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君子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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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日皇到達朝陽宮時,特地招呼宮人不得出聲,在門口便聽到慕云澤竟然在哄著清淺和君悅叫他“父王”,北日皇的的臉色瞬間變得怪異,堂堂北日太子就那么趕上去做“別人的父王”。 當聽到明德皇后難得爽朗的笑容時,殿外宮人看著北日皇臉色變得和煦,心中詫異,卻面不改色。 算了,本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親近點也好,能讓皇后開心也是好的。 北日皇走進正殿時,剛好清淺在明德皇后懷中回頭看見,立即跑向北日皇,撲進他的懷里,雖然顯得無禮,但是在朝陽宮中,沒有外人在,北日皇還是極為喜歡孩子對他的親近的。 “皇爺爺?!鼻鍦\抱著北日皇的大腿,清脆響亮的叫道,語氣中都是愉悅。 “皇爺爺安好?!本龕倧哪皆茲缮砼宰叩奖比栈拭媲埃瑥澲碜佣Y貌叫道。 北日皇在朝陽殿感受到了冰涼的皇宮中難得的一抹溫暖,笑著摸了摸君悅的頭,溫和問道:“今日功課都完成了?” “孫兒完成了才和父王一起來拜見皇祖母的。”君悅認真回答的樣子,逗得大家都忍笑不禁。 “父王?”北日皇故意吃驚的挑挑眉,嚇得君悅略帶緊張的看著慕云澤,看到慕云澤對他露出鼓勵的眼神,才收復心神,看著北日皇脆生生回道:“娘親是太子妃,那太子自然就是我和清淺的父王了?!?/br> 君悅說完還肯定的點了點頭,惹得北日皇大笑:“君悅說的對!你就是朕的嫡長孫。” 此話一出,慕云澤震驚的看著北日皇,一個傳統(tǒng)觀念下成長的人,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一國之主竟然會承認兒媳帶來的孩子是“嫡長孫”,慕云澤心中一動,將心思掩藏,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不動聲色,可是這個念頭卻在心底扎了根。 北日皇不管自己輕描淡寫一句話,在眾人心中拋下多大漣漪。 來到朝陽是他最放松的時候,牽著君悅和清淺,走到明德皇后身旁坐下,摸著兩個孩子的頭,看著含笑溫婉的皇后,北日皇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天倫之樂,后宮佳麗、朝中政務什么,都被拋之腦后了。 德福在門口看著殿內一片祥和,正在猶豫是否要進去通報,就被明德皇后看見了他焦急不安的樣子,出聲詢問:“德福,有什么事嗎?” 德福連忙走進殿中,向著明德皇后躬身行禮,低著頭回道:“稟皇后娘娘,是南月使臣遣人送來東西,娘娘是否要見見?” 明德皇后看了德福一眼,想著德福畢竟是北日皇的總管太監(jiān),還是需要北日皇做主為好:“陛下,您看?” “那就宣他們進來吧?!北比栈噬畛撩C穆的聲音傳到德福耳中。 “奴才遵旨?!钡赂^D頭走到殿外,將等候的南月使臣帶進殿中。 出人意料的是,竟然不是納蘭卿塵,僅僅是一個隨行的使臣,使臣手捧著一盆蘭花,對著北日皇和明德皇后跪下行禮:“微臣參加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萬福?!?/br> 清淺看著使節(jié)手里的蘭花,眼中光彩大亮,都想沖到使節(jié)面前好好觀察,幸好明德皇后及時拉住清淺的小手,止住她的行動,眼中都是無奈,用眼神警告清淺莫要亂來。 北日皇看著明德皇后和清淺的小動作,也是忍俊不禁,手握成拳,抵在口上,輕咳一聲:“咳!使臣免禮?!?/br> “謝陛下。”南月使臣捧著的蘭花正開著茂盛燦爛,幾乎將使臣的臉都快要遮住了,德福連忙上前將使臣手中的蘭花接過,使臣才能作揖謝禮。 “使臣此番何意?”北日皇又變成了朝堂上嚴肅剛嚴的帝王。 “稟陛下,蘭花是我南月國花,而微臣帶來的這盆君子蘭更是蘭中貴族,蘭花之王,是我國花匠特地培育而成的長生花,枝葉細長,中間僅生長一束蘭花,卻能常年不敗,反復生長,是南月獨一無二的蘭花?!?/br> “哦?如此神奇?”北日皇也被這獨一無二的蘭花所吸引。 “此次南月琉璃公主和親北日,我朝南月皇上特命微臣帶來這株君子蘭,陛下曾言,若兩國能順利和親,這株君子蘭便是我南月信物,作為琉璃公主的陪嫁,一同送入北日。” “君子蘭,花中君子,也確實是南月的標識?!?