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驕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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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長得格外秀美,說起話來斯斯文文,眸光卻是格外堅定。 她不像是生于草芥的螻蟻,倒像是堅韌不屈的野草。 謝病春并未坐在明堂牌匾之上,只是和明沉舟兩兩相對而坐,手邊是唐圓行審了三次的供詞,甚至有一張證詞還被鮮血染紅了半張。 那婦人之前受了酷刑,如今只能趴在地上,地上逐漸暈開血淋淋的痕跡,雖然錦衣衛(wèi)出門前給她收拾了一下,但依舊掩蓋不住她臉上的灰敗之氣。 大堂內(nèi)寂靜無聲,只在門口守著幾個帶刀的錦衣衛(wèi),威嚴(yán)肅穆。 偌大的京兆府在今日倏地安靜下來,只有秋日的艷陽照耀著大地,以及錦衣衛(wèi)巡邏時帶來的兵戈相觸聲。 “這些供詞,你改口嗎?”謝病春出聲詢問,聲音冷淡,不近人情。 “民婦便是死了也不會改口供?!?/br> 那趴在地上的人,動了動身子,底下的血便流得更加肆意,雜亂的頭發(fā)中露出一張死氣沉沉的臉。 只聽她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但異常堅定地說道:“我夫君死得冤枉,他本是今年白鹿學(xué)院小考第一,卻被薛家公子冒名頂替,之后被院長尋了個借口趕出學(xué)校,再也讀不得書?!?/br> 那婦人沉默下來,隨后悲涼說道:“他五歲讀書,自幼聰慧,性格善良溫和,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卻被jian人所害,慘死水底,尸體不知所蹤?!?/br> “我十六歲嫁給他,夫妻恩愛,甚少離別,如今夜夜夢到他站在我面前,卻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連著觸碰都碰不得?!?/br> 女子悲涼的聲音在大堂內(nèi)回蕩,痛苦卻又堅定。 百姓的痛哭的背后是對世道不公,官員橫行的控訴。 明沉舟緩緩握緊手指,耳邊是她泣血難忍的哽咽聲。 “我怎么可能會貪生怕死,茍且偷生改這個供詞,讓他獨自一人在下面受苦?!?/br> 張春花趴在地上,艱難地喘著氣,冒著血痕的手指緩緩收緊,在地上留下到到血痕。 明沉舟被那幾道鮮紅的血跡刺傷了眼,不由去看對面的謝病春。 謝病春眉眼低垂,神色冷淡,手邊茶幾上是那三張隨意放著的證詞。 他似乎感受到明沉舟的視線,抬眸微微一掃,隨后繼續(xù)說道:“陳偉生前可有異樣?” 張春花原本以為今日還是會和前三次一般嚴(yán)刑逼供,卻不料今日這人古古怪怪,給她洗了臉,換了衣服,甚至還主動詢問此案,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問他。 她掙扎著抬頭,去看面前之人。 她盯著面前稍顯年輕的人,眼眸中的光逐漸熄滅了下來。 陳家是京郊非常偏僻窮苦的一個小村子,人口也不足百人,平日里除了正月十五,很少外出,他們只是大周蕓蕓眾生,為生活忙碌中的一人。 她不認(rèn)識蟒服,不認(rèn)識飛魚服,不認(rèn)識謝病春,不認(rèn)識繁華富貴京城中的貴人,實在太過正常。 “這是錦衣衛(wèi)的人。”明沉舟連忙開口解釋著,“這個案子被錦衣衛(wèi)接手了?!?/br> 她并沒有直接搬出司禮監(jiān)甚至謝病春的名頭,就是怕把人嚇到了。 “錦衣衛(wèi)?!睆埓夯ㄠ哉Z。 “錦衣衛(wèi)你知道嗎?”明沉舟索性坐到謝病春邊上,溫和說著,“錦衣衛(wèi)素來就是駕馭不法群臣的權(quán)力,這個案子應(yīng)該牽扯到院試,這才交給錦衣衛(wèi)處理的?!?/br> 張春花愣愣地看著面前說話的女人。 這個女人笑起來實在好看,嘴角的梨渦一閃一閃的,和氣綿軟宛若天上的白云,瞬間能讓人安定下來。 