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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愿睫毛輕顫,宋宴山拿上權(quán)限卡走到她身邊:“我送你回去,洗漱一下,然后在樓下等你吃早餐。”
*
凌晨五點的軍校,已經(jīng)有了披星戴月的學(xué)生,姜愿和宋宴山在食堂對向而食,姜愿幾次欲言又止,但每回都用guntang的魚片粥堵了回去。
宋宴山將剝好的嫩生生的雞蛋放在醬油碟里推給她,然后又拿起一個輕輕地敲開,雞蛋殼如雪片般從他手中落入托盤中。
他道:“吃飯不專心,小心噎食?!?/br>
姜愿放下勺子看他:“你說要殉情的話是真的?”
宋宴山道:“不信?”
姜愿搖搖頭道:“我只是不能理解。”
宋宴山道:“就像現(xiàn)實主義不能理解浪漫主義那樣?”
姜愿道:“不是,我不能理解什么樣的感情會讓人想要殉身?!彼萍憾热说溃芭e個并不恰當(dāng)?shù)睦?,我連母親過世后都沒有想要去死,那個名為‘愛情’的鬼東西又是憑什么讓你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去死?”
姜愿說完,呆呆地看著躺在醬油碟里的雞蛋,腦內(nèi)是更為混亂的思緒。她鬧不清宋宴山的話,究竟是為了渴望得到深刻又純粹的感情而發(fā)出的感嘆,還是已經(jīng)有了殉情的對象而暫時無法做到的遺憾。
宋宴山隨著她的視線,目光也輕輕停在了雞蛋上,一頓道:“你感受過孤獨嗎?”
姜愿道:“人生而就是孤獨的?!?/br>
宋宴山笑了下,從喉嚨里發(fā)出的笑聲輕得像是陣煙,飄過就散,卻偏偏留下后香,姜愿從中品出了些許意味不明的情緒,卻沒有看他。
宋宴山道:“你說得沒有錯,但我要說得孤獨是指落入深淵,經(jīng)久不見天日的孤獨,你是那里唯一的活物,孑孓獨立,孤獨與寂寞刺透黑夜到你的身上,然后你忽然發(fā)現(xiàn),其實深淵里藏著很多雙眼睛,他們躲在黑暗中覬覦著你的血rou,他們貪婪的算計你的身體的每一部位的價值,在他們眼里,你不是同類,他們不屑和你說話,直到十一歲前,你甚至都不會說出兩個字以上的話?!?/br>
姜愿怔住了,她眼前浮現(xiàn)的是個羸弱蒼白的身影。
宋宴山清冽如泉的聲音又漫進她的思緒之中:“我一直都很喜歡藍星時代所流傳的‘步生蓮’故事。佛祖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于是佛祖深入阿鼻地獄度百鬼,連地獄之中流淌的熔漿般的火焰都被感動,在他行經(jīng)之時,火焰化為蓮花送他前行,因此步步生蓮?!?/br>
高高掛在天上的彎月下,她又累又困又餓,鉆進某扇沒有關(guān)合的窗戶想偷點吃的,目光里卻猛然撞見一雙黑眸,在蒼白病態(tài)的膚色下,那雙因為削瘦而顯得過大的眼睛格外得瘆人,那少年指著她,漫漫地開口,說得卻是:“疼……疼……”
姜愿定定地看著他。
宋宴山道:“既有光落入深淵地獄,我愿身如火焰,化而為蓮,俯身足下,度她過岸?!?/br>
第18章 八年前也只是個孩子。
其實這么多年, 姜愿并非沒有夢到過滄瀾湖庭那個蒼白瘦弱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男孩,只是大多是噩夢。
夢里總有那么一彎銀月掛在黑色的夜空中,飄逸的窗簾隨風(fēng)而動, 被窗戶分割成方塊的月色貼在地面上,明明離光亮只余幾寸,男孩卻偏偏雙手抱著膝縮進黑暗中, 像是蜷縮起來的不能見人的丑陋怪物。
她站在月下看他,能看到他眼里的驚訝, 喜歡與怯懦, 她在客廳里隨意走動著, 明明是主人的男孩卻不出聲制止她的冒犯行為, 只將視線緊緊地追隨著她。
姜愿那時心情太差了, 喜歡用最惡劣極端的想法去揣測他人的心思,即使是男孩無害的目光此刻落在她心頭, 也變成了他在懷疑這位不速之客是江洋大盜,預(yù)行不軌之事, 因此即使害怕她,也要鼓足勇氣監(jiān)視她。
姜愿索性就跳到了茶幾上, 蓬松的尾巴惡劣地如雞毛撣子般掃過, 將茶幾面上的水杯統(tǒng)統(tǒng)掃落在地,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安靜中格外清脆響亮, 她得意地看向男孩。
男孩似乎也驚住了,他困惑的目光看看碎了一地的玻璃, 又看了看姜愿,進而便開始不知所措。
姜愿感到莫名其妙,正常的人遇到無禮之徒,不是大聲呵斥就是打電話報警, 絕不會如男孩這般,好像打碎水杯做錯的事是他。
就聽男孩急切地道:“疼,疼,疼……疼?!?/br>
姜愿道:“什么?”
