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竟也點頭，他是當(dāng)年那枚龍蛋，身負(fù)白龍血脈，是前任妖主的外孫，繼承妖主之位本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蛇妖王的話也不無道理。

    蛇妖王不語。她吃過虧，心知大長老敢私下扶持顧雪嶺為妖主，定然不會輕易放棄，可她辛辛苦苦謀劃了那么久，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但她不開口，自然有人開口。

    蛟妖王問：那大長老為何執(zhí)意讓他繼任妖主之位？

    大長老順勢宣布，那是因為他是昊天鏡承認(rèn)過的天定妖主。

    眾妖神色各異，就連顧雪嶺也是一肚子一疑惑，下意識看向身側(cè)宣陵，宣陵怔了下，便朝他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大抵是在告訴他無需擔(dān)憂。

    蛇妖王聞言嗤笑，大長老，我敬你是萬妖宮大長老，給你幾分薄面，可你這些年都做了什一么？上一回將麒麟蛋私自送往天道盟時，你就說麒麟蛋中的小麒麟是天定妖主，現(xiàn)在又來一條小白龍，這可一點都不好玩。

    小麒麟已遇害，與妖主之位有緣無分，我也認(rèn)為極為遺憾。大長老眼睛也不眨一下說：昊天鏡只好重新?lián)裰?，他出現(xiàn)得剛剛好。

    蛇妖王白眼一翻，是半句都不信他的鬼話，麒麟蛋至今還在找到，大長老怎就斷定它是遇害了？

    大長老嘆氣道：那是因為已經(jīng)有人將它送回萬妖宮，可惜的是在半道上一被人偷襲，麒麟蛋不幸被擊碎，麒麟精氣也已散盡，無力回天。

    蛇妖王追問：大長老所言屬實？

    大長老頷首道：麒麟蛋的遺骸已送至萬妖宮了。

    蛇妖王不信，那在何處？

    大長老朝顧雪嶺看去，不久前剛送到妖主手中。

    顧雪嶺恍然驚覺大長老是在為麒麟蛋的丟失找借口，而不久前他坦白時也說過麒麟蛋的蛋殼讓他收起來了，大長老看過，只讓他先收著。此刻，顧雪嶺配合著將麒麟蛋的蛋殼取出。

    只見靈光一閃而過，幾片厚厚的蛋殼出現(xiàn)在白玉地板上，還殘留了幾分妖氣，蛋殼上帶著兩三點墨青，印記儼然與當(dāng)年送走的麒麟蛋一致。

    蛇妖王認(rèn)出來后心里竊喜更甚，卻又裝出凝重的神情，接著咄咄逼人道：即便小麒麟已無緣妖主之位，那也不能隨便找個人來當(dāng)妖主。

    眼下圣殿中也就只有大長老與蛇妖王在對峙，其他妖王都在等待他們爭出個結(jié)果，誰是誰非還未清楚，幾位妖王都不想太過早下場站隊。

    大長老從頭到尾都表現(xiàn)得十分鎮(zhèn)定，看上一去像是有恃無恐，他再次開口時，也叫人對他的信任更多幾分，他說：蛇妖王莫急，害了小麒麟的兇手我們要找出來，我自然也不會隨便找個人就讓他當(dāng)妖主，我正有意請出昊天鏡，不知幾位妖王意下如何？

    蛇妖王頓了頓，回頭看向幾位妖王，見他們都點下頭，又見大長老如此自信，她竟然有些心慌。她自知自己定然不會是昊天鏡選中的新主，但昊天鏡被供奉在萬妖宮中，乃是歷任妖主的法器，也是妖主之位的象征。

    得到昊天鏡承認(rèn)的人，才是名正言順的天定妖主。

    數(shù)年前，大長老對外聲稱麒麟蛋是天定妖主時，礙于當(dāng)時與天道盟的聯(lián)盟，即便明知大長老空口無憑，妖族的人也不會自己打臉，而現(xiàn)在如果昊天鏡真的承認(rèn)了顧雪嶺，那他就真的是天定妖主，到時無人不敢不從。

