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古回來的時候，順帶買了一些日用品和兩份蓋飯。

    醫(yī)生說陳予砜就算醒來，也得在醫(yī)院住一段時間。

    日用品是給陳予砜備用的，兩份蓋飯則是給他和李文買的。

    中午叫的外賣還被擱置在書店收銀臺，聽醫(yī)生說陳予砜情況穩(wěn)定些了，胡古心里如釋重負長吁了一口氣。

    掀開簾子的時候，胡古看到李文端端正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

    “砜哥還沒醒來嗎？”胡古把買的日用品放到了右邊的床頭柜里邊。

    “沒呢，我一直就坐這看著他，”李文看胡古提了兩份飯，“看來你們中午飯還沒吃呢?！?/br>
    “你走沒一會，我們就叫車到醫(yī)院了，”胡古給李文遞了一份，“剛買的，還熱乎著?！?/br>
    李文站起來接過盒飯，又放到左邊的床頭柜上。

    “我先去趟洗手間，你去醫(yī)生辦公室我就沒離開過床邊，”李文別頭看了一眼還閉著眼睛的陳予砜，“怕他萬一突然醒來，發(fā)現自己身邊沒人陪護?！?/br>
    “那你趕緊去，”胡古一下午難得嘴邊扯出一絲微笑，“小文，你還真是個老實的孩子?！?/br>
    李文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掏出老款按鍵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將近晚上八點了。

    回到房間吃了盒飯，陳予砜還沒醒來，天也暗了下來，病房也開了燈。

    其他兩個床位上的病人，也都靜悄悄的，看樣子應該是休息了，胡古讓李文也趕緊回家。

    李文問胡古明天書店還開不開門，胡古說得在醫(yī)院照顧陳予砜，書店就先關門幾天吧。

    和胡古說了再見，李文騎自行車回到了家。

    院里的青年夫婦領著倆小孩打算去親戚家住一晚，看見李文騎著自行車回來，就跟打了聲招呼。李文把他們送出大門，順帶給大門落了鎖。

    今天晚上院子就李文一個人住。

    月亮特別亮，院子里樹的影子清晰倒映在磚面上，相互交錯。

    洗了澡，李文打算收拾一下屋子。

    廚房餐具重新洗了一遍，自打何其芳走后，李文基本只用一個碗，一雙筷子。

    他喜歡吃米飯，簡單的菜自己會倒騰著做，味道雖談不上美味，但還是可以下咽。

    李文心里想著今天陳予砜的事情，手上一個沒留意，洗切菜刀的時候，左手食指劃破了，先是覺著一陣刺痛，接著血就伴隨流了出來。

    去客廳沒翻到創(chuàng)可貼，又跑到自己的臥室也沒翻著，李文還打算繼續(xù)洗碗筷，但看著還在流血的食指，他又跑到何其芳的臥室。

    一般沒事的話，李文很少去何其芳的房間，何其芳也亦如此。

    雖然他們是母子，但李文一直都是心懷歉意著何其芳。

    他覺得就是因為他的出生，才讓何其芳的生活變成現在的局面，終于和李則清離了婚。

    擺脫了李則清，卻還有一個他。

    李文也沒有想過，何其芳會何時領他去見現在這個新的男人，但如果那個男的不愿意接受他這個拖油瓶，他想他到時候一定會離開何其芳自己一個人生存下去。

    終于在何其芳的床頭柜抽屜里，找到了防水創(chuàng)可貼。

    李文貼上創(chuàng)可貼準備繼續(xù)去洗，但在出門的時候，看到何其芳房間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黑皮本子。

    沒忍住好奇心，李文坐下來打開了本子。

    “今天終于和李則清在法庭上和平離婚，這些年一直忍讓著他，都是為了我的文子，這孩子是我的支柱，也是我的后盾，文子，是個好孩子，我要好好供養(yǎng)他，讓他上大學，接受大城市的教育……”

    “公司今天加班，忙著上新款，胳膊拿重東西酸的快抬不起來，下午一直沒顧上吃飯，我家文子今天來公司給我送飯了，是米飯和炒油菜，吃第一口就知道是文子做的，口味淡，公司同事都羨慕的不得了……”

    “文子今天好像有點不開心，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房間，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敲門和他談談，給這孩子一些介意……”

    ……

    李文大概翻看了八九頁，就看不下去了。

    他胸口有點悶悶的，透不來氣。

    有些事他自己也快記不清了，何其芳卻將他每一個舉措都記在本子上，一筆一劃。

    一筆一劃的，劃在李文的心上。

    黑色本子合上，李文平復了一下心情，掏出了老款按鍵手機。

    他突然想給他mama打一個電話，雖然還沒想好要說什么，想打。

    電話“嘟”了一聲就被接通。

    “喂，文子嗎？”何其芳熟悉的聲音沿著電話線傳遞過來，這讓已經平復好心情的李文，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接話。

