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應(yīng)榮踢開了打火機，突然蹲了下去，看著顧嶼，你果然喜歡韓揚的吧。知道他抽煙，就隨身帶著打火機。真惡心啊。

    關(guān)你什么事。

    余應(yīng)榮笑了一下，手卻直接抬了起來抓住顧嶼的頭發(fā)，將他的頭按在了旁邊的沙坑里。

    顧嶼沒有一點防備，沙子進了眼睛，劇烈的疼痛讓他只能顫抖地閉上了一只眼睛。

    你好煩啊，真的。余應(yīng)榮咬著牙，極其不耐煩地看著他，你以為你是第一個嗎？我告訴你，你不是，當(dāng)然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你很像之前那兩個，他們都過的可不怎么好。

    眼球傳來的疼痛讓顧嶼不能露出像之前一樣完美的帶著諷刺的笑容，他喘著氣，老師過來了。

    余應(yīng)榮像是聽到笑話一樣，哈啊，你覺得老師能管的住我嗎？

    韓揚呢？顧嶼剩下的那只眼睛看著余應(yīng)榮，他看見你這個樣子，會不高興的吧。

    余應(yīng)榮眼睛看著他，還敢挑釁我啊。

    顧嶼眼睛卻極為平靜的看著他，身體本能分泌出來的生理性淚水浸濕了一邊眼眶，緩解了疼痛，他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老師這時也趕了過來，喂，這是在干嘛?？焖砷_。

    余應(yīng)榮沒有反應(yīng)。

    老師只好走過來了幾步，雖然這家伙不怎么好對付，但是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坐視不管。

    余應(yīng)榮卻在這時突然松開了手，站起身來，露出好看的笑容，抱歉，我們剛剛在玩呢。

    轉(zhuǎn)過身后，表情卻立馬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好久沒有人讓他這么生氣了。

    到牧澤城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

    剛到門口韓揚就遇見了他爸和其他幾個人走出來，應(yīng)該是一起來的。

    一看見韓揚，韓父就皺起眉頭，又逃課了嗎？

    韓揚不說話。

    你這小子，算了，去吧，和你牧叔好好道個別。韓揚父親揉了揉他的頭，今晚記得回家。

    知道了。

    韓揚揮了揮手，走向門口。

    輕車熟路的走進客廳，桌面上還有擺放著招待客人用的茶，早已經(jīng)涼了。

    韓揚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看見牧澤城的身影。

    就上樓去書房了。

    牧澤城正坐在窗口，聽見聲音轉(zhuǎn)過頭來，笑道：你來了。

    嗯。

    牧澤城招了招手，韓揚走到了他坐旁邊坐下。

    這間書房一直放著兩個凳子。

    小茶幾上還有熱茶，韓揚自己拿起給自己倒了一杯，今晚就走嗎？

    對。

    韓揚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那我只能在這里送你了。

    牧澤城笑了笑，我很高興你今天能來。

    韓揚奇怪地看著他，我當(dāng)然會來。

    好歹牧澤城是他叔叔。

    他喝完了一杯，又拿起茶壺，卻被牧澤城握著手腕，拉到他的鼻子前聞了聞，又松開了手，又抽煙了？

    韓揚沒有否認(rèn)。

    你還小，少抽一點。

    雖然牧澤城這樣說，但是韓揚會抽，是他教的。

    韓揚在牧澤城家住的時候，偶爾會看見他抽煙。雖然牧澤城還是注意著不在他面前抽。

    那天牧澤城發(fā)覺到了他的視線，他想了想，靠近了韓揚，雙指夾著那支煙從他身后伸出手臂，抵在了他的唇上，輕笑著低眼看他：要試一試嗎？

    雖然韓揚因為那時候生病休學(xué)可，所以這時候已經(jīng)成年了，但是正常長輩一般不會讓孩子抽煙的吧。

    那個時候韓揚一邊心里這么想著，一邊張開了嘴，含住了那根煙。

    牧澤城確實不算個傳統(tǒng)意味上的好叔叔，但韓揚從他身上學(xué)到了很多他父親不會教給他的一些東西。

    第一次抽煙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韓揚無語地推開了他的手，牧澤城笑著收回了煙。

    韓揚收回手，繼續(xù)倒他的茶，抽的很少。

    他不是沒有自制力的人。

    也只是今天抽了半根，身上染了一點點煙味，居然就被牧澤城聞出來了。

    牧澤城撐著側(cè)臉，垂下了眼瞼。

    一個下午兩個人沒有說很多的話。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相處。

    從來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韓揚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牧澤城也站起身，不多見的伸手擁抱了一下他。

    牧澤城的手?jǐn)n在韓揚的后背，我還會回來的。

    晚上余應(yīng)榮左右睡不著，就給韓揚打去了電話聊起天來，牧澤城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吧。

