靜,汐桃仙君,也只能犧牲你了。 昭陽寺是大魏的皇家神廟,位于盛京最高的山上,山腳下距離山頂足足有九百九十九階臺階,寺廟巍峨,寶殿雄偉,整座廟里香火繚繞,是大魏香火最鼎盛的地方。 汐桃站在青山寺的屋檐下,看著滴落的雨滴,抬手摸了摸光溜溜的頭頂,又看了看身上的袈裟,目光憂愁,差點哭了出來,沒有玄星鶴君這么煩人的仙了! 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失去記憶之前得罪過玄星鶴君! 以前他在天庭的時候就最討厭誦經(jīng)問道,每每佛祖召開論經(jīng)大會的時候,他都是能躲便躲,實在躲不過,也只是坐在蒲團(tuán)上打盹兒。 可現(xiàn)在 住持!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您移步到飯?zhí)糜蔑垺R幻畾q左右的小光頭跑了過來,眉眼精神,看起來虎頭虎腦。 沒錯,他竟然轉(zhuǎn)眼間成了住持,不但要聽經(jīng),還要給大家講經(jīng)! 汐桃心情復(fù)雜地按了按額頭,無語凝噎地跟著小光頭移到飯?zhí)茫飞舷以儐柕弥?,小光頭名喚長華,是昭陽寺里年紀(jì)最小的和尚。 汐桃沉默不言的帶著小光頭去了飯?zhí)?,寺中的大小光頭們亮澄澄的坐了一屋子,飯?zhí)美?,大家?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飯桌前,姿勢端正,十分安靜。 汐桃端著住持的架勢,一本正經(jīng)地走過去坐下,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盤盤餐食,白菜、豆腐、野菜汐桃摸了摸肚子,忽然很想念九翎做的醬香雞腿、紅燒豬蹄、香烤五花欲哭無淚。 汐桃坐在桌旁,看著面前的豆腐蘿卜,久久沒有動筷,阿彌陀佛。 小光頭上華仰頭問:住持,您在做什么? 豬馬牛羊有生命,豆腐、白菜、野菜亦有生命,為師在替他們念經(jīng)。 住持,您真是心善。 汐桃食之無味地吃完一餐飯,在大家的注視下,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想要離開,走至門口,忽然聽到后院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想要逃脫牢籠一般,聲音巨大,然后還想起了一道清潤的叫聲,那道叫聲很好聽,但汐桃聽不出是什么鳥兒的叫聲。 屋子里的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神色淡定,仿佛沒有聽到那尖銳的吵鬧聲一樣,依舊自顧自地做著各自的事。 汐桃聽了一會兒,輕輕蹙眉,忍不住問:這是什么聲音? 按理說寺廟應(yīng)該是最清靜的地方,怎么會如此喧嘩吵鬧,而這些人卻無動于衷? 上華跑過來道:住持,你忘了嗎?是國師半個月前抓回來的那只妖怪被關(guān)在后院,他這也是蘇醒了,正掙扎著想要逃出去呢。 妖怪?汐桃眉心一跳,沒想到凡間的寺廟里竟然關(guān)著妖怪,著實是有些奇怪。 嗯。上華點點頭,眼神純真,國師大人已經(jīng)在昭陽寺四周設(shè)置了結(jié)界,皇帝陛下命令我們好好看管這個妖怪,三個月后陛下會親自主持祭天大會,將妖怪活活燒上七七四十九天,用來祭天。 汐桃還從未聽過要燒妖怪祭天的,忍不住輕輕蹙眉,隨口問:是什么妖? 是鳳妖。 汐桃沒有再多問什么,對這只鳳妖的好奇也到此為止。 他猶豫了一會兒問:這里有鮫人嗎? 上華輕輕蹙眉,想了想,搖頭道:住持,我從來沒有看過鮫人,也不曾聽說過大魏有鮫人,只在書上看到過鮫人的記載,您說這個世上真的有鮫人嗎? 有的。汐桃看著門外層層的云霧,聲音輕輕地說道。 那鮫人是什么樣子?真的像書里寫的一樣是人身、魚尾,可墜淚成珠嗎?上華眉眼明亮,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汐桃沒有再多說什么,抬步走了出去。 