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2)
黃明游又問:那謝家主的意思是? 謝璟:舅舅說,此事我全權(quán)做主。 黃先生看了石壁,語氣忽然輕松了一些:這樣也好,這些東西許是有人搬來藏在山中,又或者不知怎么隨水沖來的,具體有多少,一時也說不好,不過它們被掩埋地很好。 黃先生有些可惜沒能見到它們出世。 但也慶幸,除了水牛鎮(zhèn)的那些,西川山腹之中的寶物只露了一點(diǎn)邊角,就又重新隱沒于長河之中。 得了謝璟一句準(zhǔn)話,黃明游起身揣著手笑呵呵道:挺好,現(xiàn)在也不是它出現(xiàn)的時候,太亂了,等以后不打仗了,國泰民安了,后人一定能瞧見。他扶著謝璟的手,費(fèi)力爬上去,真希望那時能有人能詳細(xì)記錄下來,我是看不成嘍! 謝璟陪他上去,登高望遠(yuǎn),周圍山峰層巒疊嶂,千百年靜靜佇立守衛(wèi)在這里。 他身后,傳來羅漢寺悠長鐘鳴之聲。 謝璟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他雖然從來沒見過阿娘,但是這一刻他忽然能想象的出,當(dāng)年阿娘發(fā)現(xiàn)山壁上石龍的樣子。 她也沒有打開這處寶藏,她選擇讓它安靜留在這里,西川不能亂,上城謝家也有足夠的傲氣不動用這份財富就能重新站回鹽商頂峰。她好像,只是把這當(dāng)成了一個好玩兒的啞謎,隨手雕刻了石龍、石虎,模樣粗糙,玩笑之作,留給未出世的兒子解謎。 她知道謝璟早晚有一天會回西川,也知道弟弟會帶兒子來他們小時候曾經(jīng)玩耍過的地方。 她從未懷疑過這件事。 就像是謝泗泉會帶著謝璟尋找魚骨劍一樣,謝沅也跟弟弟開了一個小玩笑,若是許多年后,她在的話,將是另一番樣子。 謝泗泉從不遠(yuǎn)處走來,他手上還拿著一件披風(fēng),過來給謝璟披在肩上,嘴里念叨不住:怎么病剛好,就敢在這里吹風(fēng)?之前還說藥苦,熬好了偷偷倒掉半碗,別當(dāng)我不知道啊 謝璟看著他,像是要從他眉眼里辨認(rèn)出另一個親人。 謝泗泉疑惑:怎么了?我臉上臟了嗎? 謝璟笑道:舅舅,你最近越來越愛嘮叨了。 謝泗泉挑眉,給他系披風(fēng)帶子的手都勒緊了幾分,惱怒道:誰說的,我對旁人才不這樣,也就只管你一個! 謝璟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真道:我也一樣,我會一直照顧舅舅,等以后給你和二當(dāng)家養(yǎng)老。 謝泗泉到了嘴邊的話一時也講不出,心里又酸又軟,明明是特別高興的事兒,卻不知為何眼眶忽然泛紅。他眨眨眼,按耐下來,抬手使勁揉了揉謝璟腦袋,笑道:傻小子,舅舅厲害著呢,不用你養(yǎng),舅舅護(hù)著你,你只管高高興興花錢享福就是。 謝璟把腦袋抵在謝泗泉肩上,挨著他蹭了蹭。 謝泗泉被他哄得暈頭轉(zhuǎn)向,恨不得立刻打錢,可高興完了之后,心里又忍不住有點(diǎn)冒酸水。 謝家主心想,難怪北地白家那位把持不住,他外甥這一手,誰扛得住? 另一邊。 九爺正在和曹云昭說話。 黃先生這次過來,是曹云昭送來的,曹公子這次遭受大劫,打從心里感激白九撿回了自己一條命,這次來,送了不少禮品,人參燕窩一類的沒少拿過來。 九爺?shù)溃汉靡庑念I(lǐng)了,這些我也有。 曹云昭道:都是好東西,留著平時吃嗎。 九爺:我又不是婦人,用不著日日吃這些。 