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謝泗泉一聽這話就心里不痛快,上前一步拿手推搡他肩膀,憤恨道:那是你賀家無禮,我不管是誰,欺負阿姐、欺負阿姐的孩子都不行!他不管這個孩子是真是假,那些應該是阿姐的東西,半分都不能少。 我們不談這事了吧,賀東亭也有些焦躁,這種情緒難得在他身上能看到,他被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眼眶漸紅,你當我求你,沅沅最后,留了什么話沒有?若我能做到,你盡管說,我想為她做些事。 謝泗泉看了他一會略微緩和了一點臉色,拿了一封請?zhí)o他道:你對阿姐還算有幾分良心,至于信里說了什么,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明兒晚上,請你吃飯,到時候慢慢談吧。 賀東亭收了帖子:明晚我一定準時到。 謝泗泉擺擺手,慢悠悠走了。 路過外院的時候,剛好賀家的三爺回來,迎面看到謝泗泉帶著手下幾個人走過來,嚇得調(diào)頭就往外走,起先還是小步,緊跟著就提起長袍,快跑了幾步,好歹是躲過了。 謝泗泉大搖大擺出了賀家,上車走了。 賀府門口有兩個小廝守著,有個新來不久的,一時有些疑惑,這賀家三爺是府里賀東亭賀老板一母同胞的弟弟,三爺喜好賭錢,手頭緊了或在外頭欠了賭債來府里打秋風也是常有的事兒,平日里仗著身份頤指氣使,還從未見過如此狼狽躲出去的時候。小廝低聲問:哎,剛才府里出去的那位是誰,如此神氣,連三爺都怕成那樣,難道是來府里收賭錢的? 另一個小廝連忙捂上他的嘴,低聲呵斥:不要命了你!在這里,尤其是見到謝家主不能說這樣的話,你沒見三爺都躲著走嗎? 謝家主? 對,西川上城謝家,也就是咱們家小少爺?shù)木藸敚?/br> 可是,這是為什么???這西川謝家,當真這么厲害? 不止,當初三爺就是說了一句,說西川謝家能爬起來無非是沾了賀家的光,弄到船才有了如今的財勢,然后謝家主一個不高興,也是這樣的,笑著說了一聲好,然后二話不說,就讓人動手砸了賀府。 這,這咱們老爺不管管?新來的小廝驚在原地,賀東亭這位大老板好歹也是滬市有名的人,跺跺腳震三震也不為過。 就當著老爺?shù)拿鎯涸业模?/br> 小廝嚇了一跳,果真不敢再亂看亂問,一時規(guī)矩了許多。 賀家三爺約莫四十歲出頭的年紀,唇上有小胡子,此刻跑得快了幾步,額上就出了汗,停在墻邊干咳幾聲,他現(xiàn)在心跳都還是慌的,瞧見謝泗泉如同老鼠見了貓,手腳都哆嗦。西川上城謝家和滬市賀家,雖說不是死敵,但見面言語總是不客氣。 賀家三爺喘著氣問小廝:他,他追上來沒? 小廝回頭張望一下,老實道:沒,三爺,謝家主走了,瞧著像是沿正街去前頭了。 賀家三爺這才松了口氣。 但他現(xiàn)在也不敢去賀東亭那里,他大哥是個癡情種,謝家那個謝泗泉也是個瘋子,倆人每年只要湊一起,絕對要去祭拜,之后幾天賀東亭脾氣都不好,也就惟獨能對謝泗泉和賀書瑋忍耐幾分,旁人這會兒去了,別說要幾塊銀元了,見面一準要被罵個狗血淋頭。 賀三爺心里不耐煩,但也沒有任何辦法。 心里想著,還是去找賀書瑋,從他那里弄兩個錢來先應急,他大哥賀東亭對獨子重視,謝泗泉雖然不說什么,但每年也都會來滬市給外甥慶生若不是后來找到了失散的這個孩子,謝泗泉怕是已經(jīng)和賀家反目成仇。 傍晚的時候,賀書瑋從學?;貋?。 他換過衣服,就去了父親賀東亭那邊,順便問了身邊仆人父親今天做了什么。仆人低聲道:少爺,老爺和平日差不多,只上午的時候見了一次客。 賀書瑋好奇,問道:誰來了? 仆人道:是舅爺來了。 賀書瑋哦了一聲,轉(zhuǎn)念就想到了自己的生辰,只當謝泗泉是從西川趕來給自己過生日的,今年來的倒是早。他隨口道:讓廚房多做幾個菜,辣一些最好,晚上就不出去了,在家中吃就好。對了,舅舅現(xiàn)在人在哪里? 仆人支吾片刻,低聲道:這,舅爺已經(jīng)走了。 賀書瑋擰眉,但一時也沒想到自己身上,想了想又問:他又和父親吵起來了? 小的不知。 賀書瑋擺擺手讓他下去,自己進房間去找了賀東亭。 賀東亭正在通電話,即便是在家中也頗為忙碌,賀書瑋安靜站在一旁,聽著好像是在商談中華總商會選舉之事。