張春花的視線不由又畏懼地看向女人身后的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只是沉默地坐著,可就像是村子后山老人口中躲在草叢后豎起獸瞳盯著人的巨蟒,只看一眼便讓人遍體生寒。 “我們真的是來查案子的,你有任何冤屈都可以說出來。”明沉舟見她害怕地低下頭,連忙又說道。 張春花入獄半月,堂上坐著的人來來回回?fù)Q了三波,從最開始的充滿希望到后面的徹底失望,如今早已對這個年輕的錦衣衛(wèi)也早已沒了期望。 她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閉著眼任由身上的血在靜靜流逝。 “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開口。”出人意料的是謝病春開口,淡淡說道,“你丈夫難以入土為安,婆婆重病纏身,兒子年近五歲?!?/br> “你自己慷然赴死,那他們呢?!?/br> 他說話總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甚至落在耳邊隱隱還有威脅的意思。 明沉舟悄默默伸手槌了他一下。 謝病春蹙眉,冷冷斜了她一眼,索性不再說話。 “他的意思是,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錦衣衛(wèi)是你目前唯一能替你夫君伸冤的地方,你可以稍微放松一點警惕?!?/br> 明沉舟溫聲細(xì)語地解釋著。 謝病春在一側(cè)抱臂。 張春花的目光微微渙散,顯然是被兩人一唱一和的話所觸動了。 明沉舟趁熱打鐵又說道:“你丈夫的事情水落石出,你也能早點回家,你婆婆和你兒子一定很想你?!?/br> 張春花聽明沉舟的話,臉上的警惕逐漸成了沉默,許久之后才緩緩說道:“大人想問什么?” “陳偉出事前后可有異常?” 謝病春看了一眼明沉舟,隨后淡淡問道。 張春花閉上眼,回憶起過往,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我只記得事情在夏末初秋的八月,白鹿學(xué)院是小考的一個場所,我夫君考前還信誓旦旦與我說,這次一定沒問題,可考完那天他便心事重重,我以為是考試很難,便不敢多問?!?/br> “再后來便是八月十三,也就是中秋前,小考成績公布后的第一天,我夫君自書院回來,臉色凝重,身上甚至還有淤青。” 明沉舟不由坐直了身子。 “他只說和人發(fā)生了沖突,但不曾說是什么意思,但當(dāng)晚他一夜不曾睡,我當(dāng)時以為是成績的事情?!?/br> “之后一直無事發(fā)生,小考成績公布的第五日,也就是八月十八,一切都還很正常,我夫君喝了酒還與我說中秋忘記去掃墓了,叫我記得有空去一下,我還說他糊涂了,中秋怎么回去掃墓呢,第二日早上我夫君就不見了?!?/br> “掃墓?”明沉舟耳朵一動,“你家的墓在哪?” “夫君一家原是孤兒寡母,所以被安置地偏遠(yuǎn),就在村里那座后山腳下,后山就是陳家村人的埋骨之處。” 張春花睜開眼,喃喃說道:“我后來也覺得奇怪去了祖墳邊上,卻并無異樣。” “那你家的呢?”謝病春冷不丁問道。 張春花一愣。 “你是獨女,你那邊的墓也是你掃的嗎?”明沉舟立刻追問著。 張春花猶豫,隨后小聲說道:“是?!?/br> “它在哪?” “也在那一片,但我家是殺豬的,村里人也嫌晦氣,都遷到了角落里,只是一個在北邊,一個在南邊?!睆埓夯ㄑ劬σ涣?,激動地想要爬起來,“是我夫君給我留了什么東西嗎?” 明沉舟連忙安撫著:“也不一定,你也說過你夫君不是五谷不分,不理庶務(wù)的人,按理什么時候祭拜祖先最是清楚,怎么好端端說這話,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們查下去總是沒有錯的?!?/br> 張春花明顯被這樣的說辭和溫和的語氣安撫住了,臉上的激動之色逐漸冷靜下來。 謝病春側(cè)首,看著不知不覺開始占據(jù)主導(dǎo)權(quán)的明沉舟。 