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梁家灣的時候正是晌午時分, 村里家家戶戶的煙筒都冒著白煙，還有零星幾個老人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吧嗒著旱煙，看樣子是等著吃飯，路邊還有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堆，把路面浸染得泥濘一片，村口處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穿著打滿補丁的棉襖，一下下地抽著地上的陀螺，當兩輛吉普車緩緩駛近的時候，孩子們興奮地叫喊著圍過來。

    “快看，快看，二蛋，有車，是城里的汽車！”一個瘦高的孩子推推旁邊吸溜著鼻涕的伙伴，示意他看向村口。

    二蛋跟著看過去，便看見那兩輛車又開了一段路，停在了他家門口。

    村里不少人聽見外面的動靜從屋里走出來，于是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農(nóng)村里年年日日都是地里家里兩邊跑，難得來外人，更別說是在城里才能看著的汽車了。

    “欸？二蛋，他們咋在你家門口停下了？你們家親戚??？”好些大爺大娘看向正在一邊怔楞的鼻涕娃。

    二蛋擤了擤鼻涕，什么也沒說撒腿就往家里跑。

    二蛋爺爺是村里的支書，也是原先梁家灣本地的人，當初戰(zhàn)事爆發(fā)前夕去了西邊鄰省投奔親戚，所以躲過了當年在梁家灣的那場劫難，建國以后才又回來，后來和其他別地逃難過來的、還有原先的村民一起重建了梁家灣。

    梁振華前些年回來的時候跟他見過一面，兩人從小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二蛋爺爺小時候總跟著梁振華屁股后面玩，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好。

    梁家灣原先大多數(shù)人家都姓梁，經(jīng)過那些年的動亂，現(xiàn)在村里只有四五戶姓梁的人家了，其他大多都是別地過來的外姓人，所以當初重建這里的時候，二蛋爺爺便被推選成了村長，梁振華當初便是在他這里登記過留下了自家的老房子。

    時隔這么些年，梁振華再次回到這里，二蛋爺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華子哥？是你嗎？”一個頭發(fā)半白，后背微駝的老人看著車上下來的一行人，而后把目光放在了站在最前面的梁振華身上。

    “南子，是我！”梁振華走過去和老人抱了一下，拍拍對方的脊背，而后將后面的越詩一行介紹給他。

    二蛋爺爺這才看向后面這群衣著光鮮的男女，他高興地看向越詩，“華子哥，這是你閨女？你閨女找著了？嫂子呢？她沒來？”

    梁振華眼神有一瞬的暗淡，老人頓時察覺自己問的不太對勁兒，于是連忙轉(zhuǎn)開話題，招呼著大家進屋里說話。

    二蛋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爺爺讓他媽整治一桌好飯，二蛋媽聲音響亮地應(yīng)了聲，她可不傻，這群人看著就大有來頭，進屋也沒空手來，她婆婆從人家手里接過的禮盒、罐頭、還有水果點心看著可不老少呢。

    二蛋爺爺叫梁大南，家里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出去了，三個兒子還沒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上面還有個七十多歲的老爹，老爺子年紀大了心里卻沒糊涂，這會兒知道梁振華就是當年跟他兒子玩得好的華子，老人家一下子高興起來，坐在堂屋里陪著他們說起話來。

    二蛋他爸是家里老大，他聽他媽的吩咐從柜子里拿出藏著的雞蛋糕，又裝了一疊炒瓜子放在堂屋的桌上，老二老三忙著給客人端板凳泡茶，兩邊人互相認識了之后便坐下慢慢說話。

    梁家的媳婦孫女都在灶房里忙活著，她們原本就在做飯，現(xiàn)在多來了那么多人，娃他爺又說讓好好整治一頓，于是他們重新在灶房忙活起來。

    “大嫂，你說那些人什么來頭，沒聽說咱爸認識什么大人物?。俊绷豪隙南眿D邊切菜邊嘀咕著。

    “可不是，我看他們可不是一般人，你看咱村連個自行車都沒幾個，人家可是開著小汽車來的，你再看看人家穿的衣服，那料子，那做工，這輩子我都沒見過那樣的，就說后巷劉家嫁到城里的那個閨女，我看結(jié)婚那天穿的紅呢子都沒人家那好呢！”梁老三媳婦接話道。

