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著妖魔界身份最為尊貴的一對師兄妹為塊糕點反目，糕點的制作者兼饋送者——長留掌門、正道仙首白子畫，心情很復雜。

    “殺阡陌畢竟是七殺圣君……”猶豫了一下，看著送走殺阡陌后就心大的又摸出了芙蓉糕細細品嘗的瑤玉，白子畫還是說道：“你這樣護食，好么？”

    瑤玉奇怪的看了一眼白子畫，理所當然的說道：“本尊從不拒絕任何東西，所以，誰也別想從本尊手里奪走什么。”

    無論是糕點，還是其他。

    “你突然這樣問，是在擔心美人師兄會因此對本尊不滿，為難本尊么？”瑤玉頓了頓，忍不住好奇道：“為什么？”

    “本尊以為，你哪怕不做夢都盼著本尊與師兄失和，也該對此事樂見其成才對?！?/br>
    七殺最近野心畢露、來勢洶洶，仙界已有兩大門派遭了毒手，局勢艱難。

    白子畫一直耐著性子、花費心思，試圖把她留在身邊，不就是為了讓她遠離妖魔界，以免助長七殺威勢么？

    這時候，若是她與殺阡陌反目，妖魔界內(nèi)亂便指日可待了。七殺無論輸贏，都免不了元氣大傷。如此，仙界之?？山狻０鬃赢嬙摳吲d才對。

    “無論你信與不信：我是看你從未濫殺無辜、妄挑戰(zhàn)端，覺得你本性純良，才盼著你能棄惡從善?！卑鬃赢嬀従彽?，“卻從來不曾希望你有朝一日歸從正道，只是因為不容于妖魔界之故?！?/br>
    “棄惡從善？”瑤玉聞言，清脆悅耳的嗓音里多了幾許嘲諷，可精致美麗的玉顏上卻褪去了幾分戲謔。

    帝尊大人難得認真的對白子畫道，“我爹說，每個人生而都有各自的立場，因為位置不同，職責也不盡相同。”

    “人應該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我是獨孤夢瑤，是圣心魔主獨孤信的女兒，魔門有史以來最強的傳人。所以我理所應當就該稱尊魔道。順我者昌?！?/br>
    “我從不覺得我過去為了妖魔界的利益所做的事情，是什么惡事。也從不認為你們仙界的人做的事情，就是善事。”

    所以，自然也不會有所謂“棄惡從善”這個說法。白子畫此言，聽在瑤玉耳中，委實不經(jīng)。

    “令尊的說法，在下很是贊同。人生于世，確實都該承擔起其所應該承擔的責任?！卑鬃赢嬄犃爽幱袼?，卻出人意料的附和了她一句。

    “只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捫心自問，真的認為，那些為償一己私欲而jian|yin|擄|掠的行為；那些為達卑鄙目的而肆意屠殺的舉動……是對的么？”

    jian|yin|擄|掠，肆意|屠|殺……在聽見這些詞匯的剎那，瑤玉明澈美麗的眼眸中，一縷厭惡悄然掠過。

    白子畫敏銳的捕捉到了眼前女子這細微的情緒變化，莞爾一笑，說道：“我查到，你剛剛走出妖魔界、游歷天下時，曾經(jīng)滅過的若耶溪福地，有暗中挑撥凡間戰(zhàn)亂，借機私以凡人戰(zhàn)魂煉制道兵的惡行……”

    “你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他們背地里這些鬼魅伎倆，所以才對他們出手的吧？”

    “才不是。”瑤玉聽見若耶溪福地一名，頓時下意識的打了一個激靈，仿佛是從中聯(lián)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哪怕時隔多年，早已事過境遷，也還是心有余悸。

    “湊巧，那完全就是湊巧的……湊巧而已?！?/br>
    “湊巧？若耶溪福地的事情若說是湊巧，那么紫蓋山一事呢？紫蓋山二長老本欲以禁術(shù)血祭自家滿門，然后墮仙入魔?？勺罱K此事卻被你攪和了。這也是湊巧么？”

