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死的那一年 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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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嘆氣,斑斕十色的夢境開始分崩離析,她急忙往金椅看去,只瞧見奉化帝雙唇一張一合,聲音卻消弭在自顧崩塌的夢境碎片里。 “昭陽這是做了什么美夢?” 熟悉的聲音闖入破碎的夢里,夢境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楚明玥睜眼坐起,耳邊殘留奉化帝半句“昭陽既是不喜……” “十九叔,”楚明玥一聲嗔,“你擾人清夢。” 柳舒宜端著沏好的小蘭香上來,遞給楚明玥一杯,“醒了?甜酒雖不烈,醒后卻最容易反酒氣,喝杯茶清一清?!?/br> 楚明玥低頭輕輕啜一口茶香,抬眼清澈明眸流轉,“方才夢到我一點都不想嫁人,為了此生不嫁人,我向皇伯父請命要去征戰(zhàn)沙場做女將軍呢?!?/br> 她眼尾眸光飛舞,并未因往事有任何懊惱與悔恨。楚明玥從來不會因過去的錯誤選擇而自怨自艾當下的日子。 “哦?”宣祉淵靠坐在窗欞上,腕骨搭在屈起的膝骨,“昭陽可是后悔作為楚家女兒,竟沒成為大宛第一女將軍?” 楚明玥托腮,迎著光微瞇眼往窗口看,她蹙眉沉思幾息終是搖了搖頭。 夢中她與另一個自己心意相通,清楚的感知到戎裝女兒只是不喜歡任人擺布的婚約罷了。 “不,十九叔知我貪玩,我若是行軍必然誤事?!贝朔捤f得認真,接著她話鋒一轉,露出俏皮笑意,“不過,若是我能隨軍,能騎著馬兒在廣闊的草原上騎馬,那我就……” 她斂眸想了想,才道:“我就是給守疆的戰(zhàn)士們養(yǎng)馬也愿意?!?/br> “可別咯?!毙頊Y長笛敲在掌心,“你養(yǎng)出來的馬rou厚肚圓,到了上戰(zhàn)場那日,哪個將士敢用你養(yǎng)的戰(zhàn)馬,跑得動嗎?” 柳舒宜團扇掩鼻低低笑道:“十九王爺說得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就是就是,十九叔血口噴人?!背鳙h黛眉一瞥,手掌輕拍桌案,“我對馬兒好著呢?!?/br> 宣祉淵仰面大笑一聲,額角發(fā)須跟隨他的動作輕輕擺動,“可不就是對馬兒太好了,一日恨不得喂八次,這才給一匹匹精悍戰(zhàn)馬吃圓了?!?/br> 楚明玥把臉扭一邊,不再看他,“左右都是你胡說的,我又沒真的去過邊疆,又沒真的喂過戰(zhàn)馬?!?/br> 宣祉淵偏頭看向窗外,琥珀色瞳眸漸漸渙散,仿佛透過漫天夕陽霞光,看到另一番光景。 屋里兩姐妹交耳低語。 一身粗麻素袍的俊朗男人陷在遙遠的回憶里。 直到天空頃刻間暗下,尚未來得及染紅天際的夕陽被濃云遮蓋,照得厚厚烏云如胭脂打翻在筆洗里。 流淌著的空氣瞬間凝滯,變得沉悶壓抑。 宣祉淵離開窗欞,抖了抖身下壓出褶痕的衣料,“昭陽,本王這就走了?!?/br> 楚明玥詫異起身,“十九叔不去我的行宮里看看嗎?” “皇兄親自督工選址為你修建的行宮,自是極好?!?/br> “十九叔住在哪里?”楚明玥攙住宣祉淵手臂,聲音嬌糯下來,眸光里溢滿不舍,“趕明兒我想見十九叔了,就去看你?!?