    二蛋媽當然看得出來，不然她也不會這么上趕著，不過她可不知道家里有這門親戚，回頭問問她當家的，看他知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灶房里妯娌幾個拉呱著閑話，堂屋里梁大南也終于知道了梁振華的來意。

    “華子哥，你確定嫂子的尸首在你家院子的井里嗎？會不會弄錯了？”

    梁振華心里沉沉地嘆口氣，他也希望這不是真的，可事實就是這樣。他看向女兒和外孫女，她們母女倆正擔(dān)憂地看著他，他一下子心里就松泛了許多，雖然燕婉不在了，但他們的女兒還在，他把她找回來了，還有他們的外孫女，燕婉要是泉下有知，她一定會高興的。

    “南子，你幫我在村里找?guī)讉€人，明天一早幫我把燕婉的尸骨起出來，我想把她好好葬在梁家的祖墳里?！?/br>
    梁大南：“華子哥，咱們梁家還有幾戶人住在村里，我看就找咱們自家人吧，往上數(shù)都是一個祖宗，就不找其他人了?！?/br>
    梁振華沒意見，梁家灣原先就是梁姓人的聚集地，幾乎家家都沾親帶故，讓自家人來做這件事，到底比麻煩外人好得多。

    男人們說著話，越詩和越靈，還有跟在她們身邊的南南也被梁大南媳婦殷勤招呼著，在梁家吃過午飯，一行人就去了梁振華家的老房子那邊。

    因為常年沒有住人，梁家的老房子看起來臟亂不堪，打開門上掛著的鎖頭，入目的便是及腰高的雜草，還有破敗的庭院和天井，越靈挽著越詩走進來，文子諒和江硯跟在周家老夫妻后面，梁大南一家人也拿著農(nóng)具和掃把簸箕過來幫忙。

    一行人忙活了一下午才勉強把梁家打掃干凈，至于院子正中的那口井，梁振華一進來便揭開了井蓋向下望去，這井當初挖的不深，但井面只能看到微微晃動的水波，其他什么也看不見。

    越詩雖然根本沒有對周燕婉的記憶，但當她看到在井邊顫抖著向下看的梁振華時，她還是不自覺紅了眼眶，失去愛人的痛苦她也經(jīng)歷過，當初她聽見文子諒的死訊后，也是這般痛不欲生。

    梁振華找了妻女幾十年，為此孑然一身到如今，卻依舊和深愛的人陰陽兩隔，相愛的人不能相守，這和她前世的悲劇何其相似。

    文子諒走過去在越詩肩頭輕輕拍了怕，他知道她想起了他們的曾經(jīng)，他也曾無數(shù)次在心里感謝上天，讓他又一次遇見自己的愛人。

    可這世上總有人是得不到圓滿的。

    老房子打掃好后，梁振華讓女兒外孫女她們?nèi)ユ?zhèn)上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再開車過來，他則借住在梁大南家里。

    晚上，梁振華跟著梁大南打著手電筒去村里其他幾戶梁姓人家里一一拜訪，跟他們商量第二天打撈尸骨的事。

    這些人家這才知道了梁振華的身份，因為是同族的人，加上梁振華不讓他們白干活，這些人家答應(yīng)每家出幾個人去幫忙。

    第二天，越詩一行早早地就到了老房子這里，文子諒拿著從縣里借來的抽水機，大家打算先把井里的水抽出來，等井水抽干之后，再讓人綁著繩子下去把周燕婉的尸骨收斂上來。

    井水抽干之后，梁振華堅持要自己下井去收斂妻子的尸骨，大家拗不過他，只能在他腰間綁好繩子，讓他踩著井壁留出的凹陷處下去，大約過了不到半個小時，梁振華胸前掛著一個白色包裹從井口出來了。

