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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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如今湖北疫情形勢嚴峻,現(xiàn)我院正在計劃組織一批醫(yī)護支援小隊,明日下午趕往武漢,請有意向的同志自行報名,并注明自身情況以便安排?!?/br> “肖春華,現(xiàn)任急診科護士,26歲已婚未育,申請加入援助醫(yī)療隊。” “趙耿,32歲,已婚已育,骨科主任醫(yī)師,申請加入援助醫(yī)療隊?!?/br> “王琦,現(xiàn)任護士長,34歲已婚,申請加入援助醫(yī)療隊?!?/br> “……” 微信群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在屏幕上蹦出來,又迅速被更多消息頂上去。 西安蓮湖區(qū)某民居,昏暗的臥房里,穿著粉毛絨家居服的女人手指在鍵盤上遲疑了片刻,熟練地按下一串字符。 “蒙恬恬,28歲,急診科護士,已婚已育,申請加入援助醫(yī)療隊。” 當這條信息被發(fā)送出去之后,蒙恬恬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抬起眼看向墻角立著的銀色行李箱。 這本是為兩天后全家海南自由行準備的。 也好,今晚把箱子里的東西調整一下,不算太麻煩。 嗒! 開關突然按響,暖黃色的光籠罩滿室。 “恬恬,怎么沒開燈?” 丈夫孫翰站在臥室門口,這扇門打開后,客廳里武漢疫情前線新聞的聲音伴著一陣rou香飄了進來。 蒙恬恬調整好情緒,轉頭笑著應聲,“好香??!” “爸媽今晚燉了羊rou,就是前陣子寧夏戰(zhàn)友送的,快出來洗手吃飯吧!” “mama!” 又一個奶聲奶氣的呼喊插進來,小丫頭藏在爸爸身后,探出梳著羊角辮的小腦袋,水靈靈的大眼睛張望過來,“吃飯飯,肚肚餓!” 孫翰一臉寵溺得抱起女兒,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琪琪真乖!” 父女倆平時總是膩乎在一起,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果然不假,蒙恬恬看著他們倆的五官,濃眉大眼,額頭飽滿,簡直是成人版和迷你版的同款。 她走過去,笑著推了推孫翰的胳膊,“走吧走吧,兩尊門神擋著我,我還怎么出去?。 ?/br> 飯桌上。 孫翰的爸媽與小夫妻面對面坐著,小琪琪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自己的餐椅上,雖然才5歲,但小家伙已經對餐桌禮儀有了非常好的認知。 “乖寶寶,再吃一塊兒羊rou吧,奶奶燉的可辛苦了呢!” “謝謝奶奶!” 小琪琪抓著羊排嗷嗚啃了一口,轉頭看著mama,“mama為什么不吃,吃rourou才能長高高哦!” 一家人被小家伙逗笑了。 孫翰馬上給妻子夾了塊羊rou放進碗里,見她碗里的飯沒怎么動,想了想便故作隨意道:“琪琪,吃了rourou,就不能再因為沒去海邊哭鼻子了哦!” 孫父佯裝生氣瞪孫翰一眼,“就你胡說,咱們琪琪最乖了,才不會為這點小事哭呢!” “琪琪放心,等讓大家生病的壞東西被醫(yī)生叔叔和阿姨趕跑了,咱們就能去海邊咯!”孫母笑瞇瞇接話。 電視里,一名記者正在采訪武漢中心醫(yī)院的醫(yī)生,那名奮戰(zhàn)在一線的戰(zhàn)士說著話,突然往后一仰,身體沉沉地撞在墻上。 幾名醫(yī)護人員趕來幫忙,醫(yī)生卻不能脫下防護服和口罩喘氣,擺擺手匆匆結束了采訪。 “看著真揪心吶?!?/br> 孫父嘆了口氣,端著面前的小酒杯抿了一口,繼續(xù)道:“幸好咱們一家人在一起,這種時候,沒有什么比一家團聚更重要了。” “是啊,咱們就待在家里,哪兒也不去,不給國家添亂,一會兒我再清點清點,看看家里的菜和米面油還有多少。” 孫母說著,突然話鋒一轉,“恬恬,怎么了?是不是羊rou不合口味???” 心不在焉的蒙恬恬馬上抬起頭來,“不,媽,很好吃,我只是……” “有什么心事嗎?可別瞞著我們,我們是一家人?!?/br> 孫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眼神溫柔如水。 蒙恬恬想了想,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看著丈夫和公婆,“爸、媽,老公,我……剛才報名了醫(yī)院的醫(yī)護支援小隊。” “什么小隊?!” “去,去哪?!” “武漢?!?/br>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來,莫名而來的低氣壓包圍著飯桌,連琪琪都睜大雙眼,懵懂地看著大家。 老兩口對視了一眼。 “恬恬啊……你聽媽說,我和你爸一向很支持你的工作,平時你上班忙,我們幫著在家照顧琪琪,從來不嫌辛苦,也不愿你們下班后累著,餓著,就希望你們和琪琪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但是現(xiàn)在你這……你怎么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呢?” “媽,對不起,醫(yī)院消息也是臨時發(fā)布的,我……沒顧上?!