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死的那一年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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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他在楚明玥面前扮演了十年,他是愿意一直假裝下去的,假裝成她喜歡的樣子。 想到這里,他的心又開始抽著疼,他平靜坐著,屏息感受一寸寸疼痛。 “陛下,讓奴才給您宣太醫(yī)吧。” “不必,無礙的?!毙裨侍Я颂郑疽獯尥鹕?,“早膳就在這里用吧。” 他從那張圈椅里起身,坐到月牙桌前。 崔旺開始布菜,盡管他幾度深呼吸,仍無法制止手腕顫抖。 就在他把一碗燕麥牛乳羹放在陛下面前時,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嘶鳴,是馬叫。 這下他不僅手腕抖,就連腿都開始抖。 后宮里怎么會有跑馬呢,陛下不喜后宮跑馬。 不等宣珩允開口,崔旺趕緊說道:“奴才這就出去瞧瞧,是什么人這么不長眼?!?/br> 他等了一息,未等到陛下開口,只好自行告退。 宣珩允掀動眼皮,朝窗外看去。他在想,為何崔旺聽到馬叫會如此緊張。 記憶突然似潮涌襲擊了他,撞得他心神俱顫。 因為他曾當著宮人的面斥責貴妃,不許她再在宮中跑馬。 那日下朝,她一襲緋紅胡裝策馬橫過光華場,陽光在她身后映出紅色的光暈,袖帶隨著她策馬的動作在風中飛揚。 光圈在那雙桃花眸底變換重疊,他頓時就害怕了,心跳如擂。 他時常不能辨別,那一世凄苦究竟是南柯一夢,還是他真的有了重來的機會。 無論是何種情況,在那場大夢里,他將死之際,聽聞一道消息,定遠侯獨女昭陽郡主向陛下請命,隨軍歷練。 她有可能成為大宛唯一的女將軍。 自楚明玥嫁給他那一刻起,他時常覺得自己是一個竊者,毀了她原本該擁有的另一種璀璨人生。 那日他初次上朝,高坐金椅,睥睨天下讓他感到不真實,紫薇殿內百臣叩首、山呼萬歲,他油然生出心慌,害怕這場登極九尊的榮耀,才是大夢一場。 夢醒,他已經死在那個寒夜里。 下朝,他目送群臣一一退去,才在崔旺的攙扶下走出空曠威嚴的紫薇殿。 “宣九,我來接你下朝?!?/br> 那日,貴妃似乎是這么說的。 他循聲望去,看到張揚明媚的楚家女御馬馳來,身姿纖拔、颯颯英姿,那一刻,日光晃眼,他逆光看到一個身著盔甲、領兵沙場的女將軍。 他害怕極了。 他再一次意識到,他對這個世界做出的改變,可能毀掉了楚明玥原本該有的恣意人生。 她若不嫁他,是不是本該戎馬沙場,以另一種方式青冊揚名? 倉惶之中,他用憤怒掩飾自己的錯誤,斥她不許在宮中縱馬。 他用冷漠掩蓋心虛,匆匆疾走,不敢回頭。 小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又合上。 “陛下?!贝尥M來回稟,“是崔大人的馬車,本已出了后宮,結果雪天打滑,馬受了驚嚇,在宮道上四處亂跑,已經制住,崔大人無礙。” 宣珩允從回憶中抽離思緒,點頭應一聲。 “朕對貴妃,是不是很不好?!彼吐曕?。 但崔旺卻聽清楚了,可他什么都不敢回答。 “朕不配做她的夫君?!?/br> 宣珩允自言自語。他被回憶撕扯折磨著,令他陷入新一輪的負罪和自責里。原來,他曾這么混帳。 他走入一條漆黑望不到盡頭的小路,且不可回頭,只能這么一直走下去。 他忍不住會想,她死后,會不會回到那個世界去,成為一代女將軍。 這樣也很好。 不,這樣不好。那個世界,他二人的交集不過年少兩載,不夠,不夠。 宣珩允攪動著湯羹怔神,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從窗縫躍入,徑直撞在宣珩允胸膛上。 宣珩允下意識接住,手掌之下濕漉漉的。 “喲,這不是貴妃娘娘養(yǎng)的那只玉獅子嗎?貴妃從侯府回來,就沒見著它,奴才還以為它跟著半夏和丹秋走了呢。” 崔旺一聲喊,趕緊拿來一條干凈棉帕,要把玉獅子接過去。 宣珩允拒絕了,他接過棉帕親自給蜷縮在他懷中的玉獅子擦毛。 玉獅子瘦了許多,兩側肋骨凸顯,宣珩允給它擦毛的動作專注輕柔,玉獅子仰頭用那雙湛藍的眸瞳看著他,喉嚨里“喵嗚”不斷,委屈又狼狽。 毛發(fā)擦干凈之后,崔旺讓宮婢到膳房要來一碗溫羊乳,玉獅子喝的狼吞虎咽,嗆到兩回。 宣珩允就守在旁邊,深情專注地給玉獅子順毛,修長似竹的指節(jié)撫過尚潮濕的毛發(fā),一遍又一遍。 洛京又下起雪來,他照顧著貴妃養(yǎng)過的貓,瘋狂地思念她。 作者有話說: 第25章 25、25 桃三月。 楚明玥的行宮建在江左的蒼鹿山半山腰上。江南雨水多, 今日依舊細雨綿綿。 圍繞宮殿外圍,種著數百棵桃樹,將諾大宮殿密密環(huán)繞, 如今桃花正開, 逢上如霧雨絲,倒給滿山桃花鋪上一層氤氳開來的朦朧詩意。 