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19節(jié)
“等等。”云泠合上賬簿,“李典簿,我還沒讓你們走?!?/br> 李典簿趕忙轉(zhuǎn)身,應了聲,“是是是,不知云尚宮還有何事指教?” 云泠語氣很好,“只是有一事不明?!?/br> 李典簿抬了抬下巴,皮笑rou不笑擠出一個弧度,“請說?!?/br> 云泠點點頭,拿出幾本幾個月前的賬本,不解地走到李典簿面前問,“李典簿言宮內(nèi)每月開支都差不多??蛇@個月宮中并無新進宮女,也無額外采買。賬目卻比之上月還多。甚至每月賬目上,相同支出,所需銀子也有所不同。上月記十兩,這月卻記二十兩。同樣支出,上月記在這處,下月又記在別處?!?/br> 說到這里,云泠臉上并沒有厲色,依舊溫和如水,“能否請李典簿詳細解釋?!?/br> 李典簿笑容頓時消失,臉上白了白,“這……” 過了會兒靜下心神解釋,“云姑姑怕是不知,這采買價格變動也是有的,用的不同家的,買的不同的料,不同的時間,價格存在差異也是應當,云姑姑不懂這其中的道理,才會問這些淺白的問題?!?/br> 云泠彎著眼,緩聲:“可我早就提前問了采買的宮人,用的是同一家,同種料?!?/br> 李典簿眼睛瞪大,卻還強撐著解釋,“可能是我這個月身心疲累,不小心記錯了?!?/br> 云泠:“哦?那去歲三月到四月,九月到十月,十一月至今年二月,我也讓人查了價格并無多大變動。這幾樁,難道李典簿都不小心記錯了嗎?” 李典簿癱倒在地,顫著嗓子,“我、我……” 臉色已經(jīng)白如雪,強撐著道, “你想怎么樣,難道你還想撤我的職?你可知我父是——” 云泠直接打斷,把幾本賬目丟在她腳下,語氣平靜,“你不是這個月看錯了,我看了你往年所有的賬目,東支西取,從中謀利不下百數(shù)。” “玩忽職守,中飽私囊,欺上瞞下,何止是撤你的職,便是殺了也挑不出我的錯?!?/br> 李典簿驚恐萬分,“你敢殺女官?!??!” 剩下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早已經(jīng)汗流浹背,不敢出聲。 云泠聲音也未高一下,“我有何不敢?你們忘了我背后乃是太子殿下,我報殿下要殺,” 低頭望著癱倒在地的李典簿,對著她一字一句說,“難道還有誰能留你一命不成?” 這時剩下三人已然瑟瑟發(fā)抖,頓時全部齊齊跪下,“云姑姑饒命?!?/br> 宮中誰人不知道當今太子的行事作風。 別說是殺一人,在場的全殺了也不在話下。 她們也不曾想到,這個看起來年輕柔弱的尚宮,竟然有如此本事和手腕。 云泠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她們周旋陰謀詭計,她們使心眼算計,以為她斗不過,她卻是懶得奉陪。 再多的彎彎繞繞,也不如權(quán)勢壓之來得直接有效。 撤了李典簿的位,殺一儆百,足以。 —— 擺平了那些最刺頭的人,云泠管理六局一路順暢,也終于能騰出手來做她想做的事。 這些時日她拜托金嬤嬤想一想冬冬死前經(jīng)常會去哪些地方,金嬤嬤給她列了幾個地方,云泠這些時日都在查,冬冬死去那天,這幾個地方有沒有人看見。 若是查出來,便能順藤摸瓜查到誰殺了她。 在此之前,她能為冬冬做的便是給她家人多發(fā)一些撫恤。 如冬家里貧苦,姐妹兩個一個被賣進宮,一個被賣進了妓院。 以前冬冬總是和她說,她jiejie對她很好,主動把自己賣進妓院把錢給了家里,以為這樣冬冬就能在家好好過活。沒想到不過三個月,如冬就被賣進了宮。 冬冬進宮孤苦無依,被云泠救了一次就死心塌地把她當成親jiejie一樣依賴。 以前冬冬便總是和她說,等她攢夠了錢,到了年紀出宮要把她jiejie贖出來。她們?nèi)齻€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生活到老就很好。 卻沒想到這個愿望已不能實現(xiàn)了,她還那么小,才十四歲。 也許她的jiejie還在宮外,等她回家。 冬冬的撫恤金她會留著,等把她jiejie贖出來,把這個錢給她,而不是給如冬那對吃女兒命的父母。 她會給冬冬報仇,給師父報仇。 王大德作為繼后的爪牙下場自然不好,監(jiān)丞之位早已被撤,如今雖淪落了過得不怎么好,但是往日鉆營的根基還有一些。且他干爹李公公在兵變之前立馬投了太子,手里握著繼后不少事,抖出與繼后一黨私下有牽連的許多朝臣,正在收集罪證。 李有福暫時對太子還有用。 一個宮女的仇何敢壞當朝太子的朝局籌劃,在沒有想出一個周全的辦法之前,她就暫時不能動王大德。 她也只能忍。 只是忍一時而非一世。 正如太子所說,命非天定,努力重要,選擇更重要。她在劉美人身邊時,伺候人的本事學得樣樣精通,比她身邊的大宮女也要伶俐幾分,卻始終得不到重用。 被王大德欺辱得走投無路,師父因他慘死她卻報仇無門,一度陷入絕望。 而如今,她已快要報仇告慰師父在天之靈了。 某些程度上來說,她對太子,確實感激不盡。也愿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忠心用心侍奉。 把后宮諸事打理得緊緊有條也算是為他分憂了。 有許多事云泠沒學過,剛開始看得很吃力。但是她不恥下問,不懂的會問各局掌事,每日忙到深夜才算完。 她很努力,學得也很快。學習這些她并不覺得疲累,反而充滿了勁頭。 