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死的那一年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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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薛府的別莊門前停下一輛油壁寶車,前后隨從跟來近百人,且個個精壯魁梧。 這等陣仗,自然是引來附近莊子里的人探頭看熱鬧,都是京貴放在城郊的別院,這里邊兒的家仆也是見過世面的。 有人認出,那輛馬車是昭陽郡主的儀制。 楚明玥坐在馬車內(nèi),慢條斯理整理衣裙、妝容,直到附近越來越多的人探出頭觀望,她方扶著半夏手臂緩緩下車。 既是來拜訪昔年好友,自是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讓人都知道,是她楚明玥過來了。 只因前夜,丹秋帶人夜探薛府別莊,見到莊里戒備森嚴,卻又像此地?zé)o銀。 春暉公主既說花小六是被送來別莊養(yǎng)病,如此戒備是防三腳貓的賊不成? 為首的隨從跨上臺階,以掌拍門,聲音渾厚有力,很快,聽到緊閉的大門內(nèi)傳來快跑的腳步聲。 門打開,著褐色衣衫的府仆探出半個身子,面露不耐,負責(zé)叫門的隨從講明來意,那邊府仆一聲“稍后”,門再次關(guān)上。 這次,門很快又打開,從里邊兒走出一個身穿綢緞的嬤嬤,身后跟著六名府婢,頗有當(dāng)家主母做派。 楚明玥的視線從那些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停留在為首的嬤嬤身上,“孫嬤嬤?!?/br> “府里一面,勞煩郡主還記著老奴?!皩O嬤嬤笑著,眼角的褐色皺紋堆出數(shù)條深隙。 這人是那日在薛府為楚明玥取冰塊的人,想來極受春暉公主重視,明明前日還在薛府忙前忙后,轉(zhuǎn)身就來別莊守著了。 楚明玥垂眸低笑,抬履入了別莊,待入正堂,她在一幅映日萬年松水墨圖帳前坐定,靜待孫嬤嬤開口。 孫嬤嬤引著諸多福婢烏壓壓跪滿堂行禮,待禮畢,留下四人服侍,剩下的有序退下。 “前日里在府上,就聽郡主您要來看望少夫人,公主心里一直記掛著,就命老奴來莊里候著?!睂O嬤嬤端上一杯茶,站在一旁恭順說道。 “謝嬤嬤。”楚明玥未接茶盞,半夏接過放在案上,“辛苦皇姑姑還記在心里,既然芷蘿有病在身,自是不便出來,本宮去她房里敘話?!?/br> 孫嬤嬤面色沉穩(wěn),始終掛笑,“這般當(dāng)真有勞郡主,待奴婢差人到少夫人房里通傳一聲,也好給少夫人留下時間,整理儀容?!?/br> 這番話聽著在理,楚明玥點頭應(yīng)允。她記憶中的花小六,自是愛美的。 看著孫嬤嬤交待府婢,小姑娘低頭快步跑出,楚明玥就隨口問一聲花小六染的是何病。 孫嬤嬤雙手交疊壓在腹下,回答的神態(tài)瞧不出任何異樣。 說是開春時染了風(fēng)寒,一直未好利索,別莊清靜,就搬來別莊靜養(yǎng)。可花小六的身子骨向來康健,風(fēng)寒而已,何故一病數(shù)月,且她是喜熱鬧的性子,主動提出搬來別莊,大抵是真的在薛府受了委屈。 很快,派出去傳話那個府婢回來了,她向楚明玥屈膝行禮,“回稟郡主,少夫人剛服過藥睡下了。” “這……”孫嬤嬤面露難色,“大夫開的湯藥里是有助眠的草藥,郡主心疼少夫人,萬不會這時喚醒少夫人?!?/br> 她抬了抬眼皮,觀察楚明玥態(tài)度,“讓郡主在莊上一直等著,總不合適,不如待少夫人身子有好轉(zhuǎn),奴婢陪著少夫人親自到侯府拜望。” “無妨。”楚明玥勾唇淺笑,“合適?!?/br> “什么?”孫嬤嬤怔然抬頭。 “本宮說,在這里待芷蘿睡醒,再合適不過。” 第61章 61、61 孫嬤嬤陪笑, 手臂背于身后朝前來回話的府婢打手勢,楚明玥只作瞧不見。 屋外綠植蔭宇,日光乍泄, 一樹蟬鳴干癟又響亮。 靠墻平案上的銅壺滴漏水位已是巳時過半, 楚明玥搖著手中緙絲繡桃花的象牙柄團扇,足足坐了一個時辰。 