/br> 宣祉淵輕拍楚明玥手背,“十九叔你還不知嗎,四海為家?!彼降匠鳙h耳畔,含笑低語,“待昭陽下次嫁人,十九叔備上大禮去給你堵門?!?/br> “又不正經(jīng)。”楚明玥繃起一張芙蓉面,悶悶把手放開。 宣祉淵抬手拍在她肩上,“昭陽做回楚家女兒不遠了,這天下哪家兒郎能被昭陽瞧入眼,是他的福分?!?/br> 說罷,宣祉淵放聲大笑,踱步往外走,留楚明玥羞得臉紅直跺腳上那雙輟珍珠的繡履。 “十九王爺請?!?/br> 柳舒宜候在青竹搭起的樓梯旁。 宣祉淵點了點下巴,突然頓足道一聲:“活得長那是老王八,活得精彩才是本事,任是再厲害的瘟神也要忌憚周身陽火的人?!?/br> 柳舒宜一怔,繼而眉目舒展,開懷莞笑,她向正悠然邁下樓梯的灑脫背景深深行一福禮,“多謝王爺點撥?!?/br> 這一刻,柳舒宜覺得通體舒暢,那堵在心底沉甸甸的亂石一掃而空。 得知大限將至,任是再裝的風輕云淡,心里也是害怕的。不過是這幾日被兄嫂和邕王日日纏著,才轉移了她大部分注意力。 可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唯有她自己知曉。 她深深吸氣,憑欄四顧,這間竹樓酒肆,她很喜歡。 為布置這家酒肆,她那兩家綢緞鋪子已經(jīng)閉門多日了,當然,也是因為和娘家鬧不和,家里的綢緞莊不再給她這邊送品質好的綢緞。 嶺南柳家壟持著大宛最上品的蠶絲和染織工藝。 “柳jiejie,眼瞧著天要下雨,我這就也回了?!背鳙h從雅軒走出。 比著方才,天又沉下幾分,柳舒宜不敢挽留,江左梅雨說下就下。 青磚道上,行人不如正午時多,天上烏云愈積愈厚,往遠處蒼鹿山看一眼,只覺行宮已被濃云蓋過。 “這雨不知又要下幾日。”楚明玥領著半夏、春兒和甜兒一路往鎮(zhèn)口走,她命何飛駕馬車在鎮(zhèn)口接應。 “這邊哪都好,就是太潮濕了。”半夏嘟囔一句,“奴婢這手臂里邊都起紅疹了,郡主,咱們何時回去?” “快了。”楚明玥看著前方,算一算,洛京送往銅元郡請御批的奏書昨日就該到了。 出京時,借崔氏女的身份窘促逃離,再回去,她要楚家女兒錦衣華服、堂堂正正而歸。 她要世人皆知,楚家人還在呢。 “阿玥?!?/br> 楚明玥駐足,前方,宣珩允墨衣黑發(fā)背手而立,似是等她許久。 看到他的一霎,楚明玥臉上閑適自在的愜意一晃消散,就連脊背都下意識繃直。 “陛下怎還在彩衣鎮(zhèn)?!?/br> 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但宣珩允還是從那張瞬息即逝的表情里讀到厭煩。 他的心里突然一慌,變得無措起來,就連見到他都變成一種煩擾了嗎。 他小心翼翼走過去,把放于身后的風鳶送到她面前。 “你想放風鳶嗎?”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一顆心被緊緊攥著不敢呼吸。 楚明玥瞳孔張了張,格外驚詫,不明所以仰視著那張輪廓鋒利的臉,他雙眼烏青、神情憔悴,整個人都散發(fā)著頹喪之態(tài)。 原來,自己曾經(jīng)傾心過的人其實是這樣的嗎? 楚明玥心嘆,當初可真是被豬油糊了眼。 “陛下究竟要說什么?” 宣珩允瞳孔一縮,他被楚明玥淡漠的態(tài)度刺痛到,“阿玥是喜歡放風鳶得吧,我陪你放風鳶可好?!?/br> 他聲音低沉,謹小慎微。 楚明玥愈發(fā)厭倦,“陛下若無事,容臣女先回了?!?