多學一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一位女史端著往年以及下個月到年齡要被放出宮的宮女名單進來。放下后卻不出去,在原地躊躇著。 云泠抬頭,“還有事嗎?” 女史支吾了兩聲便走到云泠身邊,“云姑姑恕罪,實在是明姑姑之前對我有恩,我才來幫她傳個話,她說有事要見你。” 明錦明姑姑便是原先的尚宮,受到了張貴妃的牽連被貶去了浣衣局。 說起來,雖然是為了頂替她那個犯了大錯的侄女,但明姑姑也算是幫了她一把。 云泠思索了一下,笑了笑對女史說,“無妨?!?/br> …… 浣衣局里的宮女雙手不停地擰洗著桶里厚重的衣物,天氣漸冷,長時間冷水浸泡,手指都開始皸裂。 辛苦煎熬自不必提。 短短時日,雍容的尚宮明錦已變得憔悴不堪。云泠也替她做不了什么,只帶了擦手的香膏。 “有心了,”明錦接過,頓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當初換你去伺候不過是為我侄女找個替死鬼,哪成想你竟有如此造化,還是我小看你了。難為你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后還愿意來見我一面?!?/br> 云泠對她行了一禮,“無論如何,當初還是要謝姑姑,救了我一命?!?/br> “姑姑?”明錦扯了扯嘴角,“現(xiàn)在該叫你云姑姑才是,只是——” 她臉色一變,厲聲說,“若太子殿下知你乃是張貴妃安插進他身邊的jian細,你覺得太子還會留你尚宮之位嗎?” 第18章 云泠垂著眼,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慢慢收回手,“姑姑是在威脅我?” 明錦,“你是個聰明人,不必我多說了吧?” 云泠并不怕,依舊平聲慢語,“我來見姑姑,是感念著姑姑當時的恩德,姑姑卻以為能拿住把柄要挾我?可是你猜殿下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又為什么一次信沒傳過?” 明錦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云泠繼續(xù)道,“我知當初張貴妃要你侄女去六殿下身邊監(jiān)視,是因為您的侄女聰明伶俐,還會聽你的話受你掌控替張貴妃傳達消息??芍八瓦M去的宮女已死了幾個,姑姑舍不得侄女受苦,更怕她在六殿下身邊活不下去,便讓我頂替了上去。在貴妃面前保證能拿捏住我,一定會傳來消息。而事實上,我孤身一人并不受姑姑拿捏,也許那段時日,姑姑便自己捏造的消息傳給張貴妃,想著六殿下本就命不久矣,也出不了什么差錯,對么?” 明錦沒說話。 云泠接著說,“宮里要找一個可以拿捏的宮女并不難,或許以厚利,或拿親人威脅??墒撬瓦M六殿下身邊的沒多久都死了,姑姑之前已經(jīng)替張貴妃造了許多殺孽,不忍再繼續(xù)。我便知姑姑,還存有一絲仁善之心?!?/br> 明錦怔怔片刻,繼而苦笑。不想到了今日,竟然還有人說她還有一絲仁善。 仁、善。 進宮許多年,她早就忘了這兩個字該怎么寫了。在這個吃人的皇宮,她不要別人死,別人就要讓她亡。 云泠見她有所動容,順勢軟下聲音:“當初姑姑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感念至今。盡我所能愿幫姑姑達成一個心愿?!?/br> “我的侄女,生了重病,怕命不久矣。我哥哥嫂嫂只得這一個女兒,當初被張貴妃召進宮實屬不得已,都是被我牽連?!泵麇\拿出一個荷包,眼里溢出淚水,“她進宮時,嫂嫂還特意給我做了一個荷包?!?/br> “父母早逝,哥哥嫂嫂早早地cao持一個家,日子艱難得快要活不下去,哥嫂也從未短我一日吃喝。我不愿拖累他們,背著他們進了宮傷透了他們的心。前幾日他們卻還遞信來,盼我和侄女歸家。我卻不知有何面目再見他們!” “我只求你,幫我把燕蘭送出宮。” 深宮高墻,人人都有許多不得已。明姑姑坐上尚宮之位,還是由不得自己。 云泠遞給她一張手帕擦掉眼淚,“這事并不容易,姑姑容我想想?!?/br> —— 回到尚宮局,云泠還有許多事要忙。此事也無法急在一時。 急則生錯,錯則生漏。 當前她還需盡快掌管六局才是。 六局誰不知新上任的尚宮云泠,苦心孤詣廢寢忘食,甚至一連半月都宿在尚宮局書房。 …… 書房內(nèi)。 詹事府府丞蕭祁白呈上收集來的情報,“江州知府,淮安同知皆為平王的人。平西大將軍曹瑞私下里與這兩人多有往來,下月初三,三人約定在江州密談。且據(jù)臣所知,江州兩月前爆發(fā)了一場瘟疫,江州知府為政跡卻隱而不報,圖殺無辜村民近千人,導致怨聲載道,民不聊生?!?/br> “殿下借此事不僅可以收復兵權(quán),亦是助殿下得民心之舉?!?/br> 謝玨看完手中的情報,嘴角弧度冷峭,“過幾日,孤親自走一趟?!?/br> 將紙張收起,又問,“讓你查的事如何?” 蕭祁白垂手肅目,一板一眼道:“李有福言當年昭慧皇后崩逝還有別人參與,只不過他當初只是一小太監(jiān)不在近旁,多的也不知。臣查到當年繼后身邊的嬤嬤有個遠房親戚尚在人世,或許可知當年發(fā)生的事。” “嗯,”謝玨頭也未抬,“繼續(xù)查,光明正大地查。打草,才能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