    啊。韓揚應(yīng)了一聲，一邊開著免提，一邊打著游戲機，你該喊舅舅的吧。

    什么舅舅啊，我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每次余應(yīng)榮看到牧澤城的時候，心里總是有點毛毛的，明天我們出去玩吧，去海邊。

    懶得去。韓揚打贏了這一局就關(guān)掉了，我睡了，掛了。

    好吧。余應(yīng)榮看著手機，彎起眼睛，那他就提前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顧嶼最近很不好。

    這是他們班所有人都知道事情。

    之前可能確實有人很過分，顧嶼同桌是很清楚的。

    最多可能因為一句挑唆，前排的男生就在上課的時候拿出小刀劃過顧嶼的腿。

    極其幼稚的欺凌，可能會因為顧慮，只敢輕輕略過。

    并且也只是少部分愛挑事的人。

    跟現(xiàn)在比起來，真的可以說只是小打小鬧了。

    一開始是孤立，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來的很突然。

    要交上去的昨夜課代表明明已經(jīng)收好了，卻會在上課前弄得滿地都是，然后就會有人叫顧嶼這個學(xué)委撿起來，所有人都不會管，也不敢管。

    只要顧嶼一離開，桌子上就會堆滿垃圾，墨水倒的滿凳子都是。

    課本也會被撕的亂七八糟，出現(xiàn)在樓下的草坪里。

    這還只是輕的，別的班級里的刺頭也會在下課的時候過來找麻煩。

    有的時候只是上手，更多的時候用的是桌椅所有可能會使人重傷的東西。

    有的時候，顧嶼的血會流在教室的地板。

    同班同學(xué)都會覺得太過分了，但是卻不敢說話。

    顧嶼身上也漸漸出現(xiàn)了一些紗布繃帶，甚至連老師都看的心驚，問他出什么事。

    顧嶼只是眼睛清亮地說沒事。

    這樣過了一個學(xué)期，顧嶼住了兩次醫(yī)院。

    動靜鬧得實在太大，警察來過兩次，但是帶走這幾個人，就有另外的人出現(xiàn)。

    班長實在看不下去，這次她擋住了門，不讓外面的那些人進來。

    可是幾個男生幾腳就踹開了門。

    班長看著額頭流下血的顧嶼，推他出了教室，快走，不要再回來了。

    這樣下去，顧嶼遲早會丟掉半條命，最好的解決辦法只能是轉(zhuǎn)學(xué)。

    被推出門的顧嶼迎面撞見了半個學(xué)期都沒有見到的人。

    韓揚看著他頭上的血，皺起眉來。

    后面還有幾個男生跟了出來，韓揚偏頭看了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

    對方看到他愣了一下，連忙攔住其他人，低著頭走了。

    韓揚看著那個人的背影。

    知道余應(yīng)榮和這個人是認(rèn)識的。

    轉(zhuǎn)過頭來，顧嶼正看著他，額頭上的血低落在了領(lǐng)頭上，好久不見了。

    韓揚看了一眼他頭上的血，沒有說話，直接去了自己的教室。

    整個班級都因為他突然推門而入安靜了一瞬。

    韓揚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學(xué)校了。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他父親鋃鐺入獄的丑聞人盡皆知。

    所有人以為他都不會再出現(xiàn)。

    可是這時他卻突然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

    像是沒看到他們的視線一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睡覺。

    有一兩分鐘之后，老師才反應(yīng)過來繼續(xù)上課。

    韓揚一直沒有再醒來過，直到外面橙色的霞光染滿了整個天空。

    有人走了進來，坐在韓揚旁邊的桌子上，輕輕摸上了他的頭。

    第41章 韓揚抬起頭來時，教

    韓揚抬起頭來時，教室已經(jīng)空空蕩蕩了。

    今天是周六，雖然補課，但是沒有晚自習(xí)。

    他偏頭看著窗外，最后一點夕陽漸漸沉了下去。

    余應(yīng)榮突然走進來，靠在門邊，你來了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呢？

    見韓揚不說話，他又含刺說道：一來就幫了那個顧嶼的忙啊，真是好人啊。

    韓揚冷冷看向他，你能不能不要給我惹事。說實話他現(xiàn)在真的不想管這些事情

    父親突然入獄，還牽扯到認(rèn)人命，輿論一邊倒，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都是謾罵，但是案件分明還有疑點，他和律師努力搜集證據(jù)，那些記者就像蒼蠅一樣圍過來。

    所以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功夫管這些亂七八糟的。

    什么叫我給你惹事。余應(yīng)榮走到他的身邊，他和你什么關(guān)系啊，你用的上管他嗎？

    所以那些人確實是你找的。

    是??！怎么樣呢。

    他話音剛落，韓揚反手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

    一邊臉火辣的疼，余應(yīng)榮睜大了眼睛看向韓揚，似乎一點都沒想到，韓揚居然會為這么一件事動手打他。

    痛嗎？還沒流血呢。韓揚眼神冷漠，現(xiàn)在就敢這么做，難道你以后還想殺人嗎？

    現(xiàn)在算計的是別人，以后是不是就會對著他來？

    就像他爸，整件事梳理下來，白癡也能看出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他親信背叛的結(jié)果。