半夏托腮撐著窗欞, 探身到窗外逡巡一圈, 回頭道:“柳娘子沒運氣, 酒館剛開張就遇上數日下雨,恐怕要沒生意?!?/br> 蒼鹿山腳下是彩衣鎮(zhèn),別看只是小鎮(zhèn), 卻是江左出了名的富庶之地,鎮(zhèn)上盛產絲綢。柳舒宜在這個鎮(zhèn)上開了家綢緞鋪子。 上個月, 剛盤下一個臨街鋪子, 一番修葺改成了酒肆,剛開業(yè),就遇上連日細雨。 楚明玥慵懶倚坐在一張紫檀燈掛椅上,丹秋在給她捏肩, “你是擔心她那半窖好酒賣不出去?” “我才不擔心, 她若賣不出一準給郡主送過來?!?/br> 半夏離開窗欞, 站回到楚明玥身旁,“我更擔心郡主。眼看快兩個月過去了,洛京那邊怎么沒動靜,那可是先帝遺詔, 陛下秘而不發(fā)是何意?他還要抗旨不成。” 丹秋接話道:“那個崔少卿瞧著就不靠譜, 他該不會是把詔書弄丟了吧。這兩個月來, 上京那邊又是給郡主往日罪名平反、又是追封皇后。這太反常?!?/br> “可不止這些?!卑胂囊荒槼钊? “聽從洛京回來的人說這些日子,陛下命本朝大儒們?yōu)榭ぶ骶幾瀮阅亍!?/br> 楚明玥低頭喝了口茶,輕聲一笑,“不過是維護皇家顏面罷了,慌什么。他們封的、贊的,是葬入皇陵的一紙身份,與我何干。” 與昭陽郡主何干。 那是賜予皇家媳婦的榮耀,任誰躺在那里,都無差。 “不過,”楚明玥輕蹙黛眉,“崔司淮怕是沒把遺詔交上去,不,不止沒把遺詔交上去,他做的事可不少呢?!?/br> 打她入行宮第二日,江左一帶離得近的官員,便都來拜見過了。上京那邊,皇貴妃娘娘風光大葬,而江左行宮,卻下榻了昭陽郡主,官員們不敢多問,只當又是一樁皇家密辛。 但他們逢月底送往京中的折子上,定是會說“郡主駕臨江左地界,我等定盡心伺侯”,只這一句,宣珩允若是瞧見了,上京就不該如此平靜。 要么,是崔司淮連帶著把江左過去的奏折一并攔下,宣珩允不知情。要么,是宣珩允看了遺詔,密而不發(fā),不愿將此事公之于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罷了。”楚明玥的手指漫不經心描著茶杯壁上的花紋,指尖帶著一抹淡粉色,像雨霧里的桃花一樣好看,“不管上京的事,隨他們怎么折騰?!?/br> 半夏嘴唇張了張,未再說話,她給楚明玥那盞茶杯里又添了清茶。 “郡主,侯府派人來了?!?/br> 外邊進來一個宮娥,身后跟著定遠侯府過來的家仆。 “參見郡主。”那人躬身見禮,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函,“這是大理寺崔少卿托府上送來的,說是郡主臨行前囑托他辦的事有眉目了?!?/br> 楚明玥一聽,登時坐正身體,半夏把信函接過來,轉交到楚明玥手上。 “辛苦張大哥親自跑一趟。”楚明玥對送信人說道,又朝半夏道:“快帶張大哥去客房休息?!?/br> 半夏領著送信人、連同方才進來的宮娥一起告退。 楚明玥把疊成三折的信紙抽出來,她展開信紙的動作急切、慌亂,就連丹秋都跟心臟猛跳。 若說她們跟著郡主搬到江左的生活,那是平靜安逸,比在上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只一件事,像是千金重石壓在郡主心上,她們做奴婢的也跟著擔心。 那就是走丟的玉獅子。 玉獅子是郡主沒了孩子之后養(yǎng)的,后宮里嘴碎的宮人都說那是貓殿下。 楚明玥早在重華宮時就做好打算,一定要帶玉獅子一起走,無人料到臨行前一刻,貓卻不見了。 眼下,丹秋跟著緊張,怕信上帶來的是不好的消息。那只貓錦衣玉食,若真跑出侯府,真沒信心它能靠自己活下去。 她一直注視著楚明玥的神情變化,不敢胡亂猜測。 楚明玥展開信紙,干凈整齊的行楷躍然紙上。她先是緊張到蹙眉,接著面露喜色舒展眉目,繼而又浮出愁容。 這些變化被丹秋盡數捕捉,她小心詢問,“郡主,玉獅子可是不好?” 楚明玥突然笑得無奈,鳳目一撇,“小崔大人說玉獅子自個兒跑回了大明河宮,眼下住在宮里,被養(yǎng)的胖了不少。他尋思幫本宮把貓偷出來,玉獅子不領情,把他手背撓花了?!?/br> “他這些時日計劃常往大明河宮跑幾趟,先和玉獅子混個臉熟,再幫本宮偷貓?!?/br> 丹秋聽完,一雙杏眼睜得圓圓的,亦是哭笑不得,“奴婢現在覺得,這崔大人,倒也沒那么差了?!?/br> 楚明玥從紫檀燈掛椅上起身,踱步到墻角那盞琺瑯彩瓷燭臺前,手上信函觸上燭火,迅速燃成灰燼。 她用帕子擦掉指尖一抹灰,才幽幽開口,“他才沒那么好心,他是怕本宮為了玉獅子,冷不防出現在宮里?!?/br> 丹秋聽得直咂舌。 楚明玥往窗外看一眼,細雨幾乎停了,“來江左也有兩個月了,走吧,是時候去拜會故人。” 丹秋吩咐下去,出行用的馬車很快就備好,從行宮到銅元郡,要走半日車程,待她們趕過去,正好錯過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