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4)
徐駿面色漸緩,點點頭:也是,反正比我們那時容易些。 謝泗泉聽見笑了一聲,抬手去摸了徐駿的臉,仔細打量之后嘖了一聲:白九送了半座城,我當時可是用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才換回你。 徐駿低頭親他,半閉著眼睛沒吭聲,難得唇上用力有些兇。 謝泗泉悶聲笑了兩聲,推他一下。 徐駿沒松手,謝泗泉手放在對方手臂上,順勢改成了撫摸,像是安撫一只沒什么安全感的狼犬,徐駿明明瞧著攻擊性很強的一個人,親得也夠兇,只是一雙手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 謝泗泉慢慢回應,心里想的卻是他們以前的過往。他自己吃過苦,因此知道外甥和白九的事之后,也不怎么攔著了,他現(xiàn)在覺得白九挺好,自己也不想當那個惡人。 人生在世短短數(shù)十年,能遇到已是不易。 謝家合了八字,大吉。 白老又特意親自前來一趟,和謝家主商議擇取良辰吉日。 成親之前,謝璟和九爺暫時不能見面。 哪怕有些時候二人都在西川城里,不過隔著一條街,隔著幾家茶樓,九爺也未再逾規(guī),沒有過來,謝璟倒是想去,但身邊人跟的比之前還要多一些,謝泗泉難得給他下了規(guī)矩,說這里頭有些講究,不可隨意亂跑。 謝璟在外忙完,回到院子里,寇姥姥正在給他縫制新衣。 謝璟走過去搬了小板凳挨著她坐下,像小時候一樣,給老太太幫忙,小聲陪她說話。 寇姥姥給他做了新衣、新鞋襪,上頭的刺繡精致,顏色也是謝璟喜歡的那幾樣,外套上還用紅線繡了云紋,十分喜慶??芾牙研χ溃嚎上也皇侨H?,不然就可以給你準備更多了。 謝璟不在意這個,搖頭道:姥姥是最有福氣的,若不然怎么會護著我長大,還能帶我回西川。 寇姥姥摸了摸他發(fā)頂,慈愛道:姥姥年紀大了,容易犯瞌睡,記性也不如前兩年好,卻總是想起你小時候的事。我記得你五歲的時候,那么小的一個人兒,站在那里顫顫巍巍要給我?guī)兔?,被熱水燙了兩個泡也不肯說,晚上自己吧嗒吧嗒掉眼淚給我心疼的呀,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不愛開口說話。老太太嘆了一聲,叮囑他,璟兒你要記得啊,你舅舅疼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過不去的難關(guān),一定跟舅舅說,別自己扛著,你如今有家啦。 謝璟點點頭,答應一聲。 寇姥姥年紀大了,頭發(fā)漸白,說話也一句話反反復復說許多遍。 謝璟沒有絲毫不耐煩,坐在那聽著,瞧見旁邊樹上有開的花,還摘了一朵小小的別在寇姥姥梳起的銀梳上。老太太愛板正,一輩子規(guī)矩慣了,頭發(fā)直到如今都是一絲不亂地盤起,也只有謝璟淘氣,她才讓那朵小花留在銀梳上。她手上多了一塊斑,但是模樣富態(tài)了些,比在北地的時候氣色好了許多,休養(yǎng)的也好。 謝璟問她:姥姥,您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寇姥姥笑道:這些年外頭光怪陸離,什么怪事沒見過,紅頭發(fā)、藍眼睛的人都有呢!你同九爺,也是多少年的情分,若真要身邊有個伴兒,是他也我放心啦。 