    白子畫有些困惑于他所看到的、瑤玉面上的恐慌，不解是什么事情竟能嚇得到她?？偛豢赡苁俏窇秩粢５禺斈陳号e吧？但他還是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

    瑤玉這次聽見紫蓋山一名倒是沒有心虛：“七夜那個混蛋骨頭飄了，竟然敢打飯團。既如此，我要他門下一條狗的性命，也是正正合宜。有什么大不了的?！?/br>
    “那、這么說的話，你破羅浮洞天，也只是為了掠奪長生古泉。除天都府，也只是為了替合歡宗清理門戶了？”白子畫含笑問道。

    瑤玉一邊托腮欣賞著長留上仙難得一笑的風情，暗想今兒可算曉得什么叫霽月清風、如匪君子了。一邊理所當然的回道：“那是自然?！?/br>
    “羅浮洞天的長生古泉對你有何作用，我不曉得，便不多言?！卑鬃赢嬑⑿Φ溃爸?，天都府一事，你該明白，它拖的越久，對仙界的傷害就越大。

    若我記得不錯，合歡宗與滅情道因教義相反、功法互克之故，關系可素來稱不上好。

    為了殺合歡宗一個棄徒，讓仙界免遭巨大損失……這是圣心魔主教你的、一位帝尊應該做的事情么？”

    “……我爹說，做了帝尊，以后與妖魔界便是同盟而非從屬，就可以自由自在，不再受妖魔界約束，做我想做的事?！爆幱癫灰詾橐獾?，“我只做我樂意做的事情。我喜歡的就是對的，我不喜的就是錯的。”

    “你不喜歡兵戈四起、血流成河?！卑鬃赢嫼V然說道，“你喜歡天下太平、百姓安康?！?/br>
    “所以呢？”瑤玉柳眉微蹙，她有點不喜歡白子畫此刻的傲然自信，但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更美了。

    幽潭般的眼眸里像是落了星星，光芒溫柔而明亮。冰雕雪琢的無瑕面龐也像是會發(fā)光一樣，清極俊極。風姿絕世。

    “不要指望我在仙魔大戰(zhàn)中手下留情。須知自古的戰(zhàn)爭，僵持不下、不分勝負的傷亡才最大?！?/br>
    瑤玉帝尊突然冷下聲色道：“七殺祖上與魔門八脈有合約，打下六界，分封各脈，讓各脈施行教義，擇優(yōu)者推廣?！?/br>
    “滅情道教義是太上忘情，規(guī)則至上。如果妖魔界戰(zhàn)贏，那么那時我?guī)煹茏詴M他所能治理六界。給天下一個安定。”

    “你師弟？滅情圣主滅度魔君？”白子畫平靜的問，“你真認為殺阡陌和滅度那種人，能治理好六界？”

    “……能不能的，打下來再說?！爆幱竦溃败嚨郎角氨赜新?。”

    白子畫俊眉緊鎖，還待再說?，幱駞s不想聽了。玉一樣的美人兒晃了晃足，踝間立有鈴聲響起，勾人心魄。

    ……攝魂鈴。滅情道世代相傳的高階法寶。白子畫靜心定神，不讓自己被鈴聲所惑。

    瑤玉笑，精致的五官、輪廓明晰，臉龐處的弧線又流暢柔美。很好看，并且也是一種清麗秀氣的、讓人可以放松心情好好看的好看。

    “單春秋之前說，你是為不能依約與我同游六界一事，致歉來的？他說的，可是真的？”

    “是?！?/br>
    “既然你不能與我同游仙凡盛景，既然你恰好自己來了這妖魔界，那不如就由我?guī)闳タ纯催@妖魔界的風景吧？”瑤玉道，“答應陪我……我就原諒你?！?/br>
    白子畫注意到：這場同游瑤玉沒有約束時間。不知道是無心做此約束，認為白子畫只要陪她去了這一趟，之后就隨時都可以離開。

