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50節(jié)
“當(dāng)然,”愉妃說,“你若不放心,母妃打發(fā)人出去看看?” 謝錦嘉長長望著愉妃許久,忽然苦笑著搖搖頭,“不必了,看一眼又有何用。我知道都是我連累她了?!?/br> “明明是我的無知和愚蠢,卻連累她受了罰?!?/br> 沉默了會兒,“母妃,你讓青彩走吧。” “她故意推我下水,也是您指使的對嗎?這樣的人,我身邊怎么敢留?!?/br> “是又如何,難不成母妃還會害你?你如今不是得償所愿了么?” 愉妃沒隱瞞,見女兒如此傷心,忍不住道,“你為一個女官傷心至此,又怎知她沒有別的心思?”或是爭寵,或是爭權(quán)。她在這后宮待久了,這些女人的想法什么看不明白。 “所以呢?”謝錦嘉抬起頭,睜著眼鄭重道,“她害了我嗎?” “沒有她,母妃此番又能成事嗎?” 愉妃竟一時無話反駁。 只道,“我兒終究長大了?!?/br> 謝錦嘉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拉上被子,沒力氣再說什么,“我累了,想睡覺?!?/br> —— 云泠直直跪在大殿中央,即便沒有人看著,也不曾有一刻的松懈。 膝蓋處漸漸涌起刮骨的疼痛,過了許久,漸至麻木。 殿內(nèi)空蕩蕩,連一絲人氣也無。 黑壓壓了許久的天,終于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她就這么筆直跪著。 一動不動。 …… 等著謝玨定奪的事一件一件堆疊而來,天下民生的大事,耽擱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謝玨放下御筆,叫來安忠,“人怎么樣了?” 安公公汗流浹背,小聲說,“還……還跪著……” 謝玨忽地冷冷抬眼。 從他下令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整整兩個時辰,再跪下去,腿也要廢了。 頓時立即起身,走過安公公身邊時,漆黑的鳳眸在昏沉的夜色里,冷薄又危險,嗓音不帶任何溫度,“別人不知孤的情意,你也不知?” “你敢任由她跪兩個時辰?” 太子此話,算是言明了。 落在安忠耳中,嚇得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欲哭無淚,“奴才早就著人去扶了,可是姑姑,姑姑她不起來??!”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 殿下前腳下的令,他著人偷偷把姑姑扶起也就罷了,可是姑姑不起,他也不敢正大光明找人把姑姑抬走,更不敢,報到他跟前! 謝玨:“廢物!” 轉(zhuǎn)頭快步去了東宮。 …… 大雨傾盆,雨水沿著屋檐滾落,似斷了線的珍珠。 樹枝在風(fēng)雨中飄搖,搖搖欲墜。 大風(fēng)灌進(jìn)空曠的大殿,發(fā)出令人膽寒的呼號。 更吹得殿內(nèi)跪著的纖瘦身影似下一秒就要被折斷。 云泠努力支撐著,不曾趴下。 她直直地跪著,望著上方的寶座。 她沒有將愉妃攔下,成全公主,亦是為了自己。 可攪了蕭祁白的婚事,毀了太子的計劃,她不是不愧的。愧對蕭祁白,愧對太子。她借了太子的勢,又是東宮女官,本不該違背他的旨意。 所以她甘愿跪在這殿中,是受罰,也算是贖罪。 殿內(nèi)唯一一盞燭在風(fēng)中漸隱漸滅。 忽然間身后光芒大亮,宮門打開又重新關(guān)上,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手臂被人狠狠握住,以不可反抗的力道將她拉起,耳邊是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這雙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云泠一抬眼,撞入他深黑帶著薄怒的眼眸。 頭發(fā)濕了一半,儼然是從雨中穿梭而來。 謝玨捉住她的手臂, “孤罰你跪,你就真的跪到現(xiàn)在,安忠扶你起也不起,平時怎么沒有這么守禮?!?/br> “是覺得孤會不忍心,還是覺得委屈?