謝璟抱著老太太,歪頭笑道:姥姥,我真高興。 寇姥姥拍拍他的手,也笑了:高興就好,人活一世,就圖個高興呢。 好日子將近,謝家收拾了一處房舍,修好了弄得十分喜慶。 謝璟的東西先搬到了這里,雖在自己家中,但謝泗泉也給他打了許多新木箱,朱漆涂了之后,光鮮亮麗。 寇姥姥打了一枚巴掌大的金錢,兩面帶福字,給謝璟做做壓箱的東西。 寇姥姥道: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個你拿著,好歹老婆子年長幾歲,能壓得住。她伸手撫了撫謝璟的頭發(fā),笑道,愿我璟兒也長壽無憂。 好。 謝璟收了,把那枚喜錢用紅綢裹起來,仔細放好。 五月初八,良辰吉日。 西川城里天剛蒙蒙亮,就聽得炮竹聲響,鑼鼓嗩吶,聲樂震天,有許多抬了禮品的人陸續(xù)開始入城,從下城一入城樓開始,緩步向上城謝家走去。 白、謝二家沒有對外講什么,西川城里也未聽說什么消息,但這聲勢太大,引得無數(shù)人圍觀。 北地白家知道謝家主愛熱鬧,投其所好,不僅用了嗩吶,后面還請了一隊西洋樂隊,也不拘什么風格,當真辦得熱鬧極了。西川城里,街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舞獅人在那里表演,若仔細瞧,就會看到這些舞獅人縮在的店鋪牌匾都是用紅綢封起來的,看不清上面的字,而彩獅的頭正對著街口,吞吐繡球,像是在迎接那些抬著禮品的隊伍前來。 西川上、下兩城百姓生活閑散愜意,難得瞧見這么熱鬧的,都站在路邊湊著瞧熱鬧。 期間有不少謝家鹽場的伙計,來回跑著撒喜糖、喜餅,出手十分闊綽,引得小孩子們跟著一路追。那些人編了吉祥話,一邊給小孩糖,一邊讓他們一路喊個不住,童聲稚氣,更添歡笑。 鞭炮聲噼里啪啦炸響。 起初是一處,緊跟著滿城都響起來。 主街道各個店鋪同一時間拽下上面蒙著的紅綢,雖還是之前的名字,但前面都加了一個印,是一方巴掌大的金色謝字。 沿途商鋪掌柜和伙計站在門口拱手賀喜,身上新衣新袍,面上更是喜氣洋洋:恭喜白、謝二家促成今日之喜,從此風雨同舟,和衷共濟?。?/br> 一聲接一聲,延綿不斷,但凡隊伍經(jīng)過之地,皆有賀喜之聲! 路上一地的鞭炮碎屑,像是用碎紅鋪了一路的紅毯,從下城到上城,浩浩蕩蕩。喜隊所過之地,時不時就能看到被拽下的紅綢和提了新字的牌匾,不計其數(shù),整個西川變得喜氣洋洋。 街邊站著看熱鬧的人嘖嘖稱奇,他們在西川城住了這么久,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 喜隊一路走過去,這邊的人只能看到半截隊伍,后面的半截隱在街尾,喜隊太長,哪怕爬到一旁的樹上也并不能看到全貌。 起初還有人猜這是十里紅妝,但很快大家就都否決了這個猜測,這么大的陣仗,一定是兩家合并,是大消息、大新聞! 西川城里議論紛紛,一時間都在討論起白、謝二家之事。 謝府。 兩個新人一身紅衣,正在一早就布置好的廳堂里。 九爺和謝璟穿了配套的衣裳,這身穿戴是謝泗泉挑的,西川男子成親時慣常穿戴的那些,束腰暗紋長袍,斜領(lǐng)銀扣,雪白小領(lǐng)立了兩個角,胸前各佩戴了一串白玉珍珠扣兒。謝璟容貌俊俏,多花哨也不顯得怪異,而白九則是氣度出眾,穿上之后竟然也沒什么違和感,只是比之前的沉穩(wěn)又有些不同。 堂廳里,只有他們至親好友。 寥寥數(shù)人,但已足夠。 