泵商裉褚荒樓敢?。 “報名,還能撤銷嗎?” 孫父皺了皺眉,“這幾天咱們看新聞,那個病毒感染的數字太可怕了,你們醫(yī)護人員都是零距離接觸病人,讓人不放心啊?!?/br> 蒙恬恬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就好像在后方大營里的一個戰(zhàn)士,前線的戰(zhàn)友們正在跟死神搶人,精疲力盡也不敢休息,她怎么好意思臨陣退縮? “什么時候出發(fā)?” 半天沒出聲的孫翰突然問道。 蒙恬恬一愣:“明天下午?!?/br> 她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孫翰的態(tài)度在這個微妙的時刻變得格外重要,如果他也不能理解,不愿支持自己…… “放心去吧?!?/br> 孫翰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大大的手掌把她的小手緊緊包裹住,暖意瞬間順著血脈竄到心房里。 “瞎說什么呢!”孫母不樂意了,瞪著兒子,“恬恬平時身體就不太好,一到換季就感冒咳嗽,那個什么新冠病毒那么嚇人,你就放心把你媳婦送過去?” 孫翰無奈一笑,還來不及說什么,孫父又板著臉繼續(xù)訓起來。 “還有咱們琪琪,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沒有跟mama分開超過三天,恬恬這一走,還不知道多久能回來,孩子想mama怎么辦?” 琪琪雖然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么,看起來那么嚴肅,可一聽到mama要走,馬上嚇得從椅子上蹦下來,撲進mama的懷里。 “嗚嗚嗚~mama不走,mama不走!” 小孩子一哭鬧,讓本來就有些緊張的氣氛更是雪上加霜,孫母的眼眶一下紅了。 孫翰揉了揉太陽xue,先將女兒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用毛巾擦了擦小花臉,溫柔安撫道:“琪琪,你經常跟幼兒園的小朋友怎么介紹自己mama的呀?” “媽,mama是,是白衣天使!”小家伙抽噎著回答。 孫翰笑著點點頭,“童話書里的天使是不是為了保護很多很多人,才從天上來到凡間的呢?” “是……” “現(xiàn)在中國有一個叫做武漢的地方生病了,很多和你一樣的小朋友,還有叔叔阿姨們都生病了,他們需要mama的幫助,琪琪會支持mama嗎?” “可是我也需要mama……” 聽著女兒明顯松動的語氣,蒙恬恬趕緊湊過來,在女兒粉嫩的小臉上親了親,“mama答應琪琪,一有空就會和你視頻,給你講故事,等那些病人身體好了,mama馬上回家陪著你好不好?” 琪琪癟著嘴不想答應,一頭埋進爸爸胸口,假裝一只小樹袋熊掛著不動彈。 孫翰知道女兒的脾氣,看著妻子微微點頭示意。 這頓飯草草收場,孫母在廚房里待了好久,隔著玻璃門能看到她轉來轉去,像是在整理什么。 孫父在客廳里看了一會兒新聞,每次遇到說起那些醫(yī)護人員不能上廁所,不能吃飯之類的消息,就故意把音量調大許多。 蒙恬恬給女兒洗了澡,正準備抱著她進屋哄睡,看見忙活完了的孫母走過來。 “恬恬,今晚我和你爸來帶孩子睡吧?!?/br> 琪琪平時經常跟爺爺奶奶睡,今晚卻格外粘著mama,奶奶哄了半天,才換手接過去,孫父也關掉電視,和他們祖孫一起回臥室了。 蒙恬恬收拾好衛(wèi)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走到自己臥室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里面?zhèn)鱽砜桃鈮旱偷恼f話聲。 “對對,醫(yī)用消毒液,尤其是醫(yī)用口罩和n95,你能聯(lián)系到多少貨,我全要了……” “錢不是問題,最遲明天中午就要拿到……” “你嫂子,她馬上要去武漢支援了,我怕她們醫(yī)療物資不夠,能多準備一點是一點……” 屋里的孫翰還在和對方商量著什么,門外的蒙恬恬靠著門框不敢出聲,眼淚悄然滑落,一顆接著一顆滴在衣服上。 等他的電話打完,蒙恬恬又聽到行李箱被拖動的聲音,她擦了把臉,推門進去。 “老公……” 孫翰正蹲在地上整理箱子里的衣服,看到蒙恬恬泛紅的大眼睛,心疼得皺眉。 “哭啦?” 蒙恬恬沒好意思點頭,支吾著走過去,看著被拿出來的泳衣和沙灘裙,嘆了口氣。 “對不起,沒有事先和你商量?!?/br> “傻瓜?!?/br> 孫翰手上動作沒停,繼續(xù)道:“今天爸媽的話,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他們是擔心你,聽說有不少醫(yī)護人員也被感染了……” “我知道?!泵商裉穸自谒磉?,頭枕在孫翰肩膀上,心里像是被什么暖烘烘的東西填滿,“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回家那天,保證一根頭發(fā)絲都不少?!?/br> “凡事量力而行,如果體力不支,不要逞強,不舒服的話馬上跟領導反映知道嗎?”孫翰難得變地嘮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