    看到殿中眾妖因為大長老這句話態(tài)度改變，紛紛點頭贊同。

    顧雪嶺頓感迷茫，困惑地朝宣陵看去，宣陵也皺了皺眉?？裳巯虏皇钦f話的時機(jī)，宣陵便保持著沉默。

    大長老又問：既然都沒意見，那我這就請出昊天鏡。

    且慢！蛇妖王出言打斷，她面上有過一瞬驚疑，沉吟半晌只問，若他不是，還請大長老將此人趕出妖族，我妖族容不下人族血脈！

    大長老面露難色，他可也有前任妖主與鯉妖王的血脈。

    他身上還有天道盟劍仙顧劍渝的血脈，與天道盟淵源極深。蛇妖王道：如今我們與天道盟聯(lián)盟將破，這個人總歸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大長老開始猶豫。

    看著他臉上為難越來越重，蛇妖王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如何，大長老這回總不是又在騙我們吧？

    大長老向來波瀾不驚，此時難得皺起眉頭，看去有些心虛。這般模樣，與剛才那樣的自信截然相反。

    看著他的變化，蛇妖王的心徹底安定下來，反而催促起來，既然大長老執(zhí)意如此，那事不宜遲，還請盡快請出昊天神鏡，一驗究竟！

    這回不僅僅是蛇妖王，其余幾位妖王中，鶴妖王也開口道：是與不是，請出昊天鏡一驗便知，妖族百年無主，也是時候該立新主了。

    狐妖王點頭贊同，正是。

    蛟妖王隨之點頭，末席的狼妖王甚至直接起身催促道：大長老快去呀，我還沒見過昊天鏡呢。

    大長老不知為何，僵持了片刻才面色沉重轉(zhuǎn)身離去。

    蛇妖王斜了眼顧雪嶺，快步跟上一大長老，這位新妖主也請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妖主是真是假。

    數(shù)位妖王護(hù)法紛紛起身，跟上一大長老與蛇妖王。顧雪嶺被十二長老護(hù)送著，也和宣陵跟了上一去，他心底有些忐忑，這昊天鏡到底是何物？

    不過片刻，眾人到了一處紅木搭建的神殿前，四周有一股極致純凈的靈氣，如春雨浸過一般清潤，令人走近殿前空地時便不由精神一振。

    這處神殿被包圍在層層結(jié)界之中，門前載著一株枯木，看似枯敗的枝椏卻開出了點點如雪般的花苞，暖風(fēng)拂過，地上已鋪了一層白雪。

    大長老與幾位妖王進(jìn)殿，顧雪嶺等人則留在門前，稍候片刻一行人已出來了，大長老的神情似乎十分為難，蛇妖王面上則越發(fā)自信張揚(yáng)。

    可以開始了吧，大長老。

    蛇妖王主動催促起來，既然你口口聲聲說這位新妖主已經(jīng)得到了昊天鏡的承認(rèn)，不如現(xiàn)在就讓昊天鏡認(rèn)主？說著，她滿臉嘲諷地笑了起來，我險些忘了，若上回他就已得到承認(rèn)，昊天鏡為何至今還不認(rèn)主？

    顧雪嶺茫然地看向宣陵，宣陵依舊朝他搖頭，沒有說出別的話，但私下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掩，輕輕捏了捏顧雪嶺的指尖，以示安撫。

    大長老嘆道：蛇王何苦咄咄逼人。

    蛇妖王大言不慚道：我只是為了妖族好，不想讓人族jian細(xì)潛入我族。

    大長老這樣心虛退縮讓狼妖王也有了一些質(zhì)疑，大長老，我們還要看昊天鏡如何認(rèn)主呢，你快讓新妖主試試！身后兩名護(hù)法聽到這話險些沒忍住將狼妖王按回去，這幅迫不及待要看熱鬧的語氣就不能壓抑一下？

    大長老也不氣，似乎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生氣的模樣。他又是幽幽一聲長嘆，手腕一翻，一尺大靈氣充裕的素簡銅鏡浮現(xiàn)在他手心上一。

    顧雪嶺與宣陵見之俱是一驚，而后面面相覷，這所謂的昊天鏡，不就是那天顧雪嶺下濯塵池前大長老給他們都照過的那個普通的銅鏡嗎？

    比起上回，這個昊天鏡依舊很普通，不過似乎是因為被大長老灌入了靈力，故而黃銅鏡面上清晰了幾分，背面上的妖異紋路也亮眼不少。

    大長老看著幾位妖王，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待照過昊天鏡，驗證妖主正身后，諸位妖王可都得參拜妖主，日后以妖主為尊，可有異議？