/br> “謝陛下贊譽?!?/br> “這婚期還有小半年,你們南月的君子蘭便先入我北日了,這是何意?”北日皇可不相信南月皇沒有其他意思,難道真是送給北日欣賞的? “陛下英明!微臣帶來的這株君子蘭,是南月如今第一株培育成功的長生花,代表著南月獨一無二的珍寶,而這株君子蘭同樣也不過是琉璃公主身份的象征罷了,琉璃公主才是我南月真正獨一無二的珍寶,望北日善待!”能作為使臣前來北日的,自然不是只會吹噓諂媚之人,使臣一邊恭維北日皇,一邊也不丟失強國使臣的傲氣,將此次送禮的來意,說的清清楚楚,也讓北日知道南月公主的重要性。 “哦···南月公主果然是珍寶啊···”北日皇瞇著眼睛,拉長聲線,聽不出語氣中的含義,卻莫名的令人背后發(fā)涼。 一個帝王最討厭被他人威脅,即使是另一個國家的帝王! 南月使臣仿佛沒有感覺到氣氛驟然變得沉重,不卑不亢,進退有禮,繼續(xù)說道:“太子殿下龍章鳳資,最是良配,我南月皇上與琉璃公主情同兄妹,自是心有不舍,更是希望公主此生幸福安康,公主在北日一日,北日也安寧一日,南月也安寧一日?!?/br> 南月與北日簽訂的和平協(xié)議,早已過去百年,如今琉璃公主和親,帶來了南月隱晦的承諾,在位之人,所求不過如此,北日皇閉上眼沉思一會,才猛然睜開眼,帶著和煦的笑容看著南月使臣。 “君子如蘭,甚好,替朕謝謝南月皇。” “謝陛下。”南月使臣對于北日皇如此大度,確實欽佩。 德福將南月使臣送走那一刻,北日皇臉色瞬間陰沉,皇帝從來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演員。 直到北日皇感覺一雙軟綿的手握住他的虎口,還有一雙小手也覆在手背,低頭一看,就是明德皇后和清淺兩雙極為相似的大杏眼正亮晶晶的看著他。 北日皇嘴角勾起笑容,真是杞人憂天了,兩國博弈,向來如此,不值得動怒,孩子多么可愛,稚子無辜。 北日皇伸手將清淺抱在懷里,清淺好奇的坐在北日皇懷里,看著被北日皇把玩的小手,不解的大眼睛瞪著北日皇。 “榮華的小手,纖細白嫩,是個好苗子?!?/br> “手是好手,就是心不在焉?!泵鞯禄屎笪嬷煨χ蛉ぁ?/br> “是嗎?有皇后教導,榮華可要好好學呀!”明德皇后自閨中便是出了名的才女,一雙手羨煞旁人,繡工精巧,妙手生花,一手小篆更是引得閨中密友爭相傳閱,大婚后的北日皇更是嘗到了皇后親手做的糕點,也是精巧美味,稱贊不已。 “皇爺爺!”清淺故作生氣,雙手插著腰,大杏眼瞪著北日皇。 “榮華天賦還是有的,只是略疲怠了點?!泵鞯禄屎笮χ虮比栈?,打著清淺的小報告,惹得清淺不好意思的將小腦袋往北日皇懷里栽。 慕云澤和君悅在下首坐著,看著清淺羞赧的樣子,也不由大笑起來。 “朕的榮華公主,疲怠就疲怠吧,榮華開心就好,朕就不信,誰人敢說!”北日皇就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北日皇打趣清淺,那是祖孫之樂,別人若敢嫌棄,北日皇可是聽不得的。 明德皇后被北日皇突如其來的變臉,也是一噎,笑容停滯在臉上,明明就是順著皇上的話說的,真是帝心難測! 好在無論怎樣,北日皇喜愛清淺,都是明德皇后所喜聞樂見的,輕輕搖了搖頭,溫婉笑著說:“陛下說的是,我們的榮華公主,定能一世榮華?!?/br> 這句話算是說到北日皇心坎上去了,北日皇抱著清淺大笑,清淺露出小臉看著北日皇的笑容,也跟著一起笑嘻嘻的。 北日皇見狀更是開心不已,或是多年皇位,看過多少勾心斗角,北日皇老年時反倒偏愛女孩子,畢竟小孫女是不可能對北日皇位有什么影響的,難得能看到如此赤誠的笑容,也算不枉此行了。 清淺也快七歲了,北日皇也不能長久抱著,將清淺放下,和明德皇后一起坐在上首,看著下方的慕云澤對兩個孩子百般照顧,也是一時感慨無限。 “陛下,天色漸暗,可在朝陽宮內用晚膳?”與眾多祈求恩寵的妃嬪不一樣,有了嫡子傍身的明德皇后早就將恩寵看淡,這句話問出來也是平淡不已,對結果也無所謂。 “就在朝陽宮里,太子也一起留下?!北比栈适掷锇淹嬷恢螘r出現(xiàn)的菩提果,淡淡回答。 “兒臣遵旨?!蹦皆茲稍缫殉鰧m造府,雖常在宮中暫住,但極少在后宮滯留,即使皇后留膳,那也是天家恩賜,更何況此時北日皇還在朝陽宮內,無北日皇準許,慕云澤就打算行禮告退了。 “無衣,吩咐小廚房多準備點陛下愛吃的百合酥。”明德皇后臉上笑容更顯,語氣愉悅的轉頭對無衣吩咐道。 “是?!睙o衣常年待在皇后身邊,自然明白明德皇后是對于太子殿下能留膳感到開心,連忙去小廚房吩咐宮人多準備點太子殿下喜歡吃的食物,當然皇上喜歡的也不能少。 君悅和清淺一直住在朝陽宮偏殿中,自是陪著北日皇一起用過晚膳,惹得北日皇開心的多用了一碗飯,德福忍不住心中嗤嗤稱奇,對明德皇后更是尊敬幾分。 