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謝泗泉不在,但留了胡達等人給謝璟差遣,每天想著法子去討他們小主子歡心。 只是謝璟平時忙,不是跟在九爺身邊,就是去護衛(wèi)隊練拳腳,他們尋來的那些哄紈绔子弟開心的小把戲完全沒吸引力。 胡達琢磨著也不是回事,這要是當家的回來,肯定又是一頓叱責,干脆帶著手下那幫人一起去了護衛(wèi)隊,他們都是謝泗泉在西川找來的好手,拳腳、火器都使得極好。 謝璟平日里跟著幾個師傅,對戰(zhàn)的都是大開大合的路數,還真沒遇到西川這樣的野路子,很感興趣地叫了幾個人上來交手。 胡達知道謝璟本事,一開始也沒提醒身邊的兄弟,瞧著他們起初小心翼翼陪著小主子練拳腳,沒幾下就被軟鞭纏住手腳、喉嚨,在那一個勁兒樂。 他當初去北地跟著小主子,差點人都沒了??! 胡達心里感慨,這幫人怎么敢放水的,真是不怕挨打。 幾個西川人被軟鞭抽得吱哇亂叫,但也抽出了幾分火氣,梗著脖子道:不用這個!用槍,敢不敢用槍嘛! 謝璟甩甩手腕,點頭道:好,打什么? 那幾個人指著胡達,嚷道:打他! 胡達:??! 胡達被拽過來,站在一棵寬葉枇杷樹下,閉著眼睛一臉視死如歸,胳膊平展開,雙手和頭上各托頂了一只茶碗。 西川人里頭推選了兩個好手過來,斜背了火槍來和謝璟比試,他們動作利落,扛槍姿勢老練,瞄準開火幾乎沒有停頓,砰砰砰三聲槍響之后,胡達身上的三個茶杯應聲而碎!第一個還好,第二個人打得太快,最后一枚彈片打碎茶杯的時候低了幾分,幾乎擦著胡達的手過去,火燒火燎地燙了掌心一下。 胡達氣得用西川話大罵他們,對面一群西川漢子卻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平日已習慣如此,并不當回事。 胡達又拿了茶碗,認命頂上,閉著眼睛當靶子。 謝璟舉槍瞄準,胡達閉眼聽著三聲槍響心肝都顫了下,他見識過小主子的鞭子,但沒見過他用槍??! 手上茶杯砰砰兩下炸開,胡達下意識縮手,心里略松一口氣,但頭上茶杯卻沒炸開,胡達剛有些疑惑就聽到樹上有輕微聲響,緊跟著啪嗒一聲一小串熟透的枇杷果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了他頭頂的茶杯上,枇杷果約莫兩三顆的樣子,差點把茶碗墜倒,胡達連忙用手去扶了下。 謝璟在對面朗聲笑道:我第三槍沒打準,你們贏了,請你們吃枇杷,管飽! 一幫要強的西川漢子怔愣片刻,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有人去胡達那邊去摘枇杷果,也有幾個人走過來,把謝璟架起來往空中拋了幾下,謝璟一時沒經歷過嚇了一跳,不過被拋起來也躲不開,聽著耳邊那些西川漢子呦吼的興奮聲,也跟著笑了。 東院幾個護衛(wèi)平日里哪見過這般蠻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人試探道:咱們也去? 另一個人拿眼睛瞥了洋房的位置,不動嘴角壓著聲音道:那邊樓上可是爺的書房,肯定看著了,要去你自己去啊,我不去。 這話一出其余幾個護衛(wèi)都不動了,安耐下一顆蠢蠢欲動的心。 五月枇杷成熟,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院子里熱鬧得很,胡達他們摘了好多枇杷果子,挑著最好的拿給謝璟和東院那些護衛(wèi)分著吃,自己擦了擦就啃起來:這里的果子好小,等以后去了西川,帶你們上山去摘,我們那兒的枇杷又大又甜! 東院護衛(wèi)跟他們不打不相識,早就忘了之前的矛盾,好奇道:你們還有山?。?/br> 胡達挑眉得意道:有!好大一片哪,都是我們上城謝家的! 上城?你們那還有個下城謝家嗎? 少見多怪,地名沒聽過啊,難道北地就許有一個白家,不能有黑家啦? 這,還真沒聽過黑家,我們那倒是有個黑河。東院護衛(wèi)也得意起來,黑河一帶的碼頭、輪船一大半都是我們的,還有酒坊,等你們去了北地,請你們喝酒! 幾個人說得熱鬧,謝璟拿衣擺兜了些枇杷跑回樓上書房,拿給九爺吃。 九爺果然站在窗邊,瞧見他招手道:剛才怎么動了槍,傷到沒有? 沒有,跟他們比劃著玩兒的。謝璟額頭上還帶了薄汗,笑著上前,爺,吃枇杷,我挑的! 九爺輕輕瞧他額頭一下,失笑道:何止,我剛還瞧見你爬樹。 九爺拿了桌上的手帕給謝璟擦了手,和他一起分吃枇杷。謝璟剝好了一只捧著遞到九爺唇邊,見他咬一口吃了,問道:甜嗎? 九爺點頭:嗯。 謝璟放心的剝開同枝的一枚,咬了一大口,酸得臉都皺起來,含在嘴里咽不下去。 