    他左手搓著衣角，食指上的防水創(chuàng)可貼雖然是膚色的，但還是很明顯，就像何其芳一直默默關注、關心他一樣。

    “媽，你最近過的還好嗎？”李文道。

    “挺好的，媽一切都好，你有按時吃飯嗎，記得要按時吃飯，媽給你卡里又打了一些錢，媽不在身邊，要對自己好點，學習也別太有壓力。”

    “媽，你也是……”

    電話短暫的空白了兩三秒，李文道“媽，我今天有個朋友住院了，你說他一定會沒事的吧。”

    “哪個朋友，是鄭奕嗎？”何其芳聲音著急起來。

    “不是，不是，是另外一個認識的朋友，”李文忙回答。

    “那也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好起來的?！焙纹浞颊Z氣稍微放松了一些，“文子，你學習別太有壓力，盡自己所能就好。”

    老款按鍵手機閃了閃，李文看了一下，電量不足，他好幾天沒給手機充電了。

    “媽，手機沒電了，我去充個電，”李文說著站起身去找充電器。

    “行，那收拾一下你也早點睡，媽估計過幾天就差不多忙完了，到時候盡早回去?！焙纹浞嫉?。

    手機充上電，李文收拾完廚房，又把客廳擦了擦，才躺在床上。

    他今天獲得信息量有點多，先是陳予砜住院，后是何其芳的黑皮日記本。

    說到陳予砜，李文就著充電器線給陳予砜發(fā)了一條短信“醒來了沒?！?/br>
    不過等到他睡著，手機都沒在響。

    周末晚自習鄭奕請了假，說是自己生病了，李文知道這是鄭奕撒懶了。

    這個周輪流換座位，他又和薛婭成為了同桌，也就是鄭奕嘴里那個土豪同桌。

    薛婭家境算是班里數一數二優(yōu)越的，為人也挺好相處。圍著她轉的男生女生都呈一個大圓圈了。

    想和薛婭做同桌的人也多，不過當時是薛婭跟班主任申請要和李文做同桌。

    為此這件事李文沒少被鄭奕調侃，班里同學也覺著薛婭對李文有意思。

    李文從來沒往這方面想，他覺著和誰做同桌都一樣。

    在班里，李文除了和鄭奕走得近，再沒有第二個了，平時他話也少，也不喜歡八卦，這兩點也正是薛婭想跟他坐同桌的原因。

    李文不像其他人一樣，一天老想著巴結她。

    人總是這樣，喜歡與眾不同，當所有人都傾向于你，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個人不一樣，那自然會引起注意力。

    薛婭正是這樣。

    她今天晚自習拿了兩個大橙子，光澤鮮潤，一看都很貴。

    她專門給李文拿了一個。

    趁著還沒上晚自習亂的時候，薛婭從桌兜邊把橙子塞到李文手里，“給你的，拿著?！?/br>
    眼看李文要給她塞進桌兜，薛婭又道“我拿了兩個，吃不完，幫我解決一個吧?！?/br>
    李文也不好再拒絕，只好放到自己書包里。薛婭看到李文收下了橙子，才把自己的橙子剝開跟周圍同學分的吃了。

    晚自習下的時候，外邊鋪了一層雪。學生三三兩兩打鬧著，下雪意味著降溫，李文推著自行車心想明天該再加一件衣服了。

    聽見后邊有人叫他名字，他停下回頭看了一下，見薛婭和兩三個女生跟了上來。

    “這個是我同桌，”薛婭道。

    看樣子是給別的班級女生介紹。

    李文對幾個女生禮貌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下雪了，你推著自行車回去嗎？”薛婭問李文。

    “嗯，推回去。”李文道，“路滑，就騎不了?！?/br>
    “薛婭，你這個同桌不錯哎，”薛婭左邊斜劉海的女生道。

    薛婭剛準備說些什么，李文又說“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br>
    說完，推著自行車就先出了學校大門。

    雪還在下，越下越大，薛婭坐上了家里接她的車，在轉角的時候，看到穿著黑色上衣背著書包的李文，正推著自行車慢慢走，好似在享受著這漫天大雪的夜景。

    周一中午放學，李文跟鄭奕說自己中午不回家了，讓鄭奕先走。

    他打算去醫(yī)院看看陳予砜怎么樣了。

    到病房的時候，其他三個床位都空了出來，李文走到陳予砜床位，慢慢掀開了簾子。

    陳予砜已經醒來了，正靠著枕頭坐著看書，見李文探進來的上半身，就招呼李文坐下來。

    “你，身體好些了吧，”李文背著書包坐了下來。

    “好多了，本來今天就可以出院，但醫(yī)生說讓我再住兩天，”陳予砜找了一個書簽夾在看的頁數。

    “小胡哥呢？”李文沒瞅見胡古。

    “我讓他去看書店了?！标愑桧空{整了一下坐姿。

    “那天，嚇到你了吧，我聽古子說，那天你也過來醫(yī)院了?！?/br>
    “我見書店門沒開，就給砜哥你打電話，小胡哥說你們在醫(yī)院?！崩钗牡馈?/br>
    陳予砜沒說話，輕輕笑了笑。

    李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開書包拉鏈，在里邊翻了翻。

    然后把書包里的東西遞給了陳予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