孫嬤嬤便一直立于一旁陪著。 “罷了?!背鳙h悠悠嘆一口氣站起, 慢慢往門口走, “估摸著芷蘿怕是一時半會兒難睡醒了?!?/br> 孫嬤嬤一聽, 眉間喜色差點兜不住,她跟著挪動腳步,方一抬步, 腳底如萬萬螞蟻啃咬著腳心,順著腳面往小腿爬, 竟是站得太久, 腳站麻了。 “嬤嬤?”楚明玥繡履頓住,側(cè)身回望。 “奴婢無事?!睂O嬤嬤輕跺腳跟上,“郡主說的是,少夫人怕是要睡過晌午了, 待少夫人一醒, 奴婢立馬差人到侯府……” “不麻煩?!背鳙h搖頭打斷, “不如嬤嬤陪朝陽在這莊子里逛逛如何?” 孫嬤嬤驚愕抬頭,又匆忙低下,臉皮掩著轉(zhuǎn)動的眸子,“太陽灼人, 郡主若是在莊子上中了暑氣, 奴婢就是死也擔(dān)待不起啊。” “孫嬤嬤言重了?!背鳙h晃動皓腕, 團扇慢搖, 抬履復(fù)往門口去,“本宮的身子骨沒那么弱,幼時,也是在這樣的夏日,時常和芷蘿他們一起騎馬到鶴縣花祭酒的別莊去摸魚、抓蝦,哦,對了,承恩也在?!?/br> 她往身后瞥一眼,跟上來的人低頭側(cè)耳聽著,“就是薛府上住著的張先生。” 孫嬤嬤連連應(yīng)聲,只回“是”。 薛府的莊子和京貴們在城郊的莊子并無明顯區(qū)別,開挖的人工池塘養(yǎng)魚養(yǎng)蝦,一大片圈起來的私田種滿了應(yīng)季的瓜果蔬菜,種的都是罕見難買的種子。 府仆們每日澆水除草驅(qū)蟲,養(yǎng)護的格外用心。像春末夏初的草莓,為了夫人小姐們喜歡,會在果子正生長時,改澆生牛乳。 楚明玥漫不經(jīng)心走在池塘邊,沿岸淺水區(qū),細看,能看到拖著長長尾巴的黑色小蝌蚪,一群群往池泥里鉆。 她不著急,就在池塘邊的大青石上坐下,望著水下的蝌蚪唇角噙笑。 但,卻是急壞了孫嬤嬤,她候在一旁,時不時往遠處張望。 “嬤嬤若是莊子里還有事忙,無需在這里陪著耽擱時間?!?/br> “無事,無事的?!?/br> 孫嬤嬤話剛落,遠處蘆葦叢里跑出一個人影,接著,又有數(shù)人從蘆葦叢跑出,深一腳淺一腳蹚著池塘邊淺水處的污泥往這邊跑。 一陣陣水花四濺。 這等動靜,繞是再耳背的人,也該聽到了。楚明玥偏頭往那個方向眺望,就見水月跑得發(fā)髻半散,發(fā)絲在日光下起起伏伏。 “水月!”楚明玥猛地從青石上站起,身后的半夏和丹秋已經(jīng)朝水月的方向大步跑去。 孫嬤嬤立時沉了臉色,瞳孔瞇起牢牢盯著來人的方向。 水月身后追來的三個府婢倒是慢慢放緩步子,不再追了,她們遲疑著望過來,行止局促、忐忑。 “郡主!”水月跑近,一下?lián)涞乖谒?,清澈的池水瞬霎變得渾濁,“求郡主救救我家小姐,求郡主,求郡主念在往日情份,救救小姐吧?!?/br> 水月的頭一下又一下磕在泥水里,再抬起,臉上污水直流。 楚明玥心下一駭,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她本以為,花小六最多是因在薛府受了冷言嘲諷,氣不過才住到莊子上來,可眼下水月這般狼狽求救,讓楚明玥頓感不安。 “瘋言瘋語!”孫嬤嬤驟然厲聲斥道,她朝后跟上來的三個府婢遞去眼神,“驚擾郡主圣架,還不回去!” 只見那三個府婢相互對視,就欲架起水月雙臂。 楚明玥蹙眉肅眸淡淡瞥孫嬤嬤一眼,不輕不重道:“水月這孩子,當(dāng)初還是本宮看著芷蘿從老鴇手中買回來的?!?/br> 孫嬤嬤是跟在春暉公主身邊從宮里出來的老人,察言觀色是刻進她骨子里的,她用袖襟拭了拭鼻尖上的細密汗珠,勒令那三個府婢住手。 半夏和丹秋扶水月站起來,楚明玥四顧一圈,讓人到一旁秸草搭的簡陋涼亭里。 楚明玥在一個粗糙石墩上坐下,手執(zhí)團扇覆于膝骨,水月又要跪下,被半夏攔住。 “水月,芷蘿可是有事?”楚明玥注視著水月的臉,抽出一張素帕遞給她,“把臉擦擦?!?/br> 水月接過帕子又要跪謝,半夏一把拽住她胳膊,她抬眼往孫嬤嬤看一眼,嘴巴幾次開合,就只剩下哭泣,半晌才說了句“我家小姐身子不好”。 楚明玥挑眉,鳳眸半轉(zhuǎn)望向?qū)O嬤嬤,也未開口,待她回話。 