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刺骨麻痹的疼痛襲來,云泠靠著他手臂的支撐才勉強(qiáng)站住,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br> “是我壞了殿下的大計,萬死難辭其咎,殿下怎么罰我都是應(yīng)該?!?/br> “你身為東宮女官,竟然敢為了一個公主,違背上意,背叛東宮,”謝玨握著她手臂的手指逐漸收緊, “蕭祁白不日就會迎娶謝錦嘉,你可滿意了?” 云泠舔了舔干澀的唇:“是奴婢鑄下大錯。但好在蕭大人迎娶五公主,英國公以后便能為殿下所用?!?/br> 英國公其實是忠心之人,只是太子因為愉妃的緣故不用。 謝玨:“一個英國公,孤還不放在眼里?!?/br> “我知,都是奴婢的錯?!?/br> “你知道,你當(dāng)然都知道,”謝玨冷聲,“卻還是什么都犯了,任性妄為,膽大放肆。” “不罰你,東宮規(guī)矩何在!” 云泠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流下, “是奴婢一意孤行,是奴婢違抗殿下,也是奴婢,有負(fù)殿下恩信。” 她緩緩跪下,淚如雨落,抓著他一片衣擺,“奴婢有愧,愧對殿下隆恩,也無顏再做這東宮女官?!?/br> 外面風(fēng)雨交加,被摧殘已久的樹枝終于掉落。 謝玨居高臨下看著她,任由她緊緊抓著一片深黑衣擺,看她蒼白著臉,泣不成聲,眼睛紅透,也無動于衷。 “我知殿下若不罰我,有失公允,”云泠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砸在地板上,“從冷宮到如今,殿下雖滿身榮耀,權(quán)力盡握,奴婢卻知道,您走到現(xiàn)在的危機(jī)四伏,九死一生?!?/br> “是我錯了,是我私心用甚,是我不可饒恕。所以我也絕不愿殿下為難?!?/br> 謝玨目光未看她,卻說,“真是好一張楚楚可憐的臉?!?/br> “花言巧語,珠淚guntang,令人一次又一次的心軟?!?/br> 他終于低頭看她,眸光似刃,“可你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點?” “奴婢愿辭去尚宮之位。” 云泠眼睫上都帶著眼淚,長久地跪著身體已經(jīng)吃不消,雙腿疼痛入骨,嘴唇蒼白,虛弱地快要倒下。 只望他,盡快降下處罰。 謝玨高高在上,冷眼看著她虛弱到搖搖欲墜的身體,冷眼看她痛入骨髓。 像是這殿內(nèi)明明滅滅的燭火,下一秒就湮滅,再無聲息。 看著她良久。 “孤自然要罰,” 謝玨緩緩蹲下.身,“尚宮云泠,失職失責(zé),過錯甚重,革去尚宮之位。” 云泠最后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是?!?/br> 滾到下巴的眼淚將衣襟沾濕。 “甚好?!彼?。 從七歲開始,慶月宮中,過往種種,他厭惡至極,所以從來無意納一宮女為妃。 她伴他于微末,隨他出生入死,受盡委屈,從未怨恨。他知她有所圖,圖他的勢也好,圖安穩(wěn)也罷,便也從未在意。 可是現(xiàn)在她流眼淚,他竟然會覺得心疼。 簡直荒謬至極。 他唾棄之,卻終究心軟。 “哭什么,” 謝玨緩慢俯過身,將淚眼盈盈,纖瘦的女人抱進(jìn)懷里,力道似要揉碎她的骨頭。 閉上眼, “既做不了這六局尚宮,那便,做孤的側(cè)妃?!?/br> 云泠下巴抵在他肩頭,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濕透的眼睫頓時抬起,瞳孔張大。 側(cè)妃…… 他要立她為側(cè)妃? 為什么事到如今,他還要立她為側(cè)妃。以他的性子,以他對宮女的厭惡,明明不會這樣。這完全不在她意料之內(nèi)。 不,這不可以。 云泠靠在他懷里片刻,沉默了會兒,言語哽咽,“奴婢犯下此等大錯,殿下若納我為后妃,恐朝堂不滿?!?/br> 謝玨摸著她的發(fā),“賞罰分明,你有錯孤已罰。更何況孤的事,還輪不到他們插嘴。”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