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躲在冰冷的墻角，抱著唯一能當(dāng)做武器的拖鞋，嚎啕大哭起來。

    那晚她哭啞了嗓子，爸爸回來發(fā)現(xiàn)她高燒，趕緊帶著孩子去醫(yī)院。

    匆匆趕回家的宋曼青第一次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待到她退燒之后，所有人都以為沒事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留下了一塊永遠(yuǎn)驅(qū)散不掉的陰影。

    *

    在被那雙無形的手拉扯著，不斷下墜的過程中，耳朵突然被刺痛。

    有人大喊出聲：“爺爺！你怎么了！”

    “爺爺！”年輕男人的嗓音蓋過車廂里所有人，讓其他人不自覺安靜下來，“你沒事吧？你哪里不舒服？”

    “他好像心臟疼……”

    “天吶，該不會是心臟病吧？”

    “這……這可別死在這兒啊?！?/br>
    “嗚嗚嗚mama，我害怕……”

    男女老少的聲音交雜在一起，讓人頭疼欲裂。

    溫令瑤試圖撥開那片黑暗，奮力掙扎著，想在暗無天日的虛空里抓住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是徒勞。

    “你們都別喊了！”和病人一起的年輕男人嗓音里帶了哭腔，絕望地咆哮起來，“車?yán)镉嗅t(yī)生嗎？有沒有醫(yī)生？”

    “爺爺，爺爺你堅持一下，我們很快有車來接的！你堅持一下啊，一會兒就帶你去醫(yī)院?！?/br>
    “有醫(yī)生嗎？有嗎！”年輕男人嚎啕大哭起來，“救命??！求求你們……救救我爺爺……”

    溫令瑤感覺到空前的無力。就像當(dāng)年眼睜睜看著病床上的爸爸，失去最后一絲生命力，從她的世界里徹底離開。看著來勢洶洶的病毒在頃刻間奪去那么多無辜的生命，那些脆弱的人們在呼救，可他們能夠給予的，只是盡力而為。

    然而每當(dāng)她看著那些人，心里都會想，如果她能救活就好了。

    生命只有一次，或生或死，一線之隔就是天壤之別。

    但凡有一絲希望，就不能輕易放棄。

    如果她能救活就好了。

    她忍不住絕望地想哭。為什么在有人痛苦掙扎的時候，她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人被黑暗吞噬著，她想要戰(zhàn)勝生理的恐懼，手指甲深深地嵌進(jìn)掌心，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等到終于撥云見日的那刻。

    車廂里的喧鬧，哭泣，哀嚎，尖叫，被一道虛弱柔軟，卻又堅定沉穩(wěn)的聲音打斷——

    “我是醫(yī)生。”

    車廂里黑暗依舊，卻似乎沒那么可怕了。

    那些人希冀的眼神，就像照亮整個空間的光。

    溫令瑤定了定神，從座位上起身走過去。

    “麻煩用手機照一下。”她淡定地對年輕男人說。

    “哦，好。”年輕男人趕緊照做。

    老爺爺癱在座位上，面色痛苦發(fā)白，滿臉是汗。手虛虛地搭在左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手邊沒有任何檢查工具，她只能靠經(jīng)驗判斷。

    “有心梗病史嗎？”

    “我不知道啊，我爸媽沒跟我說，但是爺爺身體一直還好，沒聽說有什么病?！?/br>
    “最近都和你在一起？”

    “是的?！?/br>
    “最近幾天有沒有出現(xiàn)心力衰竭，呼吸困難，咳嗽不安，不能平臥等癥狀？”

    “好像有點心臟不舒服，偶爾呼吸也會吃力……但是我問他他說沒事，說人老了都這樣，咳嗽是經(jīng)?？人缘?，我以為是感冒，爺爺睡覺一直都是側(cè)臥?！?/br>
    “應(yīng)該是急性心梗。”溫令瑤把老人的身子側(cè)過去歪向一邊，用身體擋著，然后問年輕男人，“他有隨身帶藥嗎？”

    “有，但都是些感冒藥，拉肚子的藥……”

    “給我看看?！?/br>
    年輕男人從包里掏出一個藥盒。

    里面的確都是些治感冒和拉肚子的盒子和瓶子，溫令瑤一個個拆開，最后聞了聞一個貼著維生素c標(biāo)志的瓶子，“這里面是硝酸甘油?！?/br>
    年輕男人微微一怔。

    “可以緩解心絞痛發(fā)作?！彼哑孔舆f給他，“但里面已經(jīng)空了。”

    她接著驗完所有藥，再沒有多的硝酸甘油。

    而與此同時，老爺爺放在胸前的手突然一頓，滑了下去。

    溫令瑤趕緊檢查了一下生命體征。

    “糟糕，心跳驟停。”她自己心口也跟著一震，催促道，“把他放到地上，快點?！?/br>
    兩個壯漢過來幫忙，把老爺爺平放到地上。

    溫令瑤緊接著上去做心肺復(fù)蘇。

    因為沒有及時用藥，人已經(jīng)是休克狀態(tài)，只能先把心跳拉回來。否則就算等到120，也是回天乏力。

    體力一點點流失，汗珠不停地往下流淌，身下的人卻依舊沒有生命復(fù)蘇的跡象。但她只能拼命地繼續(xù)，好像救的不是面前這個人，而是她自己。

    是將自己從黑暗和陰影里拉出來，摒棄過往的那股力量。

    她能夠以此獲得新生。

    第44章 （二更） 是我非你不可。……

    120趕到之前, 老爺爺順利恢復(fù)了心跳。

    看著人被抬上救護(hù)車，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姑娘，謝謝你啊?！?/br>
    “看著柔柔弱弱的, 好厲害?！?/br>
    “你還是大學(xué)生吧？”

    “真牛?！?/br>
    溫令瑤扯唇笑了笑。

    到現(xiàn)在她還沒緩過來，實在沒有力氣跟人解釋她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都在醫(yī)院工作好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