    他眼睛稍微有些紅腫，顯然是在下面哭過了，白色的布包被他緊緊抱在懷里，里面正是收斂好的周燕婉的尸骨，他沒有讓其他人插手，包括女兒和外孫女，而是一個人在屋里給那具早已只剩骨架的尸體穿上準備好的靈衣，而后過了很久才把她放到準備好的棺柩里。

    合上棺木之后，梁家來的許多子弟穿著孝衣抬著棺木一路走向后山祖墳，梁大南還叫來了鄰村的嗩吶隊，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地上了山，越詩和女兒穿著孝衣走在隊伍前面，文子諒和江硯幫著抬棺，南南也穿著一身小孝衣跟在越靈身邊。

    后面還有梁家其他幾戶人家的婆姨，鄉(xiāng)下人有哭喪的習(xí)俗，越靈和越詩即便再怎么悲痛，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嚎啕大哭，但這些婆姨就不一樣了，她們從隊伍出發(fā)，就陸續(xù)在后面大聲哭號起來，當然，這樣的哭號更像一種儀式，不見得有多少感情。

    下葬位置是頭一天梁振華上山選好的，到了地方，來幫忙的老少爺們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鐵锨開始挖墳，文子諒和江硯自覺加入進去，十幾二十個青壯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挖好了墓洞，農(nóng)村人講究入土為安，墓洞挖好后，周燕婉的棺木被抬進去，梁大南將準備好的水壺、臉盆、衣被這些日用品遞給梁振華，讓他放到墓洞里。

    所有東西都放好后，棺木前面的小桌子上燃起兩節(jié)蠟燭，桌子中央擺放著水果點心和一些祭品，村里人已經(jīng)幫著和好了水泥，梁振華親自用青磚和水泥將墓洞封了起來。

    越靈從上面看著墓洞里那閃爍的燭火搖搖晃晃的，然后光線越來越暗，當最后一塊青磚被壘上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死亡是一件及其恐怖的事情。

    一個人死后，就這樣永遠被埋在陰暗的地下，按理說人死后是毫無知覺的，但越靈還是忍不住想著被埋在地下的人冬天會冷，夏天會熱，偶爾是不是想要出去走走看看，但卻只能長眠地下，被禁錮在方寸之間。

    這種想法來得莫名其妙，人死了哪里還會知冷知熱呢？可越靈就是忍不住這樣想，明明是一個死去的人被好好安葬，她卻覺得這種儀式像是把一個活人用水泥封在地下，她在這一刻突然有了更多對于死亡的認知，即使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

    墓洞封好后，梁振華紅著眼眶走上來跟著村人一起填土，很快，一個新的墳包出現(xiàn)在梁家祖墳。

    冬天的山林肅冷單調(diào)，突然響起的哭聲開始此起彼伏，鳥雀撲簌著翅膀飛遠，越詩越靈跪在梁振華后面開始拜祭哭靈，文子諒和江硯跪在一旁幫著母女倆燒著紙錢，梁家過來的人全部披麻戴孝跪著在墳前哭喪，所有人都投入了這項莊嚴的儀式。

    十幾分鐘后，大家陸續(xù)停下哭聲站起身來，梁大南過來攙扶著梁振華站起身來，他拍拍梁振華的肩膀：“華子哥，嫂子雖然不在了，可今后日子還長著，帶著女兒好好過吧，嫂子她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旁邊幾個同輩的叔爺也過來勸慰，文子諒這個正經(jīng)的女婿和江硯這個準孫女婿湊不到前面去，便好好照看著越詩母女，其他村人三五成群陸續(xù)往山下走去，他們急著去梁大南家里吃席，是的，梁振華昨天下午便讓人送來了rou菜，讓梁大南幫著整治宴席，算是答謝一下幫忙的人。