男孩似乎想要爬過來,但是還沒觸及到月光時,他又膽怯地停住了,害怕與自卑讓他的渾身顫抖起來,他又手抵著地倚回了墻角,臉埋在膝上,雙手又抱著膝,像是在抱著自己。
雖然只有十幾秒,但托貓眼優(yōu)秀的夜間視力,姜愿還是看清了灰色條紋的長袖下,有并不規(guī)則的凹陷,像是手上的rou被剜了,但因為這個懷疑太過離譜,姜愿仍覺得是自己看岔了。
她跳到地上,男孩剛才的表現(xiàn)讓她覺得有機可乘,她走到他的面前,算得上頤指氣使:“喂,廚房有吃的嗎?我餓了?!?/br>
男孩慢慢地抬起頭來,但只露了縫看她,從他的目光中,姜愿能看到對美的驚嘆。
姜愿又重復(fù)了一遍,那男孩方才反應(yīng)過來,呆滯地應(yīng)了兩聲,然后貼著墻根往前面爬著,姜愿皺了皺眉頭,她覺得眼前的景象太怪異了,以致于又讓她開始想到袖管下莫名其妙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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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的軍校,已經(jīng)有了披星戴月的學(xué)生,姜愿和宋宴山在食堂對向而食,姜愿幾次欲言又止,但每回都用guntang的魚片粥堵了回去。
宋宴山將剝好的嫩生生的雞蛋放在醬油碟里推給她,然后又拿起一個輕輕地敲開,雞蛋殼如雪片般從他手中落入托盤中。
他道:“吃飯不專心,小心噎食?!?/br>
姜愿放下勺子看他:“你說要殉情的話是真的?”
宋宴山道:“不信?”
姜愿搖搖頭道:“我只是不能理解。”
宋宴山道:“就像現(xiàn)實主義不能理解浪漫主義那樣?”
姜愿道:“不是,我不能理解什么樣的感情會讓人想要殉身?!彼萍憾热说溃芭e個并不恰當(dāng)?shù)睦?,我連母親過世后都沒有想要去死,那個名為‘愛情’的鬼東西又是憑什么讓你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去死?”
姜愿說完,呆呆地看著躺在醬油碟里的雞蛋,腦內(nèi)是更為混亂的思緒。她鬧不清宋宴山的話,究竟是為了渴望得到深刻又純粹的感情而發(fā)出的感嘆,還是已經(jīng)有了殉情的對象而暫時無法做到的遺憾。
宋宴山隨著她的視線,目光也輕輕停在了雞蛋上,一頓道:“你感受過孤獨嗎?”
