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故事”呢？一切都是按照當事人的心愿發(fā)展的，一切都是那么順利，沒有壓迫，沒有洗腦，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中怎么可能醒來呢？

    就算知道是假的，也會心甘情愿沉淪于此。

    除非有人從外面喚醒這些沉浸在“故事”中的人。

    這或許就是無憂城要清理外來者的原因。

    外來者未必是玩家，也有可能是其他副本的怪物，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保持清醒，“故事”就會想辦法抓到他，污染他，或者清理他。

    “故事”里不需要來自現(xiàn)實的人。

    外來者是灰色的，因為童話里非黑即白，童話是絢麗多彩的，五彩繽紛的，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唯獨沒有灰色。童話里的情感是單一的，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存在有點討厭又有點喜歡。

    莫白有點明白為什么“永無鄉(xiāng)”能夠抵擋“故事”的入侵了。

    不僅僅是因為高級玩家是“大人”，對“故事”有一定抵抗力。更是因為邢爍塑造了一個令人向往的地方，“桃花源”的低級玩家向往著“永無鄉(xiāng)”，認為在“永無鄉(xiāng)”中生活一定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

    祂制造了一個現(xiàn)實中的完美故事，人們自然不會沉溺于虛假的“故事”中。

    祂是在用“現(xiàn)實比故事更美好”，來幫助玩家不至于沉迷“故事”，這才抵擋住了“故事”的污染。

    看到無憂城，莫白意識到，就算她了解每個人眼中的“故事”，熟悉每個人的世界，她依舊無法了解“故事”的領域。

    因為“故事”并不是固定的，就算她掌握了所有故事世界，“故事”也可以在她施展環(huán)境能力時

    改變每個人的“故事”模式，祂可以將大家的“故事”從白雪公主變成灰姑娘，從睡美人變成丑小鴨，“故事”改變，莫白之前掌握的環(huán)境就是白費功夫。

    莫白在無憂城里轉了半圈，得出就算掌握了無憂城的結構也沒有意義的結論，帶著一絲憂慮來到大小姐的宅院。

    大小姐顯然吩咐了仆人，沒人阻攔她，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大小姐的房間。

    一進門，莫白就看到黑貓小七正趴在大小姐的肩膀上，親昵地蹭著她的臉。

    看到這一幕，莫白心中有些不舒服，有種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感覺。

    不過她很快調整了心態(tài)，大小姐就是另外一個她，小七和大小姐親近，就是和她親近，這很正常。

    “你來了？”大小姐轉過身專注地看著莫白的頭盔。

    莫白取下頭盔望著大小姐。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對視著，黑貓一會兒看看莫白，一會兒看看大小姐，發(fā)出疑惑的“喵咪”聲。

    “真的一模一樣，”大小姐問道，“你究竟是‘故事’假扮的，還是另外一個我？”

    莫白暗暗點頭，看來大小姐和她想的一樣，她們的思維基本是同步的，明顯就是一個人。

    不過莫白向來謹慎，她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來到無憂城的？你那邊的規(guī)則是什么？我要知道這些情報，才能確定我們兩個目前的情況。”

    就算她已經(jīng)大致確定大小姐是她的另外一部分，還是有一點“故事”偽裝的可能性，她不能馬上下結論。

    大小姐也很警惕，她說道：“詢問別人之前最好先說說自己的情況，這才是禮貌?！?/br>
    莫白確定這是她能說出的話，也認可大小姐的做法，便簡單地講述了下她這幾個小時的經(jīng)歷和她的守衛(wèi)規(guī)則。

    第167章 四方天（三十）

    大小姐聽后思考了片刻才說道：“我的規(guī)則和你的有很大差別，我的規(guī)則是這樣的。

    “第一，你是一個外來者，只有在宅院中，你才是絕對安全的；

    “第二，外來者中可能有你的同伴，請‘盡可能’幫助他們；

    “第三，你和母親的關系很‘好’，她每天都會給你講故事，你必須聽她講故事，故事中可能存在你‘前半生的記憶’；

    “第四，請一定要相信‘同伴’，這將是你獲勝的關鍵；

    “第五，無憂城中隱藏著另一個你，一定要找到她。”

    莫白聽后疑惑道：“第二三四條規(guī)則中，有幾個詞你著重加了重音，分別是‘盡可能’‘好’‘前半生的記憶’‘同伴’，這幾個詞有什么特殊的嗎？”

    大小姐不答反問：“你是怎么收到規(guī)則的？”

    莫白道：“規(guī)則自動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大小姐繼續(xù)問道：“那也得是文字或者聲音吧？是哪一種？”