    周燕婉的后事雖說辦得匆忙，但該有的禮數(shù)卻半點沒少，等宴席散場，剩下的rou菜酒水梁振華留給了梁大南一家，可把梁家妯娌幾個高興壞了。

    因為越詩和文子諒要趕回首都，周國濤夫妻也不能長時間離開駐地，所以葬禮辦完后，當天下午梁振華一行便鎖上老宅離開了梁家灣。

    一行人分道揚鑣，文子諒帶著越詩坐火車回首都，江硯越靈帶著梁振華、南南和周家老夫妻回十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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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事敗

    chapter104 事敗

    回程路上開車的是周國濤和梁振華的警衛(wèi)員, 因為沒走過這段跨省的路，一行人便跟在長途汽車后面走著，車子足足開了兩天才到綏慶縣城。

    到縣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他們在縣城里找了家招待所住下，打算第二天再回村。

    第二天一早，周國濤夫妻帶著江硯去了一趟綏慶縣公安局, 在當?shù)貓蟀缸隽斯P錄, 做完筆錄沒過一會兒, 縣委書記聞聲趕來。

    縣委書記林朝陽接到公安局長電話的時候還有點懵，他們縣來了一位老將軍？難不成是首長來這邊軍區(qū)視察, 所以讓他們配合工作？上面可沒傳出一點風(fēng)聲啊。

    等他聽完局長的解釋, 才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這叫什么事啊，老首長竟然是來他們這小縣城報案的, 他家孫子在十幾年前被保姆掉了包, 今年才找回來, 這個保姆就是他們縣十村堡公社十柳村的村民。

    了解情況之后, 林朝陽趕緊趕去了公安局，還沒進辦公室, 老遠就聽到公安局長王力的大嗓門，“首長，您這孫子長得可是一表人才啊……”

    林朝陽來之前，王力已經(jīng)了解了基本案情，周國濤把在蘇北收集到的楊大林的口供作為證物交了上去, 還有他們一家曾經(jīng)的全家福，上面周云嶺的相貌儼然跟江硯極其相似，任誰一眼看去也不能否認他們之間定然存在某種關(guān)系, 再加上當年嫌疑人鄭小翠的所作所為，這樁案子基本可以百分之百落下定論。

    當然，案子基本上是鐵板釘釘了，周國濤夫妻的訴求是將涉案人員繩之以法，鄭小翠已經(jīng)死了，她的丈夫江民安作為共犯必須受到懲罰。

    還有，他們得從江民安口中把當年的事情問個清楚明白，看看江家是不是有其他知情人存在。

    如果還有人牽涉其中，那自然也不能放過。

    辦公室續(xù)了兩次茶水之后，王力準備親自陪著周國濤一行到十柳村抓捕詢問嫌疑人江民安，林朝陽半路接到縣委轉(zhuǎn)接過來的電話，電話是縣武裝部打過來的。

    武裝部長說是接到首都的命令，安排梁振華將軍在十柳村療養(yǎng)一段時間，因為他們武裝部隊縣里下轄的村鎮(zhèn)了解不深，跟村里的干部也不熟悉，梁振華將軍的安置工作便請求縣委這邊幫一下忙。

    林朝陽當然義不容辭，掛斷電話后，他心里納悶了，今天刮得是什么風(fēng)，怎么一連兩個軍部上將都跑他們這兒來了。

    要去的還是同一個地方：十柳村。這地方什么風(fēng)水啊，首都軍區(qū)的將軍來這偏僻的鄉(xiāng)下療養(yǎng)？真是搞不懂。所以林朝陽也得跟著去一趟十柳村，當然，得先去武裝部接上梁振華將軍和那邊的負責(zé)人一起。

    “是老梁啊，他跟我一起的，這會兒應(yīng)該是在武裝部那邊，咱們?nèi)ツ沁吀麄円粔K走就行了”，周國濤道。

    電話是在王力辦公室接的，所以周國濤聽得一清二楚，他和老伴早上帶著孫子來公安局報案，梁振華那邊帶著警衛(wèi)員和越靈去武裝部辦手續(xù)，兩邊約定好從武裝部一起出發(fā)。