他回去之后查閱典籍,發(fā)現(xiàn)這里并沒有一個叫羲水城的地方,人間匆匆,不知是羲水城已經(jīng)消失不見,還是已經(jīng)隱沒了所有信息,汐桃在這里找不到一個叫羲水城的地方,有的時候,他忍不住懷疑一切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還是只是他的一場夢而已。 夜色闌珊,汐桃坐在屋內(nèi),靜靜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最后目光忍不住落在光溜溜的頭上,看得久了,總算順眼了些許。 因為上一世他勉強算是完成了任務(wù),所以這輩子作為獎勵,玄星鶴君給他找了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是一門住持。 鏡中人看起來只有十幾歲,年紀(jì)輕輕便做了住持,可見是自小便一心向佛,這個小住持名喚空梵,聽說他從生下來就住在昭陽寺,在佛學(xué)上很有慧根,前住持臨死之前將昭陽寺交給了他。 汐桃還是忍不住有些疑惑,就算空梵很有慧根,也不至于這么年輕就成了住持啊,他忍不住拿出銀川鈴輕輕晃動,問出自己的疑問。 玄星鶴君解釋道:空梵是昭陽寺主持的關(guān)門弟子,一共有五個師兄,一個年紀(jì)太大被接回家養(yǎng)老,一個病故,一個還俗娶親,一個違背寺規(guī),被前住持驅(qū)逐出寺,還有一個天生口不能言,所以只能由空梵來做主持。 汐桃:空梵的師父,你收徒弟的眼光真是精準(zhǔn)! 汐桃得到答案,銀川鈴熄滅,玄星鶴君的聲音飄然遠(yuǎn)去。 汐桃微微垂眸,他雖然已經(jīng)來了人間,卻還不知道這一次要收誰為徒,因為不想收其他人為徒弟,所以他一直行動懈怠,不曾詢問過玄星鶴君,玄星鶴君也沒有主動言明他這一世的攻略對象是誰,他便能拖一天是一天。 汐桃耳朵動了動,聽到后院傳來一陣啼叫聲,聲音悅耳,猶如天籟。 他忍不住側(cè)耳傾聽了一會兒,夜色里這道叫聲顯得更為好聽,他猶豫了一瞬,站起身走向了后院,他緩步而行,夜風(fēng)徐徐地吹在他的衣擺上,前院的大殿里傳來誦讀經(jīng)文的聲音,飄飄渺渺,顯得整座山都有些寂靜。 他站在后院的臺階上,停住腳步,舉目望去,后院修建了一個巨大的牢籠,比前面的大殿還要大,可見魏帝對這只鳳鳥竟然十分重視。 牢籠之中,一只火紅的鳳鳥展翅飛來飛去,它的身上仿佛團(tuán)著火焰一樣,在牢籠之中嘶吼著,聲音空靈悅耳。 汐桃仰頭看著它,直直地移不開眼睛,第一印象便是漂亮,是令人窒息的那種漂亮,他從未見過這么漂亮的鳳鳥。 鳳鳥的翅膀上好像受了些傷,還沾了不少灰塵,鳳羽也掉落了不少,但這絲毫不影響他震撼人心的那種美。 夜風(fēng)吹拂著汐桃身上的袈裟,是跟鳳鳥一樣的紅,夜色當(dāng)中唯有這兩團(tuán)亮色,交相呼應(yīng)。 鳳鳥瞳孔轉(zhuǎn)動,突然朝汐桃看了過來,嘶鳴了一聲,清麗的聲音婉轉(zhuǎn)啼鳴,沖汐桃呲了一下牙。 汐桃沒有閃躲,也沒有后退,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仰頭看著它,不知為何,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了一夜。 清晨,汐桃身上帶著晨霜回到禪房,長華等候在門口。 長華以為他出去晨練了,沒有多問,只是恭敬地送上飯菜,將清淡的白粥豆腐放到小桌上,道:住持,您用過早飯,就到時辰去后院的園子里鏟草了。 汐桃拿筷子的動作頓住,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住持,鏟草? 現(xiàn)在的住持業(yè)務(wù)都這么廣泛嗎? 長華點點頭,一臉崇拜道:住持您說這是苦修的一種,經(jīng)常帶著我們到后院鏟草,那些瓜果蔬菜就是您帶我們種下的。 