一直等到賀東亭掛了電話,他才上前一步問安,躍躍欲試道:父親,這次全國總商會選舉的事,我也從同學那里打聽到一點,他父親是在財政部門工作 賀東亭卻不太在意這些,對他道:你不用管這些,抓好學業(yè)就是了。 賀書瑋連忙躬身道:是,兒子也只是想為父親出力,分憂。 賀東亭揉了揉眉心,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同你商量,今天下午你大學里的先生來找過我,說你學問做得不是很好,與其在這上頭耗費時間,不如轉(zhuǎn)去從軍。正好有一家軍校正在招人,我琢磨著,去軍校也不錯,歷練幾年出來,于你今后發(fā)展也有用,你的意思呢? 賀書瑋慌張無措,他實在不解賀東亭的用意,但又不敢明著反駁,只能小聲道:父親,我在軍隊可能不行,您也知道我體弱多病,怕是要連累大家,丟了父親的面子。 賀東亭搖頭道:你只管自己就行,軍中也有文職,過幾年罷了,你若是不愿,再想想其他。 賀書瑋答應一聲,站在那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 賀東亭看到他臉色,讓他下去休息。 等人走了之后,房間里安靜下來。 賀東亭摘下鼻梁上的眼鏡,閉眼休息。他不知道書瑋這個孩子像誰,文不成,武不就,眼光也看不長遠,也就還剩下幾分聽話尚有一點可取之處。 他無意識地嘆了一聲。 另一邊,謝泗泉忙完自己手邊的事,掐著時間,找去了白府。九爺還沒來得及準備拜帖,西川這位謝家主就親自找上門來。 九爺讓人請了對方進來,由于匆忙,也沒去別處,直接在書房里接待了對方。 謝泗泉人長得和謝璟極像,只是更肆意一些,九爺以禮相待,見到他的時候剛想站起身,就見這位謝家主拖了一把雕花椅子過來,一邊坐了,一邊把腳不客氣地搭在他面前的桌上。 九爺看著桌上那兩只皮靴,身形微頓,又坐了回去。 第102章 合伙 謝泗泉笑道:白九爺,久仰久仰,這兩日一直聽璟兒說起你,一直想來見見。 九爺?shù)溃褐x家主客氣了,于情于理,我應當先去見您。 謝泗泉只當他拿了謝璟的賣身契,言語里不怎么客氣:你既已知我身份,那么我也就不藏著掖著的了,謝璟是我外甥,我呢,天生福薄,總共就這么一點血親,也不想他流落在外,不若白九爺做做好事,把璟兒的一紙文書給我,你當初多少錢買下他,我百倍奉還就是。 九爺微微擰眉,視線還在那雙靴子上。 或是白九爺還有什么其他條件,旁的不說,在西川我還能說得上幾句話,你盡管開口。謝泗泉本就是來給外甥撐腰,口氣狂妄,只差拿錢砸人。 九爺移開視線,看向他道:我和璟兒不是謝家主想的那般。 那是如何? 他于我,交情匪淺。 謝泗泉嗤笑:他?他不過還是個半大孩子,如何敢跟北地白家談什么交情。他來的時候也是查過的,出了關(guān)外,幾乎可說是白家一手遮天,即便關(guān)內(nèi)也還有三家大的商號,百年基業(yè),非一般人家可比肩。他們西川謝家也就占了蜀地天高皇帝遠的地勢,不攙和外頭幾方實力交戰(zhàn),再加上祖上留下的鹽井世世榮華富貴不愁,財力或許不輸白家,但其余他尚有自知之明。 莫說是白九之前不知璟兒身份,即便是知道了,交情匪淺四個字也過重了。 外頭有護衛(wèi)隊的人來報,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低頭道:爺,門口有一隊人嚷著要進來,我們攔不住,可要找張總頭來?找了張虎威,那便是要動真格的。 九爺看了謝泗泉,謝家主大大咧咧道:哦,對,我來的時候忘了跟你說,帶了幾個人,西川那邊你也知道,我自己管手下都麻煩的很!我們還是盡快談好,我也好帶著這群不聽話的回去。 九爺?shù)溃翰槐卣覐埢⑼?,你去尋謝璟,這些小事由他處理。 謝泗泉: 門口的護衛(wèi)領(lǐng)命去了。 謝泗泉把靴子從桌上放下來,不太自在道:你找璟兒做什么,他才多大,哪兒管得住這么多人? 九爺?shù)暤溃核谖疫@里,管得住。 謝泗泉心里罵他一聲老狐貍,這人簡直比賀東亭還可恨。他臨來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一眾人馬好手可是一根毫毛都不敢傷他小外甥,原本還想弄個下馬威,結(jié)果白九這臭小子竟然讓璟兒去拉架這他娘的誰敢動手啊? 大約是不想冷場,九爺破天荒多解釋了幾句:謝家主,我知你這次帶了許多好手過來,但我手下護衛(wèi)也是多年歷練,只是不想傷了兩家和氣,下次還請不要硬闖,白家對朋友自有好茶、好酒招待。