    蛇妖王依舊還是質(zhì)疑，只道：若不是，大長老便要交出昊天鏡，在妖王中選出新妖主，如何？

    幾位長老似要上一前理論，卻被大長老擺手?jǐn)r下，可。

    不久前還那樣猶豫，現(xiàn)在竟有答應(yīng)得如此利落，蛇妖王怔了一下，心底竟開始不安。但大長老已一錘定音，抬手在昊天鏡中灌入一道靈力。

    蛇妖王莫要忘了剛才的話！

    蛇妖王動搖了，但也來不及了。

    銅鏡中金光乍泄，刺眼而莊嚴(yán)，一道極重的威壓從鏡中溢出，鋪天蓋地落下，壓得眾妖呼吸一窒。

    這是來自先天靈寶神級靈器的力量，堪比神佛，瞬間碾壓了在場所有修士，也包括大長老在內(nèi)。

    而下一瞬，大長老掌心上一的靈器竟似脫胎換骨一般，慢慢褪去表面那一層陳舊而黯然的暗黃，金光鏡面與雕刻著玄妙符文的背面煥然一新。

    昊天鏡并未認(rèn)主，并非主人的大長老只得頂著強(qiáng)悍的威壓揮出一道靈力，令昊天鏡懸浮至空中，帶著極重的威嚴(yán)漸漸飄向顧雪嶺面前。

    眾妖紛紛看去，這時才留意到顧雪嶺一個元嬰初期竟能在昊天鏡的威壓下絲毫未被撼動，即便是他身后的宣陵，此刻也是眉頭緊皺，而顧雪嶺只是茫然地看著枯木下的眾妖，渾身輕松得不似與他們站在同一個空間。

    那被稱作昊天鏡的法器終于落到了顧雪嶺面前，金光一閃照清了他的容顏，一反上一回的模糊不清。

    顧雪嶺看著鏡中自己清晰無比的臉，徒然有些驚詫。難道上一回大長老拿出來的不是這面鏡子一嗎？

    而令眾妖驚奇的不僅僅是鏡中倒映的人臉，還有悄然削減的威壓，蛇妖王又是驚詫又是懷疑，猛然回頭，便見大長老嘴角極為鎮(zhèn)定的笑。眾妖紛紛朝顧雪嶺看來，同樣是將信將疑。

    顧雪嶺被那么多雙眼睛注視著，心下無措看向宣陵。宣陵暗暗看了大長老一眼，朝顧雪嶺點頭，這在顧雪嶺看來，卻成了另一種暗示。

    于是顧雪嶺迷茫地抬手，試探著伸向了那面昊天鏡。

    也就只是剛伸手的瞬間，昊天鏡竟然溫順無比地落入他掌心之上一，甚至極盡討好的繞著他轉(zhuǎn)了幾圈，像極了當(dāng)初剛認(rèn)顧雪嶺為主的湛露。

    顧雪嶺一頭霧水，目光追隨著昊天鏡，待到最后昊天鏡乖巧地化作一點金光，落到他手心上一，竟?jié)撊肫ou之下。不僅是顧雪嶺，一直盯著妖族至寶昊天鏡的眾妖都紛紛驚呼出聲。

