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  X

    殘篇

    草莓綴在冰淇淋蛋糕上。她先挑起草莓，然后再吃掉蛋糕的尖角。切下一塊蜂蜜松餅。再來一勺淡奶油。甜品盤子幾分鐘就空了。在學(xué)校里可沒有這種機(jī)會。甜食果然比其他的東西都要好吃。

    接下來我們?nèi)タ纯词罪棸?。他說。

    嗯。我以后還可以再來嗎？

    可以啊。只要你想的話。

    那就之后再來吧。她掃到柜臺上的價簽，那又是她負(fù)擔(dān)不起的價格。其他坐在這里的人都像是優(yōu)雅的貴族。唯獨(dú)她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

    黑魔王正坐在對面喝紅茶。喝完了那一小杯，他穿上風(fēng)衣，拎起購物的紙袋?？雌饋砝蠋熍c這條街的風(fēng)格很配。

    對面那家首飾店掛著巨大的招牌，一個戴著寬沿帽的女人挑起手里的珍珠項(xiàng)鏈對著街上的人笑。推開大門時，明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魔王的身上，白羽不過是個附屬品。

    “您想要買些什么？”

    買什么呢？每條項(xiàng)鏈都很好看，也都太貴了。而且在學(xué)校里沒辦法戴首飾。離開項(xiàng)鏈的柜臺，兩對粉鉆石耳環(huán)吸引了她，也許送給淺倉夢和米曉熙還不錯，她們肯定會喜歡的。但這價格也太貴了些。

    “如果需要便宜些的，請看這邊吧。”

    白羽瞟了一眼柜臺小姐，腹誹道，我每個月賺的錢可比你多。然而她還是乖乖跑到了價格更低的那個區(qū)域。純珍珠制成的叁層手鏈，她看到這東西的瞬間，想的也是淺倉夢和米曉熙。她們總是一起出門，肯定會需要的。

    可是依然負(fù)擔(dān)不起。再買下去的話，上個月的工資也要搭進(jìn)去了。她挑了銀制的項(xiàng)鏈，嵌有一顆黑珍珠。

    “麻煩您包裝下這一款。我要兩條。”

    “兩條？”黑魔王湊過來，“你要送出去嗎？”

    “嗯?！?/br>
    “其他的你沒興趣？”

    “不，只是我總覺得自己買什么都無所謂?！?/br>
    “既然這樣?！彼沂执钤谒缟?，“我可以幫你選嗎？”

    “錢不夠了?！?/br>
    “不需要你來付。”

    他指了指另一側(cè)的柜臺。里面有一條皮質(zhì)的細(xì)項(xiàng)圈，上面掛著圓形的吊墜。那是由幾顆小鉆石和中間的藍(lán)寶石組成的圖案。

    “試一試?！彼f，“我來幫你?！?/br>
    好像在宣布所有權(quán)一般，他將細(xì)項(xiàng)圈掛在白羽的脖子上。

    “好奇怪……”

    “哎呀，這位先生真有眼光。這一款是時下流行的款式呢?！?/br>
    “呃……”她想要拒絕，并不是因?yàn)榭钍剑且驗(yàn)轫?xiàng)圈戴在自己脖子上太怪了。

    “不喜歡嗎？”

    “沒有……你挑的我都喜歡?！彼f。

    “你總是這樣?！彼难劾锫冻鲆唤z失望，“既然你這樣說，我就買下了?！?/br>
    沒有拒絕，也沒有肯定。

    “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吧?！彼f，“你要自己做出決定才行?！?/br>
    “可是……”她看著柜臺，“這些確實(shí)都很好看?！?/br>
    “那就說出來啊。你都喜歡。全部都想要的話，我就全部買給你?！?/br>
    “哈，有意思?！彼α?，“老師有錢到可以把這里全部買下來？”

    “我可以。”他竟露出了認(rèn)真的表情，“所以我說過了。我要聽你的想法，而不是做我的追隨者?！?/br>
    “聽起來老師像個無憂無慮的大少爺?！?/br>
    “怎么？”

    “有的時候，人是不能說出自己的選擇的?！?/br>
    聽起來，他究竟有沒有經(jīng)歷過苦難呢？怎么隨便就說得出“我全部買給你”這種話。他極少見白羽對自己表現(xiàn)出不愉快，現(xiàn)在就是她不悅的時刻之一。這是二人永遠(yuǎn)無法相互理解的征兆。