略微停頓之后,又道:璟兒自幼在我身邊長大,他十三歲那年在黑河救我一命,從此再未離身。我待他如家人,你是璟兒長輩,我自然也尊敬您。 謝泗泉擰眉看他,總覺哪里奇怪:璟兒是你護衛(wèi)? 他只是其中之一。 你讓他動槍了? 自保而已。 北地有些亂,謝泗泉手指在腿上敲了幾下,莫名有些煩躁,總覺得什么事要失控。璟兒在你身邊我不放心,你把他契紙給我,既救過你,要回身契總不過分吧? 九爺搖頭,不等對方動怒,開口解釋道:沒有這種東西,璟兒救過我一命,我這里只一份聘任書,去留全在他自己。 謝泗泉錯愕,這才正眼瞧了眼前的人。白家這位主事人相當年輕,眼目疏遠冷俊,看起來也不像是屈居人下的,帶著些骨子里的尊貴。越是這樣的人,說話越真,不屑于編造謊言。 謝泗泉對他漸漸放下戒備,忽然聽到對方又問:謝家主問了這么多,白某也想問一句,璟兒既是你唯一血親,那賀家那位少爺又當如何? 謝泗泉瞇眼:你查我? 九爺平淡道:我只不過答應璟兒替他查尋身世罷了,璟兒身邊只有姥姥一個,心里還是掛念親人。 謝泗泉神情柔和下來,嘆了一聲道:是我來晚了,你查到多少,璟兒知道多少? 九爺緩了片刻,道:也是剛得到消息,還未來得及同璟兒說。 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寬大牛皮紙文件袋,里頭厚厚一疊什么,塞得很滿,推了那個文件袋給謝泗泉。 謝泗泉垂眼看了封面上的賀字,伸手接過。 東院,庭院大門口。 謝璟被人叫來,剛跑到就瞧見兩邊都已停手。 西川那些人馬穿戴即便再低調(diào),人也和他們家主謝泗泉一個路數(shù),猖狂得要命,打架之前挑釁的話就占了半成攻擊,反倒是對面白家的人得了吩咐一個個拳頭都硬了,但礙于九爺交代,敢怒不敢言。 西川那幫人原本正在推搡,見了謝璟一時啞火,立刻規(guī)矩了。 東院護衛(wèi)瞧見謝璟來,只當上頭發(fā)話可以動手,眼睛都亮了:小謝!行嗎? 謝璟莫名其妙:行什么?他又看了對面那幫西川人,視線落在為首要躲的那個身上,喊道:胡達,怎么回事?你怎么在這里,舅舅也來了嗎? 胡達被抓了個現(xiàn)行,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訕訕笑道:小主子,你怎么在這兒?不是去碼頭了嗎。他之前明明查好的。 謝璟道:是去了一趟,剛回來,你們這是做什么? 東院護衛(wèi)開口要講,胡達搶在對方前頭道:交流!交流一下嘛,我們看這幾個人身手好,想跟著學一下,胡亂比劃著耍的! 東院護衛(wèi)冷笑:我們槍法更好,你要不要也比劃一下! 也有聽出對方稱呼變了的,轉(zhuǎn)頭問謝璟道:小謝,這些人你認得? 謝璟有些頭疼,道:認識,他們剛來,應是有什么誤會,我替他們道歉。他安撫了東院的人,又去問胡達,舅舅人呢? 胡達幾個人漲紅了臉,站在那一個字都不敢講。 東院護衛(wèi)道:方才在九爺書房瞧見一個,好不講道理,還把腳搭在桌子上! 謝璟: 謝璟:我去瞧瞧。 謝璟匆匆跑進去,剛到書房外頭,就聽到里面有人談話,還有笑聲傳來。他心里疑惑,敲敲門喊了一聲進去,一抬眼就瞧見九爺和舅舅謝泗泉在那言笑晏晏,倆人似乎談得不錯,尤其是謝泗泉,揣了一個挺厚的文件袋,還在那拍著九爺?shù)募绨蚩渌汉?,今天就先聊到這里,我與你很是投緣,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我自有打算,你配合我就是。 九爺點頭道:好,一切按您說的來。 謝泗泉摸著下巴嘿嘿直樂:你這人不錯,既收了你的東西,那我也送份兒大禮給你。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zhí)?,擱在桌上,明天晚上,你只要來,那兩家廠子我包你拿下。 九爺接過,頷首道謝。 謝泗泉心滿意足,拿了文件袋,起身招手要帶謝璟走。 謝璟回頭看了九爺,見對方微微點頭,這才跟著過去,他心里奇怪,問道:舅舅,你剛才和爺說什么了? 謝泗泉哄他道:舅舅聽說你這些年在東院多受人照顧,因此特意來謝謝這位白先生,明兒擺了宴席,你也去啊,咱們請他吃飯。 謝璟答應一聲。 不過送到東院大門口,他就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