    莫白道：“是文字?！?/br>
    大小姐道：“什么字體，什么顏色？”

    莫白并不覺得大小姐在說廢話，大小姐這么問一定有道理。

    莫白仔細回憶了一下后道：“宋體加粗，字號很大，都是黑色的，所有文字顏色、大小、字體都一樣?！?/br>
    大小姐道：“我也是腦海中出現(xiàn)文字規(guī)則，字體和字號應該和你差不多，文字顏色也是黑色，但我著重點出的幾個詞是紅色的字?！?/br>
    莫白從來沒遇到過字體顏色不同的情況，她回憶以前的規(guī)則，那都是系統(tǒng)給出的規(guī)則，系統(tǒng)一開始會用恐怖片一般的紅色血淋淋字體，仿佛加了恐怖特效，后來在她的抗議下改成了正常字體。

    但此時系統(tǒng)在圍觀四個超星決斗，祂或許會為其他進入副本的玩家提供規(guī)則，但絕不會為超星們提供規(guī)則幫助。

    她在“終末之城”時就沒有任何規(guī)則。

    那么她和大小姐腦海中浮現(xiàn)的規(guī)則是從哪里來的？

    莫白沉思許久，說出一個推測：“我們的規(guī)則會不會就是‘故事’封印我們力量的代價？”

    大小姐笑笑道：“不愧是你，和我想的一樣?！适隆庥∥业牧α?，似乎還在無憂城內(nèi)設置了很多陷阱，但我們同為超星，祂這樣攻擊我，我不可能沒有反抗。

    “我猜，這些規(guī)則就是我和‘故事’交鋒后獲得的情報，這里面隱藏著戰(zhàn)勝‘故事’的辦法。但‘故事’很狡猾，文字載體又屬于‘故事’的能力范圍，因此祂篡改了幾個關鍵的詞語，讓我無法找到真正的規(guī)則。

    “我想，祂本來是想篡改所有規(guī)則的，但由于我身在領域內(nèi)，還有一定的防御能力，祂沒辦法改變規(guī)則，只能改動幾個字。

    “但由于我的‘規(guī)則優(yōu)化’能力敏銳地捕捉到了假象，便改變了祂篡改的規(guī)則的顏色，用來提醒我自己，規(guī)則有問題。”

    大小姐真不愧是她的另一半，思維能力和她一樣。莫白剛想到了紅字的原因，大小姐就把原因說了出來。

    她們的思維是相通的。

    莫白道：“既然紅字有問題，那就先分析沒有紅字的規(guī)則。

    “第一條和第五條規(guī)則是沒有紅字的，絕對正確的規(guī)則，第一條中提到你是外來者，又說你在宅院中絕對安全，我想，它是在暗示你，這個宅院就是我們的領域‘涅槃行宮’。

    “在我的眼中你是紅色的，和外來者的灰色不同。但規(guī)則一又明確了你是外來者，我想，是‘涅槃行宮’保護了你，讓你看起來像個無憂城居民一樣。一旦你離開宅院，在守衛(wèi)眼中就會變成灰色，他們會不要命地清理你。

    “規(guī)則五就比較簡單了，它讓你尋找另外一個自己，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彼此，只要再找到‘故事’讓我們分裂的原因，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就能融合，就有了打敗‘故事’的實力，而這個原因，我想就在二三四條規(guī)則中，隱藏在‘故事’篡改的那些文字中。”

    大小姐對莫白露出贊許的笑容，莫白記得她曾多次對同伴們露出這樣的笑容，但她還是第一次親自收到這種笑容，感覺還挺奇妙的。

    大小姐道：“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樣?！?/br>
    “那關于二三四條規(guī)則，你有什么猜測？”莫白此刻已經(jīng)基本認定大小姐就是另一個自己，但她還需要確定一下，她不能將猜測全部說出來，她要讓大小姐說，免得大小姐是在從她口中探聽信息。

    大小姐道：“你這是在我懷疑我不是莫白？”

    莫白坦誠道：“是的，總要確認一下，你不介意吧？”

    大小姐道：“你的想法和我的一模一樣，換成是我也會這么做，我怎么會介意呢。

    “實際上，我覺得紅字只是被‘故事’改動過的文字，但并不一定全是假的，而是可能有真有假。

    “比如規(guī)則二提到，外來者中有我的同伴，要我‘盡可能’幫助同伴，這不太可能是假的。如果我把紅字一律視作假的，那么就會認為這條規(guī)則是在說‘請不要幫助同伴’，這樣就會讓小七落入守衛(wèi)手中，失去同伴。