主婚人唱禮,謝璟喉結(jié)微微滾動,一旁有手伸過來握住他,同他一起行禮。 一拜天與地。 二拜故人恩。 謝璟轉(zhuǎn)身,與九爺四目相對,二人穿著一樣的衣裳,沒有紅蓋頭,彼此都能看清對方。謝璟看過片刻,瞧見九爺眼含笑意,也跟著抬起唇角,心里那一刻徹底放下,隨他一同緩緩躬身。 三拜前塵已去,重獲新生。 * 大婚,禮成。 謝璟不擅飲酒,但他今日高興,也接了幾杯,九爺替他擋在前頭,沒有讓他受半點難為,不管是誰,酒盞大小,盡數(shù)喝了個一干二凈。 謝璟跟在九爺身后,看他身影,眼睛微微彎起。 酒宴一直到晚上,賓主盡歡。 九爺不勝酒力,被人扶著去了新房,謝璟給他煎了濃茶,把其余人散了,自己留下照顧。 果然,瞧著人走的差不多了,九爺也慢慢醒酒,坐在床邊喝了那盞茶之后,眼里再不見絲毫醉意。 第160章 敬茶 謝璟走過去,坐在一旁,抬眼看了紅色帳幔和房間里的擺設(shè),有些好奇。 九爺問:瞧什么呢? 謝璟轉(zhuǎn)頭看他:我聽說成親當晚,會有來鬧洞房的,也不知道如何鬧法。 九爺笑了一聲,倒是有人提過,但沒人敢來。同他或者謝璟年齡相仿的人,要么輩分太小,要么剛來西川不久算不上熟悉,因此并不敢造次,有人推搡說讓白二來熱熱場子,白二當即給他磕了個頭,說了一串兒吉祥話,起來就跑了。 謝璟聽著外頭,庭院四周種了綠竹,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響,除此之外還能模糊聽到一些外頭的奏樂聲,這里離著宴會樓有一段距離,只能聽到一點,還挺熱鬧。謝璟道:我聽他們說,按西川規(guī)矩要喝到半夜。 九爺:不止只怕要到明天早上。 謝璟好奇:咱們走了之后,就只有家里人留在那里,還有人在那邊勸酒嗎? 九爺想了片刻,笑道:有,不過都在勸你舅舅少喝些,他舍不得你,正在借酒澆愁。 謝璟彎起眼睛也笑了。 九爺伸手握住他的,低聲跟他說話:別說你舅舅,換了是我只怕也會這般,若我家中有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小輩,哪怕你就搬到旁邊一棟宅子里去住,我也總是不放心,想跟過去瞧瞧。 謝璟抬眼看他:爺拿我當小輩嗎? 九爺捏他鼻尖,笑道:哪里敢,我這一世,也只娶得起這一回。 桌上有一壺酒,還有兩只龍鳳呈祥的金杯。 九爺?shù)沽藘杀?,分與謝璟,同喝交杯酒。 謝璟仰頭喝入口中,卻沒急著咽下,反而伸手拽了九爺衣領(lǐng)湊過去吸了他口中酒液,一人多喝了許多。謝璟不善飲酒,猛喝一大口微微嗆咳,臉上浮起一層薄紅,但一雙眼睛看著九爺?shù)臅r候亮得如天上星,小聲道:爺,西川規(guī)矩,兩杯酒倒在一起交融之后再分為兩杯,最后一起喝下的時候,誰喝的多,誰就要扛起家里的擔子,賺錢養(yǎng)家。 九爺輕撫他面頰,不過一杯酒,就摸著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燙,低頭親了謝璟一下道:好,都依你。 謝璟又道:我頭好像有點暈。 九爺哄他道:別怕,我在這守著你,喝醉了也無妨。 謝璟長睫抖動兩下,轉(zhuǎn)頭看向窗戶那邊。 晚上房間里只他們二人,偶爾有紅燭爆開火花的聲響,越發(fā)安靜。 九爺問道:可是有些冷清,我去叫些人來熱鬧一下? 謝璟忽然笑了,搖搖頭。 九爺:怎么了? 