汐桃: 沒辦法,汐桃用過飯后,磨蹭了一會兒,只能帶著一群小和尚去后院鏟草。 他們鏟草的地方就在后院,那里種了很多小白菜、水蘿卜和土豆等物,春風(fēng)徐徐,一片生機盎然。 汐桃舉著鋤頭,累得汗意岑岑的時候,鳳鳥就一直在籠子里飛來飛去,小和尚們心思不定,總?cè)滩蛔⊥低悼瓷蟽裳邸?/br> 汐桃昨晚整整看了鳳鳥一夜,白天卻裝作若無其事,一眼都沒有看那只鳳鳥,只專心鏟草。 鳳鳥疑惑地看他,歪著腦袋,忍不住撲扇了兩下翅膀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從頭到尾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到了夜里,三更的時候,汐桃又去了后院,還是站在昨夜的位置上看著鳳鳥,鳳鳥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了一眼,安靜的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在清晨的陽光升起的時候,汐桃再次離開。 汐桃白天的時候總躲在禪房里假裝念經(jīng),不得不出去的時候才硬著頭皮給大家講經(jīng),幸好他雖然沒吃過豬rou但也見過豬跑,在天庭的時候耳濡目染了不少,也聽過一些佛經(jīng)論道,這些東西隨便說出一兩句,也夠凡間的和尚參透許久,總算是沒有露餡,反而大家紛紛夸贊住持又精進(jìn)了不少,讓汐桃無比汗顏,只能在心里感謝當(dāng)初在她耳邊念來念去的仙友了。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汐桃就無法抑制地想起九翎在他懷中消失的模樣,輾轉(zhuǎn)難眠。 睡不著的時候,他便去后院看那只鳳鳥,好像這樣才能換來片刻的平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后院,似乎那里有什么吸引著他靠近。 日復(fù)一日,他那顆泛著疼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連日相處下來,鳳鳥對他的到來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但是他和鳳鳥從來都未曾開過口,他每天安靜的過去,安靜的看著,一開始鳳鳥暴躁無比,總想沖破牢籠過來咬他一口,后來好像漸漸對他產(chǎn)生了好奇,也歪著腦袋看他,紅紅的眼睛專注地望著他。 他們經(jīng)常就這樣互相看一夜,誰也不做什么,只是靜靜對視著。 汐桃不知道鳳鳥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這會讓他心里無比的安定。 過了半月,大魏的皇帝召他前去詢問鳳鳥的狀況,順便給后宮的嬪妃們講解經(jīng)文。 作為皇家寺廟的主持,這也是空梵的任務(wù)之一,汐桃只得硬著頭皮去了。 魏帝老態(tài)龍鐘,眼底青黑,坐在龍椅上昏昏欲睡,汐桃隨便掐了一個訣就算出來他命不久矣,他這一生殺戮太重,估計無法善終。 國師白胡子花花,穿著一身道服,應(yīng)該確實是有兩分本事,汐桃去了之后,他疑惑地看著他許久,目光露出探究之色,但汐桃是仙人,他終究參透不了什么,也無法識別空梵的異樣。 汐桃如實跟他們說了鳳鳥的情況,魏帝叮囑他好好準(zhǔn)備三個月后的祭天大會,然后就疲憊的擺了擺手,精神不振的打了一個哈欠,讓他到后宮講經(jīng)去了。 走出大殿,汐桃遇到一位如玉一般的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模樣,長得跟南宮井一模一樣,或者應(yīng)該說,長得跟司城一模一樣。 忽然看到熟悉的面容,汐桃不自覺停住腳步,怔然看著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 大師,看到將軍軍還不快快行禮。