姜愿道:“人生而就是孤獨的?!?/br>
宋宴山笑了下,從喉嚨里發(fā)出的笑聲輕得像是陣煙,飄過就散,卻偏偏留下后香,姜愿從中品出了些許意味不明的情緒,卻沒有看他。
宋宴山道:“你說得沒有錯,但我要說得孤獨是指落入深淵,經(jīng)久不見天日的孤獨,你是那里唯一的活物,孑孓獨立,孤獨與寂寞刺透黑夜到你的身上,然后你忽然發(fā)現(xiàn),其實深淵里藏著很多雙眼睛,他們躲在黑暗中覬覦著你的血rou,他們貪婪的算計你的身體的每一部位的價值,在他們眼里,你不是同類,他們不屑和你說話,直到十一歲前,你甚至都不會說出兩個字以上的話?!?/br>
姜愿怔住了,她眼前浮現(xiàn)的是個羸弱蒼白的身影。
宋宴山清冽如泉的聲音又漫進她的思緒之中:“我一直都很喜歡藍星時代所流傳的‘步生蓮’故事。佛祖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于是佛祖深入阿鼻地獄度百鬼,連地獄之中流淌的熔漿般的火焰都被感動,在他行經(jīng)之時,火焰化為蓮花送他前行,因此步步生蓮?!?/br>
高高掛在天上的彎月下,她又累又困又餓,鉆進某扇沒有關(guān)合的窗戶想偷點吃的,目光里卻猛然撞見一雙黑眸,在蒼白病態(tài)的膚色下,那雙因為削瘦而顯得過大的眼睛格外得瘆人,那少年指著她,漫漫地開口,說得卻是:“疼……疼……”
姜愿定定地看著他。
宋宴山道:“既有光落入深淵地獄,我愿身如火焰,化而為蓮,俯身足下,度她過岸?!?/br>
第18章 八年前也只是個孩子。
其實這么多年, 姜愿并非沒有夢到過滄瀾湖庭那個蒼白瘦弱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男孩,只是大多是噩夢。
夢里總有那么一彎銀月掛在黑色的夜空中,飄逸的窗簾隨風(fēng)而動, 被窗戶分割成方塊的月色貼在地面上,明明離光亮只余幾寸,男孩卻偏偏雙手抱著膝縮進黑暗中, 像是蜷縮起來的不能見人的丑陋怪物。
她站在月下看他,能看到他眼里的驚訝, 喜歡與怯懦, 她在客廳里隨意走動著, 明明是主人的男孩卻不出聲制止她的冒犯行為, 只將視線緊緊地追隨著她。
姜愿那時心情太差了, 喜歡用最惡劣極端的想法去揣測他人的心思,即使是男孩無害的目光此刻落在她心頭, 也變成了他在懷疑這位不速之客是江洋大盜,預(yù)行不軌之事, 因此即使害怕她,也要鼓足勇氣監(jiān)視她。
姜愿索性就跳到了茶幾上, 蓬松的尾巴惡劣地如雞毛撣子般掃過, 將茶幾面上的水杯統(tǒng)統(tǒng)掃落在地,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安靜中格外清脆響亮, 她得意地看向男孩。
男孩似乎也驚住了,他困惑的目光看看碎了一地的玻璃, 又看了看姜愿,進而便開始不知所措。
姜愿感到莫名其妙,正常的人遇到無禮之徒,不是大聲呵斥就是打電話報警, 絕不會如男孩這般,好像打碎水杯做錯的事是他。
就聽男孩急切地道:“疼,疼,疼……疼?!?/br>
姜愿道:“什么?”
男孩似乎想要爬過來,但是還沒觸及到月光時,他又膽怯地停住了,害怕與自卑讓他的渾身顫抖起來,他又手抵著地倚回了墻角,臉埋在膝上,雙手又抱著膝,像是在抱著自己。
雖然只有十幾秒,但托貓眼優(yōu)秀的夜間視力,姜愿還是看清了灰色條紋的長袖下,有并不規(guī)則的凹陷,像是手上的rou被剜了,但因為這個懷疑太過離譜,姜愿仍覺得是自己看岔了。
她跳到地上,男孩剛才的表現(xiàn)讓她覺得有機可乘,她走到他的面前,算得上頤指氣使:“喂,廚房有吃的嗎?我餓了?!?/br>
男孩慢慢地抬起頭來,但只露了縫看她,從他的目光中,姜愿能看到對美的驚嘆。
姜愿又重復(fù)了一遍,那男孩方才反應(yīng)過來,呆滯地應(yīng)了兩聲,然后貼著墻根往前面爬著,姜愿皺了皺眉頭,她覺得眼前的景象太怪異了,以致于又讓她開始想到袖管下莫名其妙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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