九爺悶聲笑起來,捏他下巴,湊過去吃了那口枇杷,不顧對方耳根通紅,又舔了一下:很甜。 第108章 洋人醫(yī)生 五月初。 賀東亭一連幾日,都去了菀玉齋。 他打聽到謝璟喜歡青花瓷,本想買來送給謝璟,結果去了跟老板一問才發(fā)現這孩子買進也賣出,而且眼光極好,瞧東西簡直像是滬市流行的風向標,什么賺錢他就剛好倒騰什么,一時獲利頗豐。 賀東亭拿了一個青花瓷盞放在手上看,一邊聽店鋪老板說話。 您要問起這位小爺,那可當真不得了,我之前還覺得他年輕喜歡鮮艷些的物件,拿出來人家愣是一件都沒瞧上,挑剔著哪!我也不瞞您,我做生意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頭一回見這么厲害的買主,運氣可太好了,但凡一個物件在他手里過一遍不出半月都能貴上好些。 賀東亭欣慰道:他眼光很好。若他去挑也未必能挑得這么好,他對古玩沒有太多涉獵,但看起來謝璟精通此道,或者說天生帶了幾分運氣,沅沅的運氣就很好。 老板道:是,現在不止您,兩家大店的掌柜的都常來問,現在跟著收甜白瓷呢! 賀東亭問他:他還說什么了? 老板有些遲疑,笑著看他。 賀東亭把剛才看過的幾件青花瓷指了指,對他道:這些都包起來,送去賀府。 老板立刻笑逐顏開,喊了伙計過來干活,對賀老板道:那位謝小爺這幾天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批上好的金絲楠木,品相是真不錯,就是數量太多了些,正想辦法出手呢! 賀東亭想了想,道:你這里收不收金絲楠木? 老板:收是收,但我店小,上回謝小爺拿來的那只梅瓶我都是和對街的王老板合力買下,實在有心無力呀。老板語氣痛心,這兩年金絲楠木價格漸長,這樣好的一批木料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收集到,實在不可多得。 賀東亭道:你留意些,若他出手,就以你的名義盡數買來,到時候一并送去賀府。他開了支票給老板,叮囑道,做得隱蔽些,事成之后我自當再謝你。 老板有些錯愕,但那支票上白紙黑字頓時讓他興奮起來,賀老板出手大方,光是中人的錢就是一小筆不菲收入,立刻點頭應下。 古玩店老板也想抓緊賺一筆,當天就聯系了謝璟,跟他要那批木料。 金絲楠木之事實在太過湊巧,謝璟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賀東亭在公司聽說謝璟來找的時候,立刻停下手中的事,下去見他。 謝璟換了一身新衣,坐在那正在等,一見到他開門見山就提了金絲楠木之事,和賀東亭想的不一樣,他開口就是推辭:賀老板,那批木料怕是不能賣給您。 賀東亭道:為何? 我出手確實是想換一筆錢,但也是你情我愿,滬市近一兩年時興金絲楠木家具,我出手并不困難。謝璟婉拒道:我慢些出手,半年左右也能賣掉,若您只是為了幫我那就不用了,這錢我不能收。 賀東亭聽了松了口氣,笑道:你誤會了,我確實想打幾件家具,就放在書房里用,一直沒找到好料子。 謝璟抬頭看他,賀東亭站在那大大方方讓他看,一直帶著笑意。 謝璟看不出他說的真假,但這人身上釋放出的好感他能感覺的出,沒有半分惡意。 賀東亭故意道:不過那些木料確實有些貴,買了之后還有些心疼,小謝,你賺了一筆,不如請我吃頓飯如何? 若是賀老板開口請吃飯,謝璟立刻就會拒絕,但對方反過來講,謝璟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愣片刻才道:好。 賀東亭高興極了,生怕他反悔,外套都是讓人送下來的。 謝璟問他:你想吃什么? 賀東亭肯定道:就吃羊rou鍋子。上回謝璟吃了好些,他記得清楚。 謝璟來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說辭,基本就用了個開頭,其余都是賀東亭引導說下去。賀東亭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對他客氣又小心,并不多講,連關愛都是看他臉色試探去做,不敢越雷池分毫。 這讓謝璟覺得有些怪。 這人和謝泗泉完全是兩種路子。 謝泗泉熱情似火,高興起來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全都不放在眼里,會用酒壇喝酒,會拍著桌子跟大伙兒起哄,也會捧著他臉使勁兒親上兩口,迫不及待想融入彼此的生活之中;而這位賀老板要規(guī)矩的多,長相面容和大學教授類似,總是帶著溫和笑意,對他的需求觀察很細,也知道留有分寸,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這是賀東亭第一次和謝璟同桌吃飯,略有些激動,筷子掉了兩回,讓人換過之后不好意思道:這筷子太長,有些用不慣。 