旁邊的太監(jiān)連聲催促道,這可是大魏最年輕的將軍,有勇有謀,為人所敬佩。 汐桃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少將軍笑道:大師不必多禮,叫我沈玨就好。 汐桃輕輕點頭,目光落在沈玨熟悉的面孔上,心里疑竇重生。 沈玨看著汐桃,眼中有著欣喜之情,忽而恭敬拱手道:大師,我前兩日去昭陽寺的時候無意中聽過您傳經(jīng),對您十分敬重,想拜您為師。 大魏崇尚佛法,皇家弟子里都有很多是俗家弟子,大臣們也會拜得道高僧為師,沈玨本來不信神佛,但他前幾日去昭陽寺,正好聽到住持在給眾人講經(jīng),當(dāng)時陽光照在小住持的面頰上,神圣而純潔,他站在墻角看了許久,就這樣將這個人牢牢的記在腦海里。 他早就聽說過昭陽寺的住持是大魏最年輕的高僧,當(dāng)日一見果非凡人,接連數(shù)日他都忍不住想起那小住持,今日偶然撞見,他心中驚喜萬分,忍不住忽然生出了想要拜師的念頭。 汐桃看著沈玨驀然想起了上輩子向他拜師的南宮井,微微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少將軍,我尚未參透佛法,又如何能做得了您的師父,您還是另找他人吧。 他旁邊的太監(jiān)忍不住看了他一點,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多少人想做少將軍的師父,這住持分明是念經(jīng)念傻了,竟然放著這樣的好事不要,真是不知好歹。 沈玨不由失望,心中空落落的,但他沒有為難汐桃,沒有再說什么,他看得出汐桃是真的不想收徒,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汐桃抿唇,沒有多做糾結(jié),對著沈玨微微頷首,抬腳離去。 沈玨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遠(yuǎn),才收回視線。 后宮燕瘦環(huán)肥,嬪妃們看到如此英俊帥氣的小住持,忍不住春心盈動,一直跟汐桃尋經(jīng)問道,仿佛有問不完的問題一樣,汐桃一一回答他們,可是直到夜幕落下,她們也不肯放他離開,汐桃夜里只好留在了皇宮,沒有回昭陽寺。 還好皇宮里面有專門給僧人住的地方,汐桃即使留在這里,也免去了尷尬,不必住在后宮。 第二天清晨,汐桃趁著各宮嬪妃還沒有起來,就趕緊開溜,一路回了寺廟里。 他在胭脂水粉里打了一天噴嚏,回到昭陽寺,突然覺得廟里的香火味好像也不錯。 夜里他再去后院看那只鳳鳥的時候,鳳鳥不盯著他跟他對看了,反而只留給他一個屁股,背對著他,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汐桃看著那火紅漂亮的鳳尾,欣賞了半晌,才換了一個角度站,可他換地方站,鳳鳥也換方向站,總之就是不看他,他看來看去都只能看到鳳鳥的尾巴。 夜風(fēng)涼涼,天色不知不覺已經(jīng)深了,汐桃慢半拍地明白過來,鳳鳥好像是在跟他鬧脾氣。 一只鳥也會生氣? 汐桃失笑,想了想,第一次靠近牢籠,走到了巨大鐵欄下,仰頭看著鳳鳥。 鳳鳥看到他靠近,似乎愣了愣,眨著紅紅的小眼睛,忘記了躲開視線。 汐桃看著鳳鳥呆萌的模樣,倏然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 他從懷中掏出在宮里帶出來的糕點,拿出一塊,伸出手送進(jìn)欄桿里。 鳳鳥看了看他伸進(jìn)來的手,對他呲了呲牙,露出自以為兇惡的表情。 汐桃不為所動,依舊伸著手,一瞬不瞬地看著它。 它猶豫了一會兒,挪了挪腳,飛過來在汐桃周圍盤旋幾圈,終于從汐桃手里叼走了糕點,飛到高空吃了起來。 吃完之后,它又眨著眼睛看汐桃,汐桃笑了笑,又拿出一塊糕點,展開手心,這一次鳳鳥干脆不將糕點叼走,就在他的手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