她神色悲憫,帶著憐憫眾生的善良溫柔,看上去格外認(rèn)真,那雙琉璃色眼眸倒在發(fā)著光,好似天下艱難險阻,在她腳下都是可以大步走過去的路。 明沉舟突然扭頭,眼睛亮晶晶地去看著謝病春,謝病春頷首,隨后敲了敲茶幾,門口的錦衣衛(wèi)立馬抱拳離開。 她便咧嘴一笑,眉眼彎彎,開心得不行。 謝病春被那目光閃得失了生,隨后移開視線,任由她開口。 “那你是怎么知道薛家頂了你夫君的位置?!泵鞒林垡姞?,只好一臉正色的扭回頭,繼續(xù)認(rèn)真問道。 張春花咬牙,臉頰兩側(cè)的rou緊緊鼓著,咬牙切齒說道。 “我本以為是我夫君自己學(xué)藝不精,后來夫君不見的那日,我一開始以為他只是心情不郁去散步了,直到天黑了我夫君還是沒回來,我才覺得不妙,去找人。” “我找到那日深夜也不見人,一回家就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看身形與我夫君相似,我以為是他回來了,連忙上前,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一個陌生人?!?/br> 她咽了咽口水,艱難說道:“他給了我一袋銀子,足足有五十兩,他跟我說,他跟我說,叫我不要找了,說我夫君不會回來了,他還說,我夫君本是考上了小考,還是小考第一,只是后來被人冒名頂替了?!?/br> 明沉舟眉心緊皺。 “他說完就跑了,我沒追上,后來我找了個借口,去問我夫君同窗拿了入選院試的名單,意外得知我夫君在八月十五那邊被院長親自趕出學(xué)院了。” “我這才想起,八月十五我夫君深夜回來很是狼狽,滿身都是泥,說實在路上摔了一跤,只是那日下了雨,地面濕,我便沒有在意?!?/br> 張春花自嫁給陳偉是一直跟著他讀過書,她人又聰明,這一下所有事情便都連了起來。 “那你怎么知道是薛家頂替的?!?/br> “白鹿學(xué)院雖然學(xué)子眾多,讀書出眾者不在少數(shù),我夫君有時也時常念叨著,那里面的人,我聽我夫君念過的人都在名單上?!?/br> “今年是大比之年,書院也是鉚足了勁想要挑最好的學(xué)生去考試,所以前頭十來位能入選的人,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薛氏兄弟我只聽夫君提過一次,卻是說兩兄弟從不來上課,但又因為薛家是白鹿學(xué)院的供奉人,所以院長和諸位老師對他們格外恭敬,不來上學(xué)也從不管?!?/br> 明沉舟挑眉,露出厭惡之色。 官宦子弟,游手好閑,揮霍著父輩積累的大好條件,卻做著浪費資源的事情。 “而且我走之前聽到他們都在議論說這個薛氏兄弟怎么也進去了的事情,還說最后幾個進去的人都是意想不到的人,所有人都不曾看好他們,可他們就是進去了,去了那五十三個名單中?!?/br> “那為何不是其他人?!泵鞒林劾潇o問道,“不是說還有其他眾人覺得不能入選的人此次都入選了嗎?” “因為那個錢袋子?!彼吭诘厣?,緩緩握緊拳頭,憤憤說道,“我去城里問了那個錢袋的布料,那繡娘與我說大概是宮里的東西,這些東西除了薛家誰會有?!?/br> 她咬牙質(zhì)問道。 “那錢袋呢?”明沉舟敏銳問道。 “我交給唐大人了?!睆埓夯ɡ湫σ宦?。 明沉舟扭頭又去看謝病春,眼睛亮晶晶的。 謝病春熟門熟路地又一次敲了敲茶幾,錦衣衛(wèi)再一次抱拳離開。 “那你為何等到院試結(jié)束才來告狀?”明沉舟又問。 張春花倏地沉默。 明沉舟頓時揚了揚眉:“你若是隱瞞,才是耽誤大事,你夫君的尸體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消失的?!?/br> 謝病春配合著,順勢敲了敲茶幾,門口的錦衣衛(wèi)立刻高聲呵斥著,聲如雷震,聲色俱厲:“還不如實稟報!” 張春花本就是民婦,之前吊著一根弦,才能強忍著不開口,如今難得松動了幾下,又瞬間被這一來一回震得有些驚慌。 “你不必害怕,你丈夫此事在前,你所做一切都情有可原,若真的違法,也可爭取寬大處理?!泵鞒林蹪M意地掃了一眼那個錦衣衛(wèi),這才軟下聲來安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