謝璟道:賀老板不用勉強,我看對面有西餐廳 賀東亭立刻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直都用筷子,只是家里沒這樣的長筷,多用幾次就適應了。他說著又夾了一筷滾開的羊rou,剛從辣湯里夾出來,放在嘴里一邊吃一邊額頭就冒出汗,連聲道:這rou熟了,你嘗嘗? 謝璟看他一眼,忽然放下筷子,起身出去。 賀東亭有些無措,坐在那不敢走,也不知該不該留。 很快謝璟就回來了,他端了一杯水放在賀東亭面前,對他道:你先喝水,我要了甜品,解辣的。 賀東亭有些意外,一杯水喝得分外珍惜。 過了片刻,飯店的人送了兩碗甜湯圓上來。 賀東亭視線跟著那一小碗甜湯圓移動,等碗放在自己面前了,還在盯著看。 謝璟接了一小碗,一邊吃一邊道:你可以吃清湯,不用和我一樣吃辣的。 賀東亭垂下眼,鏡片略有些霧氣也遮住他泛紅的眼眶,努力用平穩(wěn)些的語氣問:你也喜歡吃甜湯圓? 謝璟嗯了一聲。 賀東亭輕笑:還喜歡放醪糟是不是? 謝璟想了想,道:只能放一點,我喝一點酒就容易醉,之前練武,力氣大,怕打傷身邊的人。 賀東亭笑聲里帶了哽咽,他艱難開口,剛喊了一聲璟兒,就見身旁的男孩低下頭去含糊道:等,我舅舅和姥姥回來之后吧,我現在只想吃飯。謝璟是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他和賀東亭不過只見過幾次,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賀東亭卻是沉默想了片刻,點頭緩聲道:也好,是不能這么隨意。 好歹是把飯吃完了。 謝璟吃飽之后,搶在前頭下樓去付錢,賀東亭故意坐在那又喝了一杯茶,給他留足時間。 喝完茶,賀東亭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下樓,剛走下樓梯就聽到外頭大堂有幾個年輕人說話的聲音,略有些嘈雜,里頭還能聽到謝璟簡短回話。賀東亭聽著不太對,加快了腳步,走下去不遠就看到五六人把謝璟圍在那里。 謝璟站在那已有些不耐煩,開口道:讓開。 圍著他的都是學生模樣打扮的人,正是賀書瑋的同學,看得出家境都還不錯,只是說話不太客氣,嗤笑道:不過留下來問你幾句話,何必這么急著走,哎,你是叫謝璟吧? 另一個伸手碰了謝璟身上的衣服,謝璟衣服淺色,弄了些指印。 謝璟低頭去看,眉頭微微皺起。 那人甩甩手,嗤笑道:換了身新衣,一時沒能人出來,上回拍賣會的時候我還瞧見你來著,送傘那個嘛!你不是白明禹的兄弟嗎,怎么又姓謝了? 我聽說你是白家的護衛(wèi),又和謝家主有些牽連,夠能耐的啊,書瑋這個舅舅財大氣粗,不過才來滬市幾天,你竟也能抱上這跟大腿! 這姓謝,怕也是剛改的吧? 周圍一片哄笑聲,拿他逗樂。 這幫人都是平日和賀書瑋玩在一處的,沒少跟著一起吃喝玩樂,因之前聽賀書瑋無意中提過幾回煩心事便有意討好那位賀家少爺,這回正巧在酒樓碰到謝璟,是故意來給賀書瑋出氣的。剛才那個弄臟謝璟衣服的男生,伸手還要去拽謝璟胳膊,賀東亭瞧見大怒,上前兩步喊道:住手 他說話瞬間,謝璟動作極快地捏了腕骨擰到后方,略一用力卸了對方胳膊,這邊咔吧一聲骨頭脆響比慘叫要快,謝璟聽到賀東亭喊話剛好卸完胳膊,想了想,退到一旁,果真住手了。 被卸了胳膊的男同學哪里受過這樣的疼,眼淚鼻涕都流下來,垂著一條胳膊只當自己殘廢了,嚎哭不止。 周圍人紛紛圍上去,但不敢靠近謝璟了,四五人鵪鶉一樣縮在一旁,跟謝璟對峙,敢怒不敢言。 謝璟一個人站在對面,神情平淡。 賀東亭走過來人都傻眼了,他喊的時候不是那個意思,但現在告狀的人變成了對方,紛紛指責謝璟下手太狠。 賀東亭訓斥道:那也是你們挑釁在先,我剛才在樓梯那瞧得清楚。 可是賀先生,我們 沒有什么好可是的,稍后我讓律師去找你們家中父母,仔細商討賠償事宜。 那幾個人傻眼,尤其是胳膊脫臼那個男生,還傻乎乎道:賀先生,我們是書瑋的同學啊。 賀東亭沉了臉色:他讓你們做的? 那幾個人紛紛搖頭,小聲道:沒有,沒有,是我們之前有點小誤會。賀先生,我們是趁著沒課,來看看施粥位置的,往年書瑋生辰府上不都要施粥嗎,書瑋說這次多定一處,聽說這家粥料足實惠他們原本想搬出賀家太子爺,總能緩和一下,但眼瞧著賀東亭臉色越來越黑,漸漸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