曹云昭:那就給小謝吃啊,美容養(yǎng)顏,不是我說你,小謝那張臉你也舍得讓他受傷話還未說完,就瞧見白九那邊面有些不悅,生生改了后半截話,我是說,他之前受傷了,多補(bǔ)補(bǔ),而且這些都是我家里送來的,我也不吃這些,一時半會倒是想出手,也賣不掉。 九爺不解:你做什么了,怎么又缺錢了? 這要說起來,話就長了,曹云昭也不急著走,索性站在這里一直陪著老同學(xué)聊天,也抒發(fā)一下自己近日的苦悶。講來講去,依舊是道阻且難,曹云昭苦中作樂,嘆了一聲道:不是錢的事,我缺門路,白九,你幫我購置些機(jī)器,我打算先把報社辦起來,多讓大家接觸一下外界的信息。我既回國,總要做些實(shí)事,有些貢獻(xiàn)才是,哪怕多一個人聽見,也值了。 他說的那些報社用的機(jī)器,卻不太好買,九爺沒有答應(yīng),只說幫著找找看。 曹云昭奇道:你還有辦不成的事兒? 九爺?shù)坏溃杭壹叶加斜倦y念的經(jīng)。 二人站在外頭一邊慢慢散步賞景,一邊又談起時事,外頭戰(zhàn)火蔓延,蜀地這里在大后方,還未受到波及,氣氛沒有外面那么緊張,但也物價也開始不穩(wěn)了。 談完這些,又聊起了柳如意。 曹云昭道:她那日從地宮出來,就一直避而不見,我聽人說她臉上落了一道疤,但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眉山修建了幾所孤兒院,有些孩子年紀(jì)太小,保育老師也少,我托人給她介紹了一份保育老師的工作,她答應(yīng)了,已起身去了那里,聽說做的還不錯,我近來事情也多,沒再多過問。 亂世里,有這么一份工作能夠溫飽,能庇護(hù)安全,已經(jīng)很好了。 說起孤兒院和學(xué)校,曹云昭又道:聽說你那家江口淘金公司分了許多錢,恭喜,恭喜。 九爺瞇眼看他。 曹云昭立刻道:我這次找你幫忙,真不是要錢了,我就要些機(jī)器。 九爺?shù)暤溃耗阋灰槨?/br> 曹云昭跟他熟稔,回答的和上次一樣干脆:不要了,我要印報紙、印書,上次你答應(yīng)的機(jī)器都沒弄來,不是說賀老板那邊有門路已經(jīng)有一批印刷機(jī)從國外運(yùn)到滬市了嗎?我那邊一幫學(xué)生嗷嗷待哺,都等著印書開學(xué),你去跟賀老板開口,新女婿一般不會被拒絕。 九爺想都不想,搖頭道:不去。 曹云昭狐疑看向他,若有所思:你和你家泰山大人吵架了不成? 九爺:不曾。 曹云昭更奇怪了:那為何這點(diǎn)小事都辦不了? 九爺: 即便是從讀書起就彼此熟悉的同學(xué),九爺還是再一次重新認(rèn)識了曹云昭,他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徒,臉皮厚度逐年遞增。 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響起,有人小跑過來。 九爺抬頭去看。 曹云昭未察覺,還在求他:哎白九,當(dāng)我求你,下回有什么事盡管找我,我二話不說,絕對鞍前馬后,你就跟你家泰山提一句的事兒。 謝璟跑過來,略微有些遲疑,怕妨礙他們談公務(wù),九爺卻招手喊他過來。 謝璟走過去,一只手背在身后。 九爺問道:什么東西? 謝璟看了看曹云昭,沒吭聲,把手里東西塞到九爺手中,含糊道:舅舅說晚上要吃素齋煲,讓早點(diǎn)回去,我去喊虹姑娘一聲。 九爺把東西收起來,攏在袖子中,看著他問道:這是今天的嗎? 