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鸞其實還好。

    人一旦接受了最壞的命運，再看其他，便不會覺得壞到哪里去。

    教坊司的人未必不想要她的命，但不會她今日一來，便鯊了她。

    可是若她此時留在徐家，估計就被打包“送走”了，那才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任人宰割。

    她已經(jīng)不去想林茂源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了，連林嬌冉她也不想再多考慮一分，就讓這惡心人的父女倆去相親相愛吧。

    她穿好了衣裳，才出來就看見跟徐老太太勾結(jié)的那個婆子。

    婆子看見她皮笑rou不笑的道：“姑娘跟我來吧?！?/br>
    一邊走一邊說：“姑娘身嬌rou貴，這身皮子可好著呢，不是我說，姑娘還應(yīng)該莊重些，這樓里的姑娘，才一進(jìn)來就如同姑娘這樣的可不多，哪個不是烈性兒才得到些尊重？”

    “像姑娘這樣，絞了頭發(fā)自己跑來，送上門的那可是賤之又賤，自己不莊重，別人也不會拿姑娘當(dāng)回事……”

    “姑娘別嫌我說的難聽，我這才是真正為了姑娘好呢?！?/br>
    明鸞氣得心頭直跳，攥著拳頭強(qiáng)自忍著。

    婆子看她一眼，心頭暗笑，她剛才說那些話，可不是真正為了她好，而是為過一段日子，讓她“不堪受辱”好烈性的死去，若是很容易就接受了教坊司的安排，人也在這里如魚似水的，那到時候想安排人去死都說不過去了。

    這人手上沾的血多了，再看人命，便不覺得值得憐惜了。

    明鸞自然是知道她為什么這么說，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告訴自己，不必為了這人的話生氣。

    等見了教坊司的主事，主事果然對她穿的衣裳滿意，不過又看見她一頭亂發(fā)又皺眉了，叫了安姐過來：“找人給她梳頭，看看不行先接上個假髻?！?/br>
    說完之后又對明鸞說：“你在這里好好聽話，教坊司來的客人也不全都是輕浮浪子，大家來就是看歌舞的，先過這一陣適應(yīng)適應(yīng)，然后我再找人帶你學(xué)歌舞。”

    其實當(dāng)然教坊司的姑娘是有其他“營生”，可這時候主事卻不想嚇住明鸞，總要叫她慢慢的接受了才好。

    明鸞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看了看剛才領(lǐng)著自己的婆子，然后再看看主事，似乎不知道該聽誰的，她這表演可以說是很真情流露了，因為教坊司的主事一下子懂了。

    他輕聲對明鸞說：“你有什么不懂的，盡管提出來問，你也見了，這里的jiejie們很多，活的其實也沒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可憐的，她們在這樓里，男人們聞著味兒撲過來，可是卻不一定能吃到嘴里的……”

    明鸞半懂似懂地點了點頭，再看一眼婆子。

    只把那婆子看得毛骨悚然，后悔不迭，覺得自己剛才心急了，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給她種那種心錨，不然現(xiàn)在主事這么一哄她，她信以為真，這么個年紀(jì)，又不懂分辨是非……

    就在婆子張嘴要說什么的時候，主事的也看向她，輕聲和氣的吩咐：“你去做你的事吧，這里用不著你了?！?/br>
    婆子連忙道：“大人，這丫頭的祖母曾經(jīng)求我，想叫我多照顧她一二，我怕她不懂事，再沖撞了旁人，想親自領(lǐng)著她，教她一段日子。”

    主事道：“我看她挺懂事的，人也乖巧可愛。好了，你下去吧?！?/br>
    他臉上露出不高興來，婆子也不敢多說了。

    等她走了，亦或者其實沒有走遠(yuǎn)，還妄圖藏在哪個拐角偷聽，不過主事不在乎，直接問明鸞：“她剛才跟你說什么了？”

    明鸞看了看他，剛才她是利用他們，現(xiàn)在婆子敗退，她又不確定要不要立即就說了，因為萬一這個主事跟婆子還有更深層的聯(lián)系呢？

    譬如親戚關(guān)系？譬如其他關(guān)系？

    她一時腦子里頭紛亂復(fù)雜，自己都差點把自己繞進(jìn)去，畢竟從前也不是從事勾心斗角事業(yè)的行家里手。

    主事卻用更加溫柔的聲音道：“我是教坊司里頭的主事，這個官雖然不大，卻管著這里頭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事務(wù)，你有疑惑，問我是最快的辦法，想不通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說?！?/br>
    明鸞眨了下眼，垂頭捏著衣角道：“剛才那位mama說我輕浮，自己跑來教坊司，還說才進(jìn)來的姑娘，越是烈性些不從吩咐些的，才能得到更多的敬重。我，我不知道該聽大人的話，是要乖些，還是要聽mama的話……”

    最后一句話被她說的意猶未盡，但主事卻懂了，不愧是歷練出來的人，聽到這種話也沒當(dāng)場發(fā)怒，只依舊溫和的說：“自然不能聽她的，她只是個婆子，能有什么大道理講給旁人聽，再者說了，她那樣說，未嘗不是嫉妒你的美貌，你想啊，她又沒有，可不是希望你不要得旁人的喜歡嗎？你跟她若是站在一處，是個人當(dāng)然是更喜歡你的，對不對？”

    明鸞似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主事這才吩咐安姐：“領(lǐng)著姑娘去吧，好好的打扮起來再給我看?！?/br>
    明鸞面對安姐就自在了許多，還跟人要吃的：“我肚子餓了?！?/br>
    安姐忙叫人拿了吃食上來。

    明鸞好一頓飽餐，她吃的不快，但架不住吃的時間長，主事問了她一次，聽說她在吃東西，后來覺得時間過長，親自過來看，見她還在吃，也便罷了。

    就這樣，她一面吃東西，安姐一面叫人給她梳頭打扮，再有人催促：“姑娘打扮好了嗎？客人上門了。”

    安姐笑著出去：“總要先讓在一旁看看學(xué)學(xué)吧，小姑娘臉皮薄，一上來嚇住便不好了?！?/br>
    那人道：“這是自然，主事大人吩咐了，不叫人嚇唬姑娘?！?/br>
    安姐笑：“那還這么心急?！?/br>
    那人說：“這不是有人知道咱們新來了meimei，鼻子尖聞著味兒過來了么？”

    安姐就唉喲一聲：“這誰呀?！?/br>
    那人說：“還不是那齊公子？你只管領(lǐng)人出來就是。”

    安姐應(yīng)了，回頭進(jìn)來見明鸞。

    明鸞嘴里沒停，跟只松鼠似的咀嚼，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她，問她：“jiejie，齊公子是誰家的啊？”

    安姐就對明鸞說：“他是禮部董侍郎的外甥，自家倒是尋常些，是他還不要緊，他不敢太孟浪了，只恐怕是聽說了，所以才來看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