    余應(yīng)榮看著韓揚，自己都顧不上來了。還要照顧別人嗎？伯父入獄有段時間了吧，你不擔(dān)心嗎？

    韓揚瞇起眼睛來，拉住了他的領(lǐng)子，哦，你想說什么？

    我要你喜歡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余應(yīng)榮捧上他的臉，親吻他，伯父的事情我會幫你。不然

    這件事肯定是有人陷害，確實還有幾分可能會找出證據(jù)，但是余家要是加上一腳，那就誰也救不了了韓揚他父親了。

    韓揚突然笑了出來，眼里卻沒有絲毫笑意，捏上了余應(yīng)榮的臉，你確定嗎？他又重復(fù)地說道：你好好想一想，確定要這么做？

    是，我要。余應(yīng)榮摟上他的脖子，將兩人拉到最近，親我。

    余應(yīng)榮后來冷靜下來才覺得后悔，當(dāng)時被韓揚的那一巴掌氣昏了頭腦，居然用韓揚父親威脅他，可是后悔也來不及。

    沒過多久，家里就要送他出國去。

    為什么？余應(yīng)榮疑惑，抗拒道：我不要。

    余父余母坐在沙發(fā)上，嚴(yán)肅地看著他，你和韓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讓你出國也是你祖父做的決定。

    余應(yīng)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他們會這么快知道。

    他也不是真的想一直隱瞞下去，只是現(xiàn)在太早，他又沒有獨立的能力，所以被父母知道只有這么個結(jié)果。他想不通為什么他們會知道。

    我們真是慣壞你了。余父臉上是明顯的怒意，敢做出這種事來。你好好去外面反省再回來。

    余應(yīng)榮拒絕，不，我不走。

    你還不懂嗎？余父深深地看向他，是韓揚告訴我的。

    余應(yīng)榮突然想起來韓揚那冰冷的視線，他想過韓揚會恨自己，但是韓揚每每看過來時，眼中只是無邊的冷漠。

    一瞬間余應(yīng)榮覺得呼吸困難起來，但是這個時候他不覺得情況有多嚴(yán)重，不過是在國外待幾年，回來肯定還能再見面。

    至少，至少您幫韓揚

    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余父直直地看著他，韓揚他父親，已經(jīng)在牢中自殺了。

    心中那根弦似乎在這一刻斷了開來。

    余應(yīng)榮像是全身的力氣被抽掉了一般。

    韓揚他是被他父親一手帶大的，從小到大疼愛有加，就算再公司最忙的那段時間，也會在韓揚睡覺前回家看他一眼，然后再開車回去繼續(xù)工作。

    就算韓揚說他喜歡男生，氣得要把他趕出家門，也還會拜托牧澤城好好照顧，私下打聽他的狀況。

    韓揚生病的那一年更是不管什么斷絕關(guān)系，天天守在他病床前，工作也都由秘書送到手邊。

    這些不是余應(yīng)榮聽別人說的，都是韓揚告訴他的。

    他還記得那個看起來什么都不在乎的韓揚，一邊轉(zhuǎn)著手里的魔方，一邊把這些事情款款道來的樣子。

    所以余應(yīng)榮仍然不敢相信，牧澤城呢？牧澤城怎么不幫他？

    余父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沒有聯(lián)系上。這些也都不是你要管的事情

    我要去見他。余應(yīng)榮站直了身子，拿出手機要給韓揚打電話，卻被一聲呵斥止住了腳步：還嫌鬧得不夠嗎？

    余應(yīng)榮抬著頭，望著上面的老人，爺爺，就讓我見一面吧。

    余應(yīng)榮祖父站在樓上，垂眼看著自己的孫子，緩緩偏過了頭，對著旁邊的人吩咐道：今天，不，現(xiàn)在就出發(fā)。

    韓揚父親獄中自殺的事情終于還是被爆了出來。

    然而這個時候，韓揚依舊沒有收集到足夠的證據(jù)。

    韓家門口還不斷涌來各路的記者，期盼著能采訪到那個罪犯剩下的唯一的兒子。

    韓揚遠遠地看著，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三天沒有睡覺了。

    幾個月沒有打理的頭發(fā)就快到肩，眼中是無盡的疲憊，但從知道父親死在獄中的時候，他就沒有再合過眼。

    這些記者不僅聚集在這棟再沒有人住的宅子前面，還跟到了學(xué)校。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宅子，轉(zhuǎn)身離開了。

    護城河邊的長椅上，韓揚坐在上面，抬著頭看著暗下來的天空，腦中想著各種各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