這夜北日皇自是留宿朝陽宮,慕云澤親自把兩個小孩送進偏殿,囑咐宮人好好伺候,就打算轉身離開,天色已晚,外男不好繼續(xù)留在后宮之中。 清淺和君悅對視一眼,君悅無奈點點頭,兩人同時抱住慕云澤一邊,慕云澤措手不及接住兩個孩子,踉蹌幾步,抱著身上明顯重量,低頭便看見君悅和清淺眨巴這大眼睛看著他,雖然沒有說話,慕云澤卻頓悟了。 慕云澤無奈一笑,揉著兩個孩子的小腦袋承諾:“明日我來接你們?!?/br> “說話算話!”清淺笑得像只小老鼠,眼睛瞇成月牙,都是小人得志的模樣。 君悅雖然聽了meimei的話,卻還是覺得不好意思笑了笑,但是眼中的喜悅也沒有逃過慕云澤的眼睛。 好不容易哄好兩個孩子乖乖入睡,慕云澤終于踏上了回府的路程,一路上慕云澤內心想法只有一個:做父親真不容易! 明明與孩子一直都很親近,或許是身份的改變,慕云澤內心一片安寧祥和,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另一邊得到消息的萬俟府卻沒有想象中的暴亂,反倒是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令人心底發(fā)顫。 “大局已定,夫人為錦云先物色物色吧?!比f俟丞相語氣風輕云淡,似乎不過一件小事,萬俟錦云多年青春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待價而沽的一場較量,輸了無非就是另外更有利于家族的最佳選項。 “好?!比f俟夫人對夫君安排一向都是沒有異議。 “爹!您就要放棄我了嗎?”萬俟錦云終是忍不了了,站起來怒道,語氣中還帶著絲絲恐懼。 “放棄?不,錦云怎么會如此想,你是我萬俟家最優(yōu)秀的孩子,我們自然是為你好?!叭f俟丞相依舊不動聲色。 “爹,不過是定了太子妃罷了,我還有機會的?!比f俟錦云略帶祈求。 “機會?琉璃公主是南月和親公主,若無叛國之事,誰都不敢輕言棄后,若是不能做皇后,難道你想做太子的妾室?”萬俟丞相語氣中寒風瑟瑟,顯然是不太開心了。 “我···我沒有!”萬俟錦云愣愣的摔在椅子里,木木說道,卻連自己都不相信。 “萬俟錦云!你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你要明白你的婚事涉及萬俟家的顏面,慕云澤如今還是太子,太子側妃再好聽,也不過是妾室罷了,我萬俟家丟不起這個人!不想成為顯貴圈的笑話,你就乖乖聽話!” “爹!這些年不都是您同意的嗎?怎么能輕易改變主意呢?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萬俟錦云跪倒萬俟丞相身旁祈求,語氣中都是哽咽。 “整個日城世家無數(shù),好男兒也不少,你就聽你爹的話,忘了太子殿下吧!”萬俟夫人實在不忍心看見向來張揚的萬俟錦云這幅如凋零花骨朵的模樣,走上前將她扶起,為她拭去眼淚,輕聲勸說。 “呵呵···呵呵··忘了?你們說的好聽,當年設計讓我對太子一見鐘情的也是你們,如今你們說忘了就忘了,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你們不過就是想把我作為聯(lián)姻的手段,為你們謀取最大利益,至于對方是誰,根本不重要,不是嗎?”萬俟錦云受夠了彎彎繞繞,直言不諱,語氣中都是怨恨。 “不···不是的!”萬俟夫人眼眶中含著淚水,努力說服萬俟錦云,也是說服自己。 “大膽!”萬俟丞相向來都是權威,在府上從未有人敢如此說話,一時之間看到向來乖巧的女兒如此癲狂的樣子,也是怒氣涌上心頭。 “我就是大膽了!這么多年我都聽你們的,步步為營,可是我如今得到什么了?就連我喜歡的人都要我放棄,難道逼死了錦云還不夠,你們還想逼死我嗎?”萬俟錦云傷心欲絕,搖搖欲墜,指著萬俟丞相怒吼,聲音漸漸變得低沉,令人擔憂。 “錦云!不···不要!”想到小女兒的死,萬俟夫人也是悲傷不已,不想大女兒也步其后塵。 突然門外響起孩童哭啼之聲,正是萬俟錦瑟的遺腹子楚津,萬俟丞相轉頭看向門外的外孫,卻被一扇門給阻隔了視線,萬俟丞相轉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萬俟錦云,閉上眼沉思一會,睜開眼站起拂袖:“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br> 門嘎吱一聲響,楚津的哭聲也停止了,隱約還能聽到門外丫鬟在喊“相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