    回想起幼年時吃面包都只能選一個的自己，白羽突然格外難過。既然只能選一個，她對母親說，我就不要了吧。反正家里也負(fù)擔(dān)不起的。

    而現(xiàn)在，他卻說，只要你喜歡，我全部買給你。

    人與人之間為何總有這樣恐怖的差距。為什么？誰來告訴我？老師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是不是他不需要做選擇，他可以隨便就得到一切？是不是我也只是老師隨手找到的玩具之一？

    再糾結(jié)下去，會出事的。

    鎮(zhèn)上人雖然沒有自然災(zāi)害的侵?jǐn)_，可也要攢幾個月甚至幾年的錢才買得起這里的一條項(xiàng)鏈。

    然后，這個人說他可以全部得到。

    那，我生來難道就只是為了體驗(yàn)這種不平等嗎？

    “生氣了嗎？”走出首飾店，他問，“因?yàn)槲业哪木湓?？?/br>
    “老師是大笨蛋?！卑子鹨а狼旋X，“不要問我。”

    “嗯？那到底是什么呢?！?/br>
    “沒什么。只是覺得老師很有錢，很嫉妒罷了。”

    “嫉妒？我還以為你是因?yàn)槲易屇阌凶约旱南敕ú派鷼獾??？墒悄阋窍矚g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啊。錢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

    “但是對我——對我們就是有意義的。”她說，“不是什么時候我們都能做出那種選擇。我不是沒有我自己的選擇。我是認(rèn)為沒有必要全部買下來。這樣說的話，老師能明白嗎？”

    “也許明白?！彼兆∷氖?，“現(xiàn)在，還生氣嗎？我們繼續(xù)去看看其他的店，好不好？”

    “接下來還有什么？唔，回去之前我想去一下超市，如果最近都只是住在家里的話，我還要做飯呢?！?/br>
    “等到最后再說吧?！?/br>
    路過一家服裝店，黑魔王非要拉著白羽進(jìn)去?？蔁o論怎么看，里面賣的都是些貴族才會穿的衣服。那裙擺像是盛開的花朵，綴有多重蕾絲邊，外面還有一層薄紗般的罩裙，胸前每一顆扣子都像是藝術(shù)品，雕有不同的金色花紋。

    “我想看白羽穿這個?！彼钢鴻淮?。

    “什么？這不可能。這是貴族大小姐才穿的衣服，我怎么可以穿?！?/br>
    “怎么不可以？我買給你，試試看？”

    屋內(nèi)還有其他款式，但都一樣過分華麗。單是穿出門就需要極大的勇氣，想打扮得足夠細(xì)致，要用上幾個小時。有些裙子相對要簡約些，即便如此，配飾也太過多了。

    “這我要怎么試穿？”隔著玻璃，她皺眉，“感覺很麻煩啊。”

    “麻煩嗎？我倒是感覺可以試試看。你喜歡哪種？要我來幫你選嗎？”

    “非要說的話，我喜歡門口那條黑色的。”

    那種沉穩(wěn)優(yōu)雅的感覺，令她想起小時候聽的童話故事。公主應(yīng)當(dāng)如此。她接過那條裙子，面料厚重，比普通連衣裙要重很多。

    “我想看白羽穿那條露背的?！?/br>
    “什么？不行。”她搖頭，“我不太適合那個風(fēng)格?！?/br>
    “不適合嗎，可是你的身材又不差，穿得性感一點(diǎn)也沒什么吧?！?/br>
    “可是……”

    “去試試吧。我想看看。”

    果然沒辦法拒絕。老師的請求，根本沒辦法拒絕。換好第一條厚重繁瑣的裙子，她竟有些驚喜，仿佛自己從鏡子里看到了想象中的公主。這條裙子只適合晚宴時穿，不過并不影響白羽對它的喜愛。下次倘若有晚宴的話，就這樣穿吧。

    但換上露背裙時，她的臉?biāo)查g紅了。在外面她從不穿暴露的衣服，這是第一次。更何況這根本不是露背，甚至快露出腰了。下擺長度不規(guī)則，最短的地方甚至露出她的大腿上部。