    林朝陽吃了一驚：“首長，您和梁首長一塊來的？”這怎么兩個大人物還是一起的？

    周國濤解釋道：“老梁的外孫女在這邊下鄉(xiāng)，他過來這邊陪陪孩子，順道在這兒休息一段時間?！敝劣谒麑O子跟越靈的事，他沒再多說，沒有必要。

    于是一行人先去縣委武裝部和梁振華一行碰了頭，之后才一起開車前往十柳村。

    臨走前，林朝陽讓工作人員給公社領(lǐng)導(dǎo)打了電話，讓他們先去跟村里領(lǐng)導(dǎo)通個氣，提前在十柳村那邊等著。

    出發(fā)的時候，越靈跟江硯上了同一臺車，他們要商量一下南南的事情。

    他們當初帶南南走用的是給他看病的名頭，現(xiàn)在回來了，南南要怎么安排，是繼續(xù)跟著他們住，還是送回他家里？他們最遲今年夏天就要離開這里了，南南到時候怎么辦呢？他父母親戚都在，他們總不能直接帶走他。

    南南已經(jīng)這么信任他們了，他們總不能再把孩子丟回那個讓人窒息的環(huán)境里，雖然南南嘴上不說，但越靈看得出來，他這一路上時不時就皺著小眉頭，顯然是擔(dān)心他們把他送回家。

    “那你是怎么想的？”江硯在后座握住越靈的手問道。

    這輛車上只有周家的警衛(wèi)員，所以越靈大膽地貼近江硯，順勢拿起他的手指在手中把玩，當然，這些小動作做的很隱秘，司機忙著應(yīng)對陌生的路況，基本無暇注意到后座兩人的動靜。

    越靈嬌嬌地看著江硯，語氣異常堅定道：“我想帶南南一起走！”

    江硯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聲音聽著有些淡漠：“怎么帶他走？江六六那邊怎么說？再說養(yǎng)一個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硯的幼年經(jīng)歷跟江南南很是相似，甚至比之更加不幸，但其實他對江南南沒有多少同理心，要不是因為越靈，他當初是不會多管閑事的。

    他有時候甚至有些嫉妒江南南，為什么在他小時候，沒有遇見過越靈這樣的人。

    “我知道要養(yǎng)一個孩子很難，而且南南的家人還在，要帶走他很不容易，但是我不想給了他希望，又讓他絕望，那樣的話，還不如我當初就沒有管他。再說，我看見他，就想到了你，要是周爺爺他們能早點發(fā)現(xiàn)你的身世就好了，或者當初，也有人這樣拉你一把……”

    越靈話還沒說完，江硯就反握住她的手腕，眼神溫柔堅定道：“現(xiàn)在也不晚。”

    說著，他輕輕摩挲越靈的頭發(fā)，“現(xiàn)在也不晚，你看，越靈，我才認識你多久，生活就跟原先截然不同了，我跟著你去了首都，找到了家人，將來再也不用窩在這個小山村了，最重要的是，我還有了你，我的生活有了新的意義?！?/br>
    江硯從小的經(jīng)歷讓他變得很難對別人產(chǎn)生同理心，但是越靈的話卻還是讓他有些觸動，因為江南南能被越靈看在眼里，還有他的緣故，雖然這點他早有猜想，但真的從她口中聽到這話，還是讓他有些愉悅。

    江硯認真地又問了越靈一遍：“你真的想收養(yǎng)南南，帶著他走？”

    越靈點點頭：“想好了，我不能半途而廢。”

    越靈說出這話也是有底氣的，要是放在她剛下鄉(xiāng)那會兒，她就是再同情南南，也不會給自己攬這么一個大包袱，因為那會兒她自己的處境都不見得有多好，更別說幫別人了。

    可是現(xiàn)在，她媽結(jié)婚了，看樣子對她的后爸很是滿意，兩個人神仙眷侶一樣，物質(zhì)條件也是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她還找到了紅一代老革命家的親外公，還有江硯，她男朋友，可以說是妥妥的紅三代了，這樣的條件，別說養(yǎng)一個孩子，就是三五個都不成問題。

    所以她才有底氣要帶走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