孫嬤嬤倒不慌張,“少夫人病情一直是反反復(fù)復(fù),大夫也來診過多回,湯藥更是沒少喝,郡主若是不信,可讓水月來說。” 她朝水月挪了兩步,“水月,你自己說,莊子里上上下下可曾虧待過少夫人,那湯藥、滋補湯可都是你親手熬的。你不能今日瞧見郡主來了,就胡言亂語,方才口口聲聲要郡主救少夫人,敢問是這莊子里有誰要害少夫人不成?” 孫嬤嬤氣勢咄咄逼人,水月被她一喝,淚珠子再次滾落,她仿佛忽然有了勇氣,終于開口說話了。 “郡主,小姐不過是開春時染了風(fēng)寒,沒道理一碗碗湯藥喝下去,還越來越嚴重的?!彼屡ゎ^對上孫嬤嬤目光,不再回避,“你們?nèi)粜睦餆o鬼,何故阻攔郡主見我家小姐!” “阻攔?”孫嬤嬤冷笑一聲,提高音量,“誰人阻攔?郡主好好在這里站著,只是不巧少夫人服了湯藥剛睡下,怎的到了你口中就成了有意為之,荒謬!” “你,你……”水月氣急,可無論是周身氣場還是嘴皮子,都比不上在深宮沉浮數(shù)十載的嬤嬤。 楚明玥聽得倦了,也犯不著和一個掌事嬤嬤斗嘴皮子,她低低笑一聲,一手搭著丹秋手臂站起,心嘆花小六怕是當(dāng)真遭了罪,若是她娘家人尚在,一個風(fēng)寒癥,何故拖到現(xiàn)在未愈,不過是無人盡心。 “水月年幼,說話未免孩子氣,孫嬤嬤莫與她一般見識?!背鳙h朝水月招了招手,“來,到本宮身邊來,陪本宮去看看芷蘿?!?/br> 孫嬤嬤端著笑順階而下,直說自己方才態(tài)度也有不對之處,只是在楚明玥提出要去花芷蘿寢房看望的時候,她再次面露難色。 楚明玥詫異注視著那雙昏濁的眸子,心中不信她還能攔得了自己。 她此行拜望,未有任何不合禮制之處,區(qū)區(qū)掌事嬤嬤,阻攔郡主見少夫人,這縱使說破天,洛京城里也未見過。 楚明玥移開視線,抬履就往門外走,水月緊緊跟著她。 孫嬤嬤見狀,立馬跟上,在廊下攔住楚明玥去路,“郡主,不如讓奴婢先去看看少夫人醒了沒,也好給少夫人整理儀容留些時間。” “不必,芷蘿既然病了,就當(dāng)臥床休養(yǎng)?!背鳙h肅眸深深望她一眼,繞過她繼續(xù)往前走,水月跑在前邊帶路。 行至回廊盡頭轉(zhuǎn)角時,身著褐色綾羅的婦人從轉(zhuǎn)角走出。 “昭陽當(dāng)真是急性子?!贝簳煿餍Φ脻M面慈祥,她的身后,未跟婢女,而是站著數(shù)十健碩硬朗的府仆。 楚明玥從那些明顯不是尋常雜役的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掛著一張?zhí)摷倜嫫さ男δ樕?,頓了頓,才淡道:“皇姑姑來得正好,昭陽正好去見一眼芷蘿,皇姑姑也是來莊子里看望芷蘿病情的吧。” 春暉公主上前欲拉楚明玥的手,被她以團扇擋開,卻未在意,“我這剛讓人給芷蘿送去一碗提氣的滋補湯,想來這會兒已喝上了,昭陽這時過去,正好?!?/br> 她往孫嬤嬤瞟一眼,沉下聲音斥她對昭陽郡主不敬,又讓人前邊帶路,一行人往花芷蘿住處去。 * 同樣的驕陽下,大明河宮里的人卻一身冷汗。 宣珩允敞著半身端坐榻沿,被崔旺服侍著穿里衣,他的左腕骨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層層白布上血紅斑斑。 寢殿里縱使燃著濃郁的瑞腦香,依然難掩撲鼻而來的血腥氣。 第八日的子時一過,宣珩允就用銀匕劃開了左腕肌膚,依照天辰道長所言,先放凈血脈里的沉血,只要最后心頭上一碗鮮血。 冰、火雙毒噬骨七日,順著刀口流出的血盡成濁色,起初,劃出的刀口太淺,血流著流著,傷口便凝固了。 宣珩允將銀匕探進燭火里,直到刀柄發(fā)燙,咬著牙根再次劃開皮膚,刀刃切過傷口的時候,一陣青煙帶著皮rou焦灼的氣味升騰而起。 如此反復(fù)五次,左腕那處傷痕血rou外翻,邊緣已成焦黑狀,崔旺大著膽子看了一眼,直接看到切口下黏著筋膜的白骨。 這得多疼啊,可陛下從始至終只有兩聲悶哼,崔旺閉著眼不敢再看。 期間因著失血過多,他生生疼昏過去兩次,是被崔旺哭著硬灌半碗?yún)行训摹?/br> “換常服。”暗啞的聲音明顯中氣不足,還很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