/br> 眼看楚明玥要走,宣珩允伸手拉住她袖角,“阿玥?!?/br> “放手!”楚明玥冷聲道。 街上行人不多,但二人一番拉扯,還是引來行人駐足圍觀,交耳議論。 宣珩允心底凄涼,對周遭議論之聲充耳不聞,他緊緊攥著手中衣料,似是在祈求,“我就是想陪你放風鳶?!?/br> 楚明玥偏頭凝視著那雙漆瞳,“要下雨了,這時放風鳶,總是不合時宜了些?!?/br> “阿玥,我是讓你厭煩了嗎?” 鳳眸里鎮(zhèn)定清澈,再無任何多余情緒,“您不該如此,大宛的皇帝當勢如雄鷹、如狼王,永遠威嚴不可犯。” “那才是我楚家一族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君,陛下若依舊愿做亙古明君,昭陽亦不辱楚家門楣?!?/br> 楚明玥聲調放緩,輕如夏初柳絮,“待陛下不再執(zhí)迷于往昔,楚家愿備一盞新茶恭候圣駕。” 話落,楚明玥推一把宣珩允手臂,繡履前邁,不再回頭。 天空炸響一聲悶雷,風鳶落地。 宣珩允蹲下身,指尖觸在風鳶上,耳畔漸漸響起風聲,是不合時宜。 有圍觀的行人喊,“要下雨了公子,這時候沒人放風鳶,快回去吧?!?/br> 他彎腰曲背蹲在地上,手里捏著風鳶邊角。醒悟的太晚,一切都是錯位的。 “陛下,該啟程去銅元郡了。”張辭水從窄巷走出。 宣珩允緩緩站起,指腹小心拂掉風鳶上塵土,“好,啟程?!?/br> 他抬眼望著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神情清肅似霜冰,眸底漆黑與暗影慢慢重疊。 張辭水心底一駭,忙去牽馬。 * 那一輛掛滿風鐸的馬車停在彩衣鎮(zhèn)口,何飛周身緊繃垂手立于馬車右側,表情格外嚴肅。 楚明玥行至馬車前,疑惑打量他,“發(fā)生何事?” 半夏打趣他,“倒像是軍營罰站的姿勢,郡主不過耽擱一會兒,不用懲罰自個兒?!?/br> 一旁的夏兒和甜兒掩嘴笑。 何飛保持著罰站的姿勢,只有眼珠子左右亂轉。 楚明玥蹙眉詫異瞥他一眼,自顧踩著馬蹬上馬車,待車前簾帷掀開,她先是一怔,繼而露出喜色。 “大哥何時來的?” 馬車里,沈從言一身深藍色刺蓮紋錦緞袍子,烏發(fā)盡數(shù)冠起,一根頭發(fā)絲都沒漏下,他雙手抱臂,直板板坐在軟墊上,正嚴肅看過來。 見到楚明玥進來,他先是低哼一聲以表達對楚明玥外出不讓何飛隨身保護的不滿,后才伸過去一只手臂,讓楚明玥扶著在馬車內坐穩(wěn)。 外邊半夏一聽沈將軍來了,嚇得不敢進馬車,帶著春兒和甜兒硬要跟何飛一起坐車廂外的蒲席上。 “要做回昭陽郡主,可是長本事了,若是遇到歹人,就你那三兩下子當真以為自己身手了得?” 沈從言一貫寡言,但回回開口,總是做足義兄的樣子,縱使楚明玥和以往比,已經(jīng)沉穩(wěn)許多,但在他眼中,卻依舊是那個闖起禍來以一敵十的丫頭片子。 楚明玥秀肩一斜,撞了撞沈從言上手臂,“大哥回回斥我,可我要和離,大哥冒著無召返京落人口實也為我送遺詔?!?/br> 說到這里,楚明玥突然驚問:“大哥怎會突然離營,陛下可知?” “嬉皮笑臉。”沈從言終是放軟聲調解釋,“忘了?每年開春我和義父都要回京復命的,今年你鬧這么一出,誰能料到陛下會罷朝百日,我這才把復命的請奏遞到了銅元郡。” 楚明玥轉動鳳眸,明亮一笑,“大哥,見到你真好?!?/br> 往后,她再不用顧忌旁人不喜,就回避和兄長的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