    “因此，我認為規(guī)則二紅字的作用是混淆我的判斷力，‘故事’說不定是將‘一定要’改成了‘盡可能’，主要意思沒有變化，只是稍微改動了程度。

    “祂用這條規(guī)則告訴我，紅字沒有問題，紅字全部是真實的，讓我相信紅字，從而也會相信另外兩條規(guī)則的假話?！?/br>
    莫白也像大小姐一樣贊許地點點頭，說道：“我們的想法完全一致，為了證明你就是我的另一半，我繼續(xù)分析規(guī)則。

    “第二條規(guī)則的紅字為真，但第三條規(guī)則的紅字絕對是假的。

    “無憂城主就是下令清理外來者的人，她極有可能是這個領域的主人，甚至是‘故事’的本體，她也絕對不可能是你的母親，規(guī)則三竟然說你和母親的關系很‘好’，這個‘好’字一定是被篡改過的規(guī)則，你們的關系很差，她很有可能會傷害我們。

    “規(guī)則三與其他規(guī)則不同，它破天荒地有兩處紅字，證明規(guī)則三中一定隱藏著重要的秘密，我認為這個秘密的關鍵就在‘前半生的記憶’。

    ”‘前半生的記憶’給人的感覺像是我們成為玩家之前的事情，有種城主要給我們講述我們還是怪物時發(fā)生的事情的錯覺。

    “但我想，城主講的可能不是什么‘前半生的記憶’，而是和‘故事’相關的事情，這里面有可能存在‘故事’誕生的原因，也就有‘故事’的弱點。

    “你如果擁有我全部的記憶，應該記得我們是從‘黃昏’埋葬的自我中找到了祂的弱點。

    “超星的弱點和祂們大愛有關，和祂們誕生的原因有關。如果城主講述的是‘故事’誕生時的故事，那祂改變規(guī)則，就是為了保護自己！”

    “我們一定要聽到城主講述的‘故事’，不管有多危險也要去聽?！?/br>
    大小姐聽后徐徐道：“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有一個問題你沒辦法解釋，‘故事’為什么要把祂的弱點告訴我？”

    莫白從容地笑笑道：“你在考我嗎？我不信你會沒想到這一點。這當然是為了污染我們，我們是越了解‘故事’，就越容易被祂蠱惑，不由自主地成為祂的‘故事’中的角色。

    “祂是‘故事’的主人公，而我們是反派，反派在‘故事’中絕對會被主人公打倒。祂把我們拉入祂的‘故事’里，就能輕易地打敗我們。

    “這雖然會暴露祂的弱點，但也會成為我們的催命符，是把雙刃劍。

    “是因為這個原因，‘故事’才會改變規(guī)則，混淆我們的判斷力，讓我們將城主講述的故事單純當成我們的過去，而不是‘故事’的過去?！?/br>
    大小姐笑道：“和你聊天真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不過你漏掉了一點，規(guī)則三里還有一個潛在危險你沒注意到?！?/br>
    莫白整理了一下思路，有些意外地說：“我遺漏了什么？”

    大小姐道：“剛剛城主派人來吩咐我，要我晚上7點去城主府聽她講故事。”

    莫白立刻注意到大小姐的潛臺詞，她驚道：“我以為是城主來你的宅院講故事，沒想到是你去城主府。你可是外來者，一旦離開宅院顏色就會變成灰色，會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的！”

    “真不愧是你，果然注意到這個問題?！贝笮〗惴Q贊道。

    “但是我們必須聽到城主的故事……”莫白略微思索后道，“要不我假扮你去聽故事，只要不是執(zhí)勤期，我在城里行動就不受限制?！?/br>
    “也對，我們長得一模一樣，你只要換上我的衣服，就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扇绻侵骶褪恰适隆銜芪ｋU的。”大小姐關心地說道。

    莫白道：“我們一路走來，哪一次不危險？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br>
    大小姐摸了摸安靜地趴在她肩膀上的黑貓小七，關切地望著莫白道：“那你一定要小心?！?/br>
    “交給我?！蹦椎馈?/br>
    大小姐道：“那規(guī)則四呢？你認為規(guī)則四是真是假？”

    莫白道：“當然是假的，不過我認為‘同伴’也是值得信任的。‘故事’更改這條規(guī)則，不是為了讓我們防備同伴，而是要掩蓋真正需要相信的事物。

    ”目前的線索只能推理到這一步，‘故事’掩蓋的致勝關鍵我還不清楚，還需要其他情報才能得出結論?！?/br>
    “和我想的一樣。”大小姐點點頭道，“你覺得我們算同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