謝璟點(diǎn)點(diǎn)頭,又小聲解釋道:今天一直在忙,后山?jīng)]瞧見好看的,明天我再去找。 九爺輕笑一聲,點(diǎn)頭說好。 一直等謝璟走了,曹云昭也沒聽明白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好奇問道:剛才小謝給你什么好東西了,你往袖子里藏了什么? 沒什么。 九爺手在袖中收攏,護(hù)著那一小枝細(xì)蕊桃花,護(hù)在掌心。 不過是一枝春色。 一顆真心。 第157章 大婚(1) 將羅漢寺后山的事處理完畢之后,謝璟一行回到了西川城。 謝璟辦事縝密,外人只知道加固了羅漢寺的圍墻,其余的一個字也未流傳出去。 這次踏春,從羅漢寺帶回來的金銀算下來也略有小收獲,那零星一小捧金粒子也就罷了,貴重些的還當(dāng)屬挖出來的那些小金佛。謝璟找黃明游看過,黃先生說這些已被砸壞,基本上沒有什么修復(fù)的意義,可融了另作他用。 這些金銀謝璟都交給了徐駿,謝家除非生死存亡的事,其余謝泗泉一概都放手交給徐駿去處理,自己慣會躲懶。 謝璟來找徐駿商量的時候,徐駿沉吟片刻,道:按老規(guī)矩,從哪里來,當(dāng)還一部分到哪里去。我記得之前把羅漢寺圍墻院子加固之后,還剩了些石料,不如出錢請些工匠把僧人的房舍也修葺一下,有些房頂漏水,他們?nèi)兆右仓鴮?shí)艱苦。 謝璟道:好,我再送些米面菜蔬過去。 徐駿又道:少捐一些就夠了,一下給太多怕是引人注目,反而不好。 謝璟點(diǎn)頭應(yīng)了,出去做事。 晚上,徐駿跟謝泗泉說起的時候,謝泗泉難得提了意見:你處理的很好,就這么辦,另外那邊山腳下的田地,三年不要租子,權(quán)當(dāng)給阿姐祈福了。 徐駿道:好。 至于那些剩下來的那些金子,謝泗泉手里握著一串白玉佛珠,想了想道:修路鋪橋,做些好事,若還有剩余,就建幾座學(xué)校,用璟兒的名字吧,這也是阿姐的一份念想。 徐駿答應(yīng)一聲,按他的意思去辦了。 四月。 西川百花逐漸開放,姹紫嫣紅。 白家九爺在西川待了一整個冬天,未曾離去,現(xiàn)如今生意來往也密切了起來。白家在西川下城置辦土地、購買商鋪,大手筆買下了幾百畝田舍,一時間西川城都在傳,說是白、謝二家要合作,謀一樁大生意。 還有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人群扎堆的地方,引來不少人八卦。 我剛得了消息,北地白家要來西川發(fā)展,這西川城最厲害的鹽商是誰?還不是咱們上城謝家主!等著瞧吧,這兩家好事將近,西川城快熱鬧起來嘍!揣手的男人說得眉飛色舞,面露得意:我家里一個遠(yuǎn)房親戚,就在白爺新購置的店鋪里做伙計(jì),親眼瞧見的,這店李的牌匾都換了新的,拿紅紗裹住,怕是要有大變動! 有人催道:有何變動?快說說! 那人嘖了一聲:你們不知,這北地白家可是了不得,咱們這里和外頭不一樣,祖輩上傳下來的生意,只做這一個門類。那白家卻是什么生意都有涉獵,從關(guān)內(nèi)到關(guān)外,任你往哪個方向走,都能瞧見白家的商隊(duì),生意還一口氣做到國外去,賺洋人的錢了!他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啊,這回北地人來,是要和謝家家合作大買賣,拿了好大的一份兒誠意出來! 西川城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連著幾日都在說北地人做的事。 