    還是覺得在她面前，只要她不同意，白子畫就跑不了。有意這樣一直把白子畫困住。

    但那不重要。

    白子畫：“固所愿也，不敢請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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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山

    因為之前七殺攻山時，花千骨誓與門派共存亡的表態(tài)，令人感懷欽佩。

    故而，在七殺退去后，蜀山上幸存的弟子們都心甘情愿的認可了她掌門之位。

    故而，當頂著個烏雞眼的殺阡陌到達此地時，很巧的，恰好趕上了花千骨的掌門繼任大典。

    耐心的暗中旁觀完了整套典儀。

    紅衣華美的七殺圣君笑吟吟的對蜀山新掌門不吝夸獎道：“真棒！”

    “十六歲的仙門之主，還是蜀山這樣的頂級仙門之主，小不點，你可真行?！?/br>
    “瑤玉總是自得她少年封尊、年輕有為一事?？赡呐滤僭趺刺熨Y絕代，這個歲數(shù)時，位格也是不如你的?！?/br>
    “jiejie！”花千骨看到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圣君大人也很開心，笑著撲過去送了圣君一個熊抱。

    待被圣君隨手接住，兩人一起相擁坐于月下了，花千骨才聽明白殺阡陌方才說了什么。

    ……瑤玉？哪個瑤玉？

    “jiejie說的是瑤玉帝尊么？眉間有紅花綻放的瑤玉帝尊？”

    殺阡陌揉揉花千骨的頭，寵溺道：“是啊！”

    不過瑤玉眉間那朵理應是地獄芙蓉花的血脈印跡，它變異了，現(xiàn)在不是花狀的。算了，這種有辱獨孤世家家聲的事情，還是不提了。

    “jiejie認識瑤玉帝尊？”花千骨好奇的眨巴著眼睛望向殺阡陌。瑤玉帝尊怎么誰都認識的樣子？身為魔門弟子，長留的白子畫上仙看上去卻和她很熟，現(xiàn)在神秘的殺jiejie聽上去和她也很熟。

    “額……殺jiejie，你的臉怎么了？眼睛怎么青了？”

    “沒事，走路不小心，撞到鐵板上了。”殺阡陌咬牙切齒道，“瑤玉帝尊？不認識！”

    “我怎么可能認識那位大小姐呢？”

    “??？喔！殺jiejie，你這，要不要我去廚房拿個熟雞蛋來給你敷一下啊？”花千骨沒注意殺阡陌奇怪的語氣，只滿懷擔憂、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殺阡陌烏紫的眼眶。天啦嚕，殺jiejie這么美的一個人，誰那么狠心竟然舍得打他的臉啊？

    【琉夏，去，到廚房拿個熟雞蛋來給你哥哥敷敷臉。

    好嘞！】

    殺阡陌目色恍惚，看著眼前青澀稚嫩的花千骨，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另外一張眸若清泉、純真秀美的小臉，那是他死去的meimei……琉夏。

    瑤玉的道，是混沌絕滅。

    時間必定虛無，空間終將破碎，萬事萬物都有一死，宿命的終點，是死亡后無有魂魄性靈輪回的毀滅。混沌是造化的開始，亦是一切的尾聲。

    這極為符合魔道功法的意蘊很強很霸道，一旦給人留了傷，就很不容易祛除掉。所以，從小到大，每次殺阡陌因為各種理由被瑤玉揍了過后，都要破幾天的相……

    這傷中的意蘊不除，哪怕用盡天下的靈丹妙藥，也是沒效果的。所以殺阡陌也從不會事倍功半的去給自己療傷。反正療比不療，好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倒是瑤玉，她越長越大后，偶爾會于心不忍，就愛意思意思，讓琉夏拿個熟雞蛋給他熱敷一下。然后默默散去自己的道韻。

    琉夏明知道瑤玉每次喊她拿雞蛋都只是個由頭，卻也每次都會笑嘻嘻的照辦。然后一本正經(jīng)的給他敷傷口。

    琉夏……meimei……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