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鸞剪頭發(fā)的時候，直接從脖子那里開始剪，擱在現(xiàn)代也就頂多算是一個短發(fā)造型，但是在本朝看來，簡直就是驚世駭俗！

    所以當(dāng)她一頭短發(fā)，搖搖欲墜地站在教坊司的大門外頭時，不多久身邊就聚集了不少人，對著她開始指指點點。

    本來么，大清早晨沒有多少人的，結(jié)果這造型實在是太吸引人了，有那本來沒打算路過教坊司的，也腳下一拐，看著人多，跟著也過來了！

    人看她這樣的小姑娘，穿的又單薄，倒是沒有太多苛責(zé)之語，便有人問她：“小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也有人問：“是家里遇到了困難？”

    更多的頻頻嘆氣：“再如何也不該把頭發(fā)給剪了呀！”

    明鸞垂著頭，使勁掐了自己幾下，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掐自己狠不下心，沒把自己掐哭，只好咬了一下舌頭，頓時痛得眼淚出來了！

    額滴親娘！這咬舌自盡的人是多么大的狠心??！

    明鸞痛得雙眼流淚，恨不能蹦起來似的，再抬頭楚楚可憐的勁頭是足了。

    說實話，不少路人一看她這可憐的模樣就心軟了。

    七嘴八舌的問她是怎么回事？

    她小聲道：“我家犯了事，女眷們罰沒教坊司，我不欲連累族中姐妹名聲，因此割發(fā)還了父母恩情，還了家族姓氏，自愿出族過來認(rèn)罪伏法……”

    說完舌頭更痛，眼淚流得那叫一個真情實感。

    當(dāng)即有人表示：“善！大善??！”

    明鸞在心里：去你奶奶個腿兒的！

    但也有人唏噓道：“你這樣跑出來，叫你爹娘知道了，該多么傷心啊？”

    這一點明鸞覺得是應(yīng)該贊同的。

    到手的銀錢長了翅膀飛走了，可不是該傷心么？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哽咽著抬頭看著教坊司的大門。

    教坊司一貫是熱鬧的地方，不過熱鬧都是在晚上，大白天的，坊中的主事以及官伎們還沒有起來了，還是龜公聽見了外頭的嘈雜，偷偷在門縫里看了一眼，然后趕緊來找主事說話。

    可巧啊，這主事一聽，連忙帶上昔日去徐家探聽虛實的那婆子出了門來。

    他們來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議論紛紛。

    “這么小的小姑娘，于心何忍哦！”

    “是家里犯了什么事？”

    明鸞小聲道：“我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只是聽說是出嫁的jiejie犯了事，因此闔家跟著入罪了?！?/br>
    “??？不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么，怎么這水還往回潑？”

    “對呀對呀，都有罪不及出嫁女一說，怎么就出嫁女犯了事還牽連上了娘家呢？”

    也有奇怪的，懷疑明鸞在說謊。

    問：“你們家是哪家？”

    明鸞不確定大家對徐家的觀感如何，只好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原本是徐家二房的姑娘，我娘乃是徐家二老爺?shù)睦^室，先頭死了的趙王妃乃是二老爺元配長女?！?/br>
    她本來以為大家對趙王妃的觀感不好，但沒想到，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原來趙王妃去了？這事兒沒怎么聽說?！?/br>
    明鸞懷疑這是皇家不愿意多叫人知道，連忙道：“是皇上下的圣旨。”

    這時候教坊司里頭的大門開了，主事：“何故在此喧嘩？”

    接著就不用明鸞回話，有的是熱心人幫著他說了。

    “這小姑娘心地善良啊，不想連累族中的名聲，斷發(fā)出族，過來伏法認(rèn)罪了?！?/br>
    主事皺眉：“你是哪家？”

    “前趙王妃的娘家徐家的?！边@句還是別人幫忙說，明鸞感激不盡，舌頭疼，只顧著點頭了。

    主事頓時想起先前趙王打發(fā)了人來說的話，當(dāng)下渾身一緊，頗有點緊張的說：“皇上大赦天下，不是放寬了對你們的處罰，允許你們家交上贖金即可了嗎？”

    他們教坊司也算是正經(jīng)部門，萬萬不能做出逼良為娼的事情來，這要是萬一被哪位行走路過御史大人給看見了，少不得奏折彈劾。

    主事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撤熱搜，撤頭條，把黑鍋扔遠一點。

    他這話一出，效果是不錯不錯的，當(dāng)場就有人覺得明鸞這姑娘做事不地道，這不是把父母族親都給架到了火上燒烤嗎？

    不過主事說起這個，明鸞可算是有話說了。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眼含熱淚的抬起頭來：“我雖然是個弱質(zhì)女流之輩，也念過幾年書，懂得羊羔跪乳烏鴉反哺的道理。

    “如今家里逢難，父輩們要流放青州，此去路途艱難，不知今生今世可還有機會回來，而祖母老邁（昏聵），雖略有家業(yè)，可我還有伯母母親嬸母，我一個人的贖金要五千兩銀子，再添一千兩便能換回三位長輩，既如此何況要全家女性為了我一個而多受那么多苦楚呢？

    “更何況，我們二房里頭，母親是繼室，本就難為，膝下還無旁的兒女傍身，當(dāng)時長姐出嫁已經(jīng)把家里所有的錢都帶走了，如今二房之中，說一句家徒四壁也不為過，我們已經(jīng)把能當(dāng)?shù)亩籍?dāng)了，如此捉襟見肘，尚且不能全都湊齊母親的二千兩罰金，更何況我還要五千兩呢？

    “因此，割發(fā)還了母親父親生養(yǎng)之恩，只身前來認(rèn)罪?！?/br>
    這番話說完，尤其到了最后一句，那真是擲地有聲，簡直窮明鸞畢生之演技！

    剛才還有所懷疑的路人也不懷疑了，更有那些容易心軟的，早就開始抬起胳膊，用袖子抹起眼淚來！

    主事嘆道：“你年紀(jì)這么小，可惜了?！?/br>
    但還是讓開道：“且進來吧?！?/br>
    他身后的婆子不知道徐家打算賣了明鸞的事，還以為明鸞這如今自投羅網(wǎng)乃是中了徐老太太的計策，因此心下暗喜，打量著明鸞，一邊在心里暗暗琢磨，要怎么在弄死這女孩子之前，先大大的賺上幾筆。

    不過明鸞跟王誠也是偷偷見過這婆子的，此刻看見她這種打量獵物的眼神，哪里能忍住，當(dāng)下縮到主事身后躲了起來。

    婆子本來是想哄住明鸞，可一看她甩開自己的手，遠離自己，立即氣惱不已，心中更是膈應(yīng)，暗道：“小小年紀(jì)，就知道勾引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