    可是老師想看。她一咬牙，走出了更衣室。

    “這不是很好看嗎？”他笑了，“沒有必要害羞呀?！?/br>
    雙手扶在她肩上，鏡中老師的身影正與她緊緊相貼，長發(fā)落在她身上像是夜晚月光織成的紗。老師甚至比我更適合做個女人。

    “很好看哦?！?nbsp; 他壓低了聲音，“白羽的身體很漂亮?！?/br>
    這句話說得她身體一抖。

    “胡說什么，我要換掉了……”她立刻鉆回了試衣間。

    太過分了，總是在外面說這樣的話。說想要做也好，說我可愛、漂亮也好，分明就是為了最后那個結(jié)果。不要這樣夸獎我。不要這樣暗示我。

    身體很漂亮……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鏡中赤裸的自己。突然回憶起那時被老師蒙住眼睛調(diào)教的場面。她的身體逐漸被燥熱所控制?？墒沁@里是試衣間。什么都不能做。努力深呼吸幾次之后她終于冷靜了些，從試衣間里出來，然后說，那就買這兩條吧。

    “你……換衣服還真是久啊?！?/br>
    “有嗎？正常時間而已?！?/br>
    “噢，是嘛。那以后出門之前，我多等你一段時間?！?/br>
    接下來還去哪里？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燥熱擾亂了心神，只想快點(diǎn)回到房間去躲起來。

    “我想回去。”她說。

    站在街上，他的手里拎滿了購物袋。那好，我們回去。他開始向車站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比來時多了些，待到夜晚，這座城被燈紅酒綠的氣息熏出一陣芳香?；丶业碾娷噮s沒什么人。她還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車廂里原本有幾個人，可在中途都走了。

    “人好少啊?！彼巴?。大廈的燈還在亮著，永遠(yuǎn)都不會熄滅。

    “嗯?！彼f，“也許是因?yàn)槲业姆孔犹h(yuǎn)了?！?/br>
    “偶爾能像今天這樣出來也不錯?！?/br>
    “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

    他將購物袋放在另外的位置上，向白羽的方向靠了靠。

    “有心事嗎？”在她的耳邊落下一吻，“現(xiàn)在這里沒有人。有什么話，說出來就好?！?/br>
    “別這樣……老師，這里是公共場合……”

    “可是誰都不在呢。再說，我們的關(guān)系親密些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

    “告訴我嘛?！彼拇讲淞瞬渌亩洌暗降资菫槭裁?？看你好像突然不開心呢?！?/br>
    “我沒有不開心?！卑子鸬穆曇粼絹碓叫?，“是我……自己……”

    “你怎么了？”

    “是老師夸獎我，所以我……”她的身體幾乎要縮進(jìn)座椅與窗戶旁邊的角落里，“我……說不出口。”

    “想做了，是嗎？”他的聲音極輕，可在車廂里，她卻聽得清楚。

    她點(diǎn)點(diǎn)頭，立刻又搖頭否定。

    “身體好熱。”她說，“好奇怪……”

    “只是夸你漂亮，就會有反應(yīng)嗎，真是很容易興奮呢。而且，我們剛剛才做過哦，你這么快就又想要了嗎？”

    手指撩撥她的發(fā)絲，只見她的臉更紅了。

    “看來平時要多說一說呢。這樣你就會習(xí)慣的?！?/br>
    “不要說……聽起來很怪?！?/br>
    “白羽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是漂亮的孩子嗎？”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她轉(zhuǎn)頭與自己對視，“你要學(xué)著適應(yīng)哦。我那時候并沒有想暗示你，只是想夸夸你罷了?！?/br>
    可惡，好喜歡。對自己過分主動的老師。干脆不要讓我擁有想法就好了。讓我做老師的附屬品。

    “怎么不說話？”被她直直盯著，就算是黑魔王，也會有些失措。

    “我在想老師才是最漂亮的那個。”

    “嗯？確實(shí)有很多人說我像女人。不過我倒是不這么想。夏天的時候穿著短袖的話，他們就不會這樣說了?！?/br>
    “老師。”她盯著他的臉龐。

    不能這樣做。但是果然還是想這樣做。

    “怎么了？”

