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的去了半條命。

    當(dāng)時她作為一個不太親近的長輩，仍然生氣又憤怒，心疼又擔(dān)憂。然而現(xiàn)在，她作為這個女孩的母親，卻要刻意去忽視那一幕，忽視她受到的傷害。

    鐘紜強行趕走腦海內(nèi)的景象，轉(zhuǎn)而想起了虞芊堇。

    那是她從小帶到大的孩子，她的每一個成長階段，她都有參與。

    她看著那孩子牙牙學(xué)語，跌跌撞撞學(xué)走路，上幼兒園開始學(xué)拼音，開始學(xué)寫自己的名字，然后長成了優(yōu)秀的少女。

    鐘紜割舍不下，哪怕她強行掩埋的理智在瘋狂提醒她那個女孩做過什么，瘋狂提醒她那個女孩的母親做過什么，她還是覺得這些可以解決，可以協(xié)調(diào)，可以融洽。

    她看向?qū)γ娴呐ⅲ骸癿ama想盡快接你回家，你這些天自己住校，肯定過得很辛苦，你想不想要一個和芊堇一樣的大房間？mama已經(jīng)在找人給你設(shè)計，等你回來，可以根據(jù)你自己的喜好……”

    “夫人?！?/br>
    對面的女孩忽然打斷了她，她好像早有預(yù)料，問：“為什么是和那個房間一樣，而不是直接重裝那個房間呢？”

    “……”

    鐘紜臉色發(fā)白，還是要面臨這個問題，她囁嚅道：“那……那個還是小堇的房間?！?/br>
    “瑟瑟！”

    她忽然懇求地看向?qū)幧?，希望得到她的理解：“你要回來，可不可以……先以養(yǎng)女的身份呢？你們的生日暫時還不能調(diào)換，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你的，你們都是我的女兒，只是目前這件事還不能捅出去……”

    “我們都是你的女兒？”

    寧瑟瑟笑著：“夫人，你只生過一個女兒?！?/br>
    鐘紜吸了口氣。

    她知道，這是瑟瑟在逼她做出選擇，瑟瑟看樣子是不愿和小堇共存在一個家。

    她艱難道：“瑟瑟，阿姨知道……不，mama知道你們慣有摩擦，彼此都為難過對方，但這一次小堇確實做的太過了，她也將要受到法律審判，她會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你不可以……原諒這一次嗎？”

    “應(yīng)有的代價？”

    寧瑟瑟啼笑皆非：“夫人，換回生日，讓她按正確的年齡量刑，才是應(yīng)有的代價。”

    “瑟瑟……”

    鐘紜痛苦閉眼，低聲下氣道：“mama求你，寬容她這一次，好嗎？她生了那么嚴(yán)重的病，還沒有臍帶血可以治療，她受的懲罰已經(jīng)夠多了……”

    寧瑟瑟真的不知道說什么了。

    這個女人自己好像毫無察覺，她的心已經(jīng)偏到太平洋了。

    “夫人，請問，她生病是我造成的嗎？無法治療是我造成的嗎？這是她受的懲罰嗎？不，這是她謀殺我的起因，怎么能顛因為果？”

    “夫人，你想想，我到底做錯過什么呢？”

    寧瑟瑟望著她：“你可不可以把你豐沛的感情，也分一些到我身上呢？可不可以，稍微憐惜一下我呢？”

    “……”

    坐在對面的親生母親一臉茫然，沒有給她回答。

    于是寧瑟瑟便知道了。

    其實今天的情形還比她想象的好一些，畢竟她以為以虞芊堇的手段，鐘紜會一上來就甩她一張支票，讓她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要來礙眼。

    不知道虞芊堇實在什么情況下露的餡，看樣子不太妙。

    寧瑟瑟看著鐘夫人，沒有怨懟，沒有失望，也沒有旁的什么感情，柔聲道：“夫人，我就不回虞家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可以獨自生活。”

    “因為這件事最終報了警，雖然不是我報的……啊，說這個你可能也不會信?？傊罢f的承擔(dān)我一直到工作的所有生活開銷，便作罷吧，我可以自己打工，至于你們曾幫助過我的恩情……”

    寧瑟瑟沒有如薄先生說的一樣，把那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畢竟她不打算回虞家，也不打算拿先生和夫人當(dāng)父母，所以便公事公辦。

    “不換回身份，虞小姐便仍是以未成年身份量刑，這個，可以抵消之前的恩情嗎？”

    鐘紜一言不發(fā)，已經(jīng)驚地大腦僵滯。

    “鐘夫人？”

    寧瑟瑟叫醒她。

    “瑟瑟……”

    鐘紜不敢置信：“你不想回虞家嗎？”

    “嗯。”

    寧瑟瑟的表情很平淡，不像在賭氣，居然像是真心的？

    “為什么？”

    鐘紜無法理解：“你一個孩子，自己怎么生活？回虞家不好嗎？你之前在虞家過得那么好。反正芊堇將來保外就醫(yī)，你們遇不上的，不用在一起相處……”

    “然后她的臥室還是一直保留，而我是養(yǎng)女，是嗎？”

    寧瑟瑟笑了，重復(fù)一遍：“我在虞家過的好……呵。”

    鐘紜明白了：“瑟瑟，你還是在意這個，養(yǎng)女只是一個身份，實際上你們是一樣的……”

    “我不是在意這個?！?/br>
    寧瑟瑟搖頭：“我在意的是，你沒有尊重我，不要說尊重我的人格了，你甚至都沒有尊重我的生命?！?/br>
    “我有時也想，如果被你這樣無條件無底線偏愛的人是我就好了，那我肯定愛極了你這種思維方式?！?/br>
    “只可惜，不是我。”

    鐘紜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滑鐵盧，她以為要談的只是寧瑟瑟怎么回來，而不是她回不回來。

    怎么會不想回虞家呢？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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