一時間,白、謝兩家合作的事更是言之鑿鑿。 謝泗泉快要沉不住氣的時候,北地白家來人了。 北地一行人在上午進(jìn)城,之后沿主路,用朱紅漆木抬了十幾箱禮品,一路去了上城謝家。 這次來的是白家最有權(quán)威的長輩,也是白九的祖父。 白老太爺并不是自己一人前來,身邊還帶了黃明游黃先生。老太爺一身新衣整潔,而黃先生更是難得穿了一身喜氣洋洋的衣裳,暗棗紅的一件長袍,見了謝泗泉便拱手賀喜,面上笑個不?。航o謝家主賀喜了!前些日子聽說謝家主又開了一家分號,黃某今日不請自來,跟謝家主討一個雙喜臨門! 謝泗泉視線在他們面上轉(zhuǎn)了一圈,道:不知黃先生說的,是哪一樁喜事? 黃明游沒答,反而先介紹道:這是北地白家的老太爺,也是白九的祖父。 白老太爺親自出面,謝泗泉哪里敢讓他坐在一旁,扶著上座,自己讓了一個位置。 白老笑呵呵撫了撫胡須,跟他寒暄問好,謝泗泉多少年沒被長輩管教過,當(dāng)家主事之后,還是頭一回以小輩自居,白老對他客氣,他也回禮相待。 沒有被趕出去,這事兒就算成了一半。 黃先生站在一旁眼睛瞧著,又彎起來,笑道:謝家主,我瞧著白、謝二家是有些緣分的,璟兒在北地時候救了白九,而前些日子在江口,白九又救回了璟兒,依我說,兩家以后當(dāng)多多往來,親如一家才是。 謝泗泉打了個哈哈,繞著圈子沒接茬。 白老太爺喝了一杯清茶,道:老朽這次遠(yuǎn)道而來來,是想親自跟謝家主見一面,為我孫兒白容久提親。白家護(hù)衛(wèi)們把那些禮物抬上來,擺在一旁,一字排開,白老依舊客客氣氣,眼神里帶著笑意,北地白家,愿以半城為聘,向謝家主求一個人。 謝泗泉不動聲色道:誰? 白老:謝家少東家,謝璟。 謝泗泉從前些日子就有所猜測,但沒想過這些北地人會如此直接,繞了半天的話一個字沒能說出來。 黃先生笑道:老話說天上烏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我是白九的師長,也算是看著他長大成才,托大些,為你們二家做個牽線搭橋的中間人。 抬著的禮品箱子沉甸甸的,逐一打開,黃先生親自上前,拿了厚厚一沓禮單,顯然并不像是這十幾只木箱能裝開的東西。 第158章 大婚(2) 黃明游拿了禮單,開始唱禮。 木箱里一樣樣禮物展現(xiàn)出來,都是精挑細(xì)選的,從貴重金銀器物到綢緞布匹,還有干果等物,樣樣俱全。 黃金、白銀、古董各二十件,烈酒五十甕,綢緞布匹各百匹,另棉花百束、茶枝百束,各色糧食百束,茶果八十匣! 謝泗泉聽著,忍不住擰眉,黃先生每說一樣,北地白家的人就會將禮物捧出來給他瞧,十幾只木箱,放的東西實(shí)在沒多少,因此聽著數(shù)量多,分量卻都極少。就拿那些酒壇來說,都是打的小巧的一只,小孩巴掌大小,用了水晶料子,可再晶瑩可愛,也瞧著跟玩具一般。 黃先生念個不住,禮單極長,他已精簡了許多,撿著要緊的念。 一直等開到最后一只箱子,黃先生念道:白家再送,木船三十條,鐵皮船十艘! 謝泗泉瞳孔微微收縮,盯著白家人捧出來的那小小的木雕小船,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和他平日在江上瞧見的一模一樣,而那些鐵皮船,則是滬市最近才有的一些貨輪模樣,別說西川,整個蜀地也找不出十余艘這樣的船,可運(yùn)人,也可運(yùn)貨,載重大,動力足,十分便利。 謝泗泉一時間有些怔愣:先生說的是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