    “好喜歡你?！彼龘溥M(jìn)黑魔王的懷里。泉水的香氣，雪原，松林，早晨的香氣，“好喜歡。”她的頭伏在老師胸口。

    “噢，這樣啊?！彼嗣子鸬念^，“我也很喜歡白羽呢?！?/br>
    “喜歡……老師?！?/br>
    “嗯?！?/br>
    “特別是……控制我的時候?！?/br>
    “嗯？你……你是突然想到什么了嗎?！?/br>
    “沒什么?！彼匀环谒男厍?，不敢抬頭，怕被他看見自己燒得通紅的臉頰，“喜歡老師。喜歡被你控制。”

    “噢，白羽喜歡被欺負(fù)呢?！彼恢皇?jǐn)堊∷难?，“回家之后，還有很多機(jī)會。這段時間都在休息，我們可以更親密一些?！?/br>
    “可是祭祀日會見不到老師?！?/br>
    “只是叁天見不到我，你就會想我嗎？”

    “嗯。會的?！?/br>
    “那我會盡量回來的?！?/br>
    老師的聲音為何總是充滿魔力，好像能夠勾走她的心神。并不是那種低沉的性感嗓音，而是輕柔的，少年般的聲音。

    “一定要回來。”

    “盡量。”他說，“回家之后好好休息吧，看起來你今天很累呢。都怪我說了那些話?！?/br>
    “不是的?！痹谒膽牙铮龘u頭，“老師什么都沒有做錯。我喜歡這樣的老師?！?/br>
    喜歡……嗎？

    是喜歡，還是順從呢。還是說，我其實(shí)喜歡順從老師？喜歡被老師鞭打，被老師控制，被老師用溫柔的聲音辱罵？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誰來告訴我。這條路究竟是對是錯。

    列車用冰冷的聲音報站，她依偎在老師的懷里，享受此刻獨(dú)有的寂靜，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二人，隨著燈火遠(yuǎn)去逐漸奔向凝重的黑暗。愛沒能點(diǎn)燃黑暗，做一束燈火，愛只是讓黑暗更冰冷，更苦悶。

    此時的纏綿若能永遠(yuǎn)持續(xù)就好了。人一旦得到了，就永遠(yuǎn)不會想失去，越是愛，就越害怕最后的結(jié)局。

    等到進(jìn)了小區(qū)，他們?nèi)誀恐?，為了保持這個動作，黑魔王一人拎了四個購物袋。

    “真想每天都和老師牽著手?！彼f。

    話音剛落，她隱約聽到不遠(yuǎn)處有人的腳步聲。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昏暗的燈光下，有個軍官模樣的中年人，蓄著一圈胡子。她看了看那人的軍銜，是必須要叫長官的。然而她現(xiàn)在沒穿制服，她便緘口不言。

    “黑魔王?！睂Ψ降难劾镩W過寒光，“這是帶女友出去逛街？”

    “是啊?！彼皇俏⑿Γ斑@么晚了，您還出來散步嗎？”

    “不。快到祭祀日了，總部通知我去開會?！?/br>
    “這樣啊。那我先回家了。您注意安全?！?/br>
    “您也是。”

    說完之后，他們擦肩而過。

    然而就在這之后不久，她突然聽到一陣聲響，好像是什么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她回過頭，這一刻是她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那個人倒在血泊里。

    “啊！老師！”她尖叫，“他怎么了！”

    “噢。沒什么?！?/br>
    黑魔王依舊牽著她的手，甚至沒有轉(zhuǎn)身。

    “我殺了他?！彼f。

    好像在描述些日常生活中的事，好像殺人對他來說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所有的驚恐在此刻匯聚成白羽的模樣，她的身子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為……什么？老師……”

    “因?yàn)槲易x到了他的心。他想殺你。既然如此，還不如先一步殺了他?！?/br>
    “什么？讀心……”

    “是啊?！彼f，“超階法術(shù)的一種，你應(yīng)該知道吧。一般人學(xué)不會的?！?/br>
    “可是……可是……”

    老師會讀我的心嗎？會捕捉我的思維嗎？還是說老師在說謊，其實(shí)他只是想要?dú)⒘四莻€人，所以這樣做了？那么我是不是也會成為第二個死者？

    可是，若能讀取他人想法的話，簡直如同全裸一般，最后的一點(diǎn)隱私都不見了。

    老師是這樣的人。是會使用超階法術(shù)的人。所有超階法術(shù)中，她只會最簡單的傳送?？墒抢蠋煵灰粯?。老師可以不念出咒文就發(fā)動法術(shù)。老師可以讀取別人的思維。老師可以……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沒做?！?/br>
    “是啊，我說了。我讀到了他的想法。他想殺你?！彼皖^看著白羽，“我說過啊，帝國軍里有很多人不喜歡我，這不是在開玩笑。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我身邊有了女友，立刻會用你來要挾我?！?/br>
    “那也不意味著他一定會殺了我吧！”