    卻見顧雪嶺白凈的眉心上一那道猩紅劍痕赫然亮起一道血光，無形的氣息旋即自他身上蔓延開來，帶著不久前昊天鏡剛剛收斂起來的威壓。

    離他最近的宣陵是第一個感覺到的，他心下一震，愕然地看著顧雪嶺，再看向眾妖驚愕與信服的反應(yīng)，宣陵就知道昊天鏡這是暫時認(rèn)主了。

    見眾妖還在發(fā)愣，宣陵思索了下，率先掀開衣擺跪下，仰頭看著顧雪嶺，眸中亮起虔誠的光芒，仿佛只余下他一個人，他道：拜見妖主！

    顧雪嶺驚愕無比，正要扶起宣陵。就見眾妖俱被宣陵這一句話驚醒，由蛟妖王開始先后朝他屈膝跪拜，口中喊齊齊道：屬下拜見妖主！

    很快，除去被眾人圍著不知所措的顧雪嶺，便只剩下大長老與蛇妖王，還有蛇妖王的護(hù)法還站著不動。

    大長老眼底涌上一幾分驚喜，旋即提醒蛇妖王，蛇王莫要忘記適才的承諾，還不拜見妖族新主？

    蛇妖王瞪起一雙妖瞳。

    大長老只隨著眾人屈膝跪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意。

    蛇妖王僵持了許久，直到顧雪嶺抬眼看來，眉心紅痕耀眼至極，帶著幾分威壓無聲襲來，蛇妖王不得已隨眾人跪下，咬牙切齒，拜見妖主。

    到了最后，顧雪嶺都沒弄明白自己怎么當(dāng)上一的妖主，等他扶起宣陵、蛟妖王和大長老時，幾位妖王認(rèn)過新主后，蛇妖王便氣急敗壞走人了。

    沒有人去挽留她，大長老很快就宣布，過幾日便為顧雪嶺舉行繼任大典，眾妖聽令。除去蛇妖王外，其余幾位妖王似乎都沒有什一么異議。

    眾妖散去后，還在云里霧里的顧雪嶺留在了神殿前。

    一同留下的還有大長老、蛟妖王，還有一直陪著他的宣陵。

    顧雪嶺暗松口氣，開始摸索起鉆進(jìn)了識海中的昊天鏡。昊天鏡倒也聽話，很快便出現(xiàn)在顧雪嶺手中，顧雪嶺毫不猶豫將其還給大長老。

    上一回我照這鏡子一時分明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沒想到這次會這樣，這都是大長老的功勞吧？一開始就是大長老先提出要請出昊天鏡的，隨后與蛇妖王打機(jī)鋒時句句無不是圍繞著昊天鏡，他在引導(dǎo)蛇妖王，甚至是眾位妖王許下承諾，這般有恃無恐顯然是早有預(yù)謀，顧雪嶺佩服不已，大長老怎么不早跟我們說，好讓我們配合您。

    蛟妖王與宣陵一同點頭，譴責(zé)的眼神看向大長老。

    誰知大長老卻不敢收，他笑看著顧雪嶺，一臉的欣慰，自妖主白蘅之后，終究是再等到了又一位天定妖主，我可什么都還來不及做。

    蛟妖王臉色一變，素來平靜的雙眸稍稍瞪大，這是真的？

    大長老苦笑，不是真的，你剛才為何跪拜得如此利落？

    那是見宣陵先跪了，自知身為妖王之一，他的承認(rèn)顯然要比宣陵更有說服力，故而蛟妖王才跪拜，并非是真的承認(rèn)了顧雪嶺的妖主身份。

    見狀顧雪嶺已經(jīng)是驚得說不出話了。

    為了確認(rèn)這是事實，宣陵問：大長老所言是真？

    大長老攤手道：我能讓昊天鏡顯現(xiàn)出妖主的臉已是勉力而為，但我當(dāng)時還來不及出手，那昊天鏡就先跑到了妖主手里，攔都攔不住。

    蛟妖王面色幾變，末了朝向顧雪嶺拱手欲跪，屬下拜見妖主

    妖王不可！這回有了準(zhǔn)備，顧雪嶺及時攔住蛟妖王，帶著一肚子一困惑跟幾人道：別再跪了你們還是跟我說說，昊天鏡到底是什么吧？

    大長老仍是朝著他拱手一禮，此刻語氣已帶上一幾分恭敬，妖主想要知道，屬下定是知無不言。

    兩位前輩突然這般恭敬，讓顧雪嶺受寵若驚，在風(fēng)雨樓時還好，因為他算是幫過風(fēng)雨樓的忙，在這里他卻渾身不自在，因為無功不受祿。

    顧雪嶺心里一慌，只知道找宣陵求助。今日能如此順利，宣陵也很慶幸，他輕握住顧雪嶺的手，偷偷在他手心寫一字，告知他不必害怕。

    昊天鏡乃是先天靈寶，也是我妖族至高無上一的寶物，更是妖主的象征，歷代妖主，但凡是天定妖主，都會繼承昊天鏡，而在你之前，已有千年沒出現(xiàn)過天定妖主。大長老解釋道：千年前妖族曾有過一場浩劫，妖族幾乎被清剿，當(dāng)時的天定妖主就是鎮(zhèn)海龍女白蘅。不過她最終以身魂鎮(zhèn)守滄海，只能將她的兒子，也就是前任妖主送回妖族，因為是白龍血脈，又是妖主之子一，前任妖主便這樣繼承了妖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