謝璟:我在想,要是爺讓他們鬧,他們也不敢,也就白二敢推我兩下,但是第二天就要被罰抄書,現(xiàn)在他身邊也有人護著了,沒那么傻。謝璟有點微醺,怕吐字不清楚,一字一字慢慢道:虹姑娘現(xiàn)在護著他了。 九爺順著他,點頭道:那就不鬧,安安靜靜只我們二人也好。 桌上擺著的一壺酒,為了圖喜氣用的是最好的烈酒,也灌得滿滿的,九爺和謝璟一人一杯分了,喝的涓滴不剩。 謝璟喝醉了也不鬧,乖乖坐在那,若是有什么沒聽清說話慢了,他就看著對面的人笑,眼睛都彎起來。 等到被抱去床鋪上,推倒的時候,謝璟躺在那,手指摳著喜被,偏頭看向一邊。 這是他容貌最出眾的時候,五官長開了,每一寸都精致漂亮,完全褪去青澀模樣,眉眼漂亮,攝魂奪魄。身邊有人靠近,謝璟抬頭看了一眼,長睫眨動兩下迅速又躲開看向別處,只喉結(jié)滾動一下,像是在緊張,又像是在羞澀。 九爺?shù)皖^凝視半晌,視線被吸住一般挪不開,手指慢慢抬起,小心翼翼順著臉側(cè)劃過落在唇邊,摩挲片刻,啞聲道:床上有一方錦盒,里面有膏脂,一會我怕控制不了傷了你,先用一些的好。 謝璟耳尖泛紅,沒吭聲。 九爺摸到盒子,打開給他用了膏脂,但跟以往不同,那雙手不是躲在衣服下的,而是光明正大地解開了衣袍,脫了他衣裳,細細地看。 從頭到尾,一絲一毫都沒錯過。 謝璟耳尖紅得滴血,想躲,卻被九爺攔住。 謝璟咬唇,低聲道:我冷。 九爺笑了一聲:不許撒嬌,一會就不冷了。 和平時不太一樣。 謝璟趴在九爺懷里休息,氣息不穩(wěn),一顆心跳得也同打鼓一般還未平緩下來。 九爺親他額角,問道:還好? 謝璟嗯了一聲,因被樓得緊,也去不了別處,只能往九爺懷里鉆了鉆。 九爺笑道:怎么這會兒害羞起來了?方才不是還說讓我再往里唇上被一只手捂住,懷里的人身體也紅得蝦子一般,九爺悶笑,好好,不說了。 謝璟嘀咕:那藥膏有問題。 九爺未聽清,湊近一點,才聽到他說的全部話。 我受不住,爺以后別用了。 九爺抬手捏他下巴,摩挲片刻,嗓音喑?。悍讲耪f給你一刻鐘休息,可是夠了? 謝璟閉眼,但撒嬌也沒用了,對方比他還要了解這幅身體,一點點挑起比剛才更熱的溫度。 紅燭半燃。 春宵苦短。 第二天早上,謝璟起來的略晚一些,本想去給長輩敬茶,但院子里來人通知,說是謝泗泉昨夜飲酒太多,宿醉未醒,讓他們下午再去。 謝璟也沒什么事做,穿戴整齊之后,讓九爺坐在鏡前,給他梳頭發(fā)。 鏡子里映照著兩個人,和他中了菌絲那次不同,鏡中人他看得清楚,手邊也有溫度。 旁邊有一把銀剪刀,還有紅紙,謝璟和九爺按之前喜嬤嬤說的那樣,各自剪夏一縷頭發(fā),綁在一處。謝璟頭發(fā)略長,纏繞著九爺?shù)拇虺梢粋€結(jié),用紅紙包好,收起來。 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因此做的也格外認真。 九爺?shù)溃何乙郧跋脒^很多次。 謝璟愣了下:什么? 九爺笑道:想我們成婚之后是怎樣的情形,只是沒想到,會這般好。 謝璟看著他,等對方手落在臉頰上,就貼在他掌心輕輕蹭了蹭,唇邊笑意一直未散。 長輩敬茶的時間一直挪到下午,謝泗泉才起來。 他昨天一夜實在喝了太多酒,如今還在頭疼,中午起來之后好歹想著如今要做出幾分長輩的樣子,這才喊了謝璟他們來敬茶。反正謝家的規(guī)矩都是家主立的,他想如何,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