    “難道你非要被他們用刀抵在脖子上，或者被綁走當(dāng)成性奴來折磨，才愿意承認(rèn)嗎？”他并不生氣，只是用平靜的語調(diào)說著，“既然他們沒辦法殺死我，就一定會從我親密的人身上下手。你想要質(zhì)疑我的決定也無所謂哦。反正，人已經(jīng)死了。”

    她勉強(qiáng)邁開腿，腦海中仍回蕩著尸體倒在血泊里的畫面。

    此刻的老師依舊是溫柔的——分明應(yīng)該是溫柔的。但他的身上，多了一分白羽無法理解的陰鷙。

    燥熱完全被冰冷所取代。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用身體擋住門。

    軍人不應(yīng)該怕死。是的，她沒有那么怕。但是那種恐懼究竟從何而來？老師會不會殺死自己？會不會讀自己的思維？

    是不是我在黑魔王眼中，不過是螻蟻罷了？

    我……那么我的生命，究竟有何意義？

    “白羽?！鼻瞄T的聲音，“開門。我有話對你說?！?/br>
    “我……我……要睡了……”

    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還在恐懼之中未能恢復(fù)。

    雙腿一軟，她跪在門前。

    問題是，好像在威脅她。為什么要讓我看到？為什么不能對我保守秘密？為什么非要讓我做這樣的噩夢？

    她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縮成一團(tuán)。

    死是什么感覺。死是凝重的沉默，還是永恒的光明。死亡會痛，還是身體的麻痹。

    “開門吧。我知道你被嚇到了。”他依舊很平靜。

    其實(shí)即便不開門，他也一樣能進(jìn)到房間里。

    但他只是想讓白羽來決定。

    “不要，我真的睡了……”

    “睡了嗎？那就麻煩你下床讓老師進(jìn)來吧。”

    怎么有這么任性的人?？墒敲鎸蠋煹娜涡?，她永遠(yuǎn)只會退讓。她扶著門把手站起來，然后緩慢拉開了房間的門。

    迎面而來的是他的擁抱。沒有煙草的味道，也沒有松木的味道，只是他自己的擁抱。他還穿著高領(lǐng)毛衣，貼在她的臉上，有種毛茸茸的觸感。

    “害怕了，是嗎？是我讓白羽這樣害怕嗎？”

    她不出聲，也不點(diǎn)頭。

    “對不起，白羽。我的好孩子。老師嚇到了你，以后不會這樣做了?！?/br>
    他的擁抱總是這樣溫暖，就算他的身體被恐懼凍結(jié)，也能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

    “為什么……”

    她的疑問太多，能說出口的只有叁個字。

    “我不會讀你的思維?！彼f，“因?yàn)榘子鹗俏抑匾娜?。我只會去讀敵人的心。他是敵人，但你不是。我也不會殺你?！?/br>
    “我……如果有一天，我變成老師的敵人呢？”

    “不會有那一天?！彼f，“永遠(yuǎn)不會?！?/br>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老師不會那樣對我?！?/br>
    “那我怎樣做，你才會信任我？”

    手指交織著她深亞麻色的發(fā)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師究竟是誰。究竟生活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為什么你的想法會和我不一樣。”她抓著他的背，“我沒辦法……理解老師?！?/br>
    “那就不要去理解。”他說，“我們才認(rèn)識不到一年的時間，對我來說，不過是如同眨眼般的一瞬而已。還有很長的時間能讓我們熟悉彼此，不是嗎，白羽？”

    可是，那如果我不能接受老師的話。

    我要怎么做？我不能離開老師。我要把我的靈魂放進(jìn)名為夏路亞的火焰里炙烤，直到化成灰燼。就算再痛苦，我也沒辦法離開。

    戀愛是這樣苦澀嗎？

    “老師……不要離開我?！彼难蹨I打濕了他的胸前，“我不能……被你丟下?！?/br>
    “嗯。我不離開你。”

    他緊緊抱著白羽，好像要把恐懼從她身體里擠壓出來。

    “白羽?！彼f，“不要害怕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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