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錦摸摸阿元的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欲言又止。阿元媽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道：“這幾天沒看到你mama，老周么倒是出來買過幾次酒，你要不要回去看看?！?/br>
    “不了，我媽情緒不太好，看到我又要發(fā)作了。”周云錦掰開阿元的小胖手：“小云錦該走了，阿元乖?！?/br>
    阿元乖巧點頭，阿元媽拉住周云錦問道：“你那個朋友，有沒有和你說他那車多少錢？”

    “??？”周云錦不明所以。

    阿元媽：“嗐，阿元不是刮花了他的車，他說會找我們要賠償?shù)?，我問過別人了，他那車至少得幾十萬吧，唉喲，不知道這下要賠多少錢?！?/br>
    周云錦隱約想起來她暈倒的那晚，陳牧雷好像提過一嘴這個事，后來就沒再聽他說過了。

    她四處看了看：“他的車呢？”

    “開走了，那天我鋪子剛開就看到原本停在那邊的車不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走的?！卑⒃獘尯掼F不成鋼地拍打著阿元的小圓腦袋，“這個不省心的阿元，天天給我找事！你媽我一個人帶你容易嗎？賺的錢還不夠你敗的！”

    阿元媽故意說過周云錦聽，周云錦哪能不知道，但她又有什么資格去陳牧雷那里給別人說情。

    阿元叫著躲開阿元媽的追打，在周云錦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小云錦救命！”

    “你還喊別人救命，哪個能救你！”阿元媽揚手又要打下去，被周云錦攔住。

    “我……”

    阿元媽眼神熱切，充滿期望，周云錦被逼著應(yīng)承下來：“我……我試試吧，但你別抱太大希望，我和他不那么熟的?！?/br>
    “可以的可以的，能講一點是一點?！卑⒃獘尞?dāng)即就笑了，隨手從攤位上拿了兩個蘋果塞到她拎著的袋子里，“麻煩你了小云錦?！?/br>
    周云錦笑意勉強，不是麻煩，只是為難。

    周云錦離開水果鋪，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突然接到靳小依的電話。

    她錯過了考試，但卷子還是要做的。

    “高二還要上一周課才會放假，你身體怎么樣，能來嗎？”靳小依嘆氣，為周云錦著急，“你究竟在干些什么，真的不想讀書了嗎？”

    “想的。”周云錦握著電話，“卷子在你那里嗎，我去學(xué)校找你吧?！?/br>
    “沒在我這，我去找班主任要卷子，班主任說已經(jīng)被陳琰拿走了，他說要給你送過去?！苯∫烂栔茉棋\，“你告訴他你家地址了？”

    周云錦一愣：“沒有，我這幾天手機都沒開?！?/br>
    靳小依：“那就奇怪了，那他打算怎么給你送卷子呀？”

    “我不知道。”周云錦納悶，掛斷電話皺眉思索，腳步也慢了下來。

    她剛好路過一個幼兒園的cao場外面，一顆五號兒童籃球直飛過來，砸到了金屬欄網(wǎng)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嚇了周云錦一跳。

    幾個小朋友跑過來撿起球嘰嘰喳喳地哄搶，周云錦捂著還在狂跳的心口，一瞬不瞬地盯著距離欄網(wǎng)之外幾米遠(yuǎn)處的那個瘦高的身影，而那個人也同樣緊盯著她。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還在電話里和靳小依說到的陳琰。

    兩個人盯著彼此，片刻后又像被觸發(fā)了什么開關(guān)，同時往兩個方向疾跑。

    陳琰好不容易逮到人，能讓她跑了就怪了。

    這里離幼兒園的門還挺遠(yuǎn)，從門口出去的話以周云錦的速度肯定跑沒影了。于是陳琰選擇了另一條路：翻越鐵絲欄網(wǎng)。

    只見他人高腿長速度快，一步躍上欄網(wǎng)，三兩下攀到高處翻到另一面。這個時候周云錦已經(jīng)跑開很遠(yuǎn)了，陳琰心急，直接從幾米高的欄網(wǎng)跳下來。

    落地的瞬間，膝蓋處一頓，極其細(xì)微的疼痛一閃而過，陳琰無暇顧及，起身快速追了上去。

    街上的人只見兩個身影飛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一陣風(fēng)似的。

    如果周云錦不是頭受了傷，她能和陳琰拉開很大距離，但畢竟帶著傷，她不敢太拼，跑到后面頭隱隱作痛，她的步速就逐漸慢了下來。

    而陳琰則越發(fā)加快速度，在下一個路口之前自后一把抓到周云錦。

    “你給我過來！”陳琰氣呼呼地把她拉到胡同，“周云錦，你見我跑什么？”

    周云錦被他困在角落，左邊是墻垛，右邊是他，這下是想跑也沒機會了。

    周云錦：“那你追我干什么？”

    陳琰：“你不跑我能追嗎？”

    周云錦：“你不追我不會跑的?！?/br>
    陳琰：“……”

    陳琰都要被她氣笑了，但視線不經(jīng)意間落在她帽子下的白色紗布上，笑意又?jǐn)肯氯チ恕?/br>
    “你的傷怎么樣了？”

    “已經(jīng)沒事了。”兩人之間離得太近，周云錦不自在。

    陳琰看出她的不自在，退開一步：“傷是怎么弄的？”

    周云錦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家亂糟糟的事，以前也從來沒和誰提起過，但是現(xiàn)在看來，陳琰就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周云錦：“拉架，不小心傷到的。”

    陳琰表示懷疑，周云錦又道：“我爸和別人打架，我去拉架?！?/br>
    看她不像說謊，陳琰小聲念叨：“不是他弄的就好?！?/br>
    “你說什么？”周云錦沒聽清，問陳琰：“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是故意不回我的消息還是沒看見？”說到這個，陳琰雙臂環(huán)胸，“周云錦，你這個人怎么這么高冷啊？”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周云錦沒好意思說直到現(xiàn)在她也沒點開過陳琰的幾十條消息。

    好在陳琰從來不計較這些：“你躲我，我就想著來碰碰運氣。”

    之前送周云錦回家，這個幼兒園是附近的標(biāo)志性建筑。

    正值幼兒園放學(xué)的時間，小朋友們都喜歡放學(xué)后在cao場玩耍一陣子才回家。陳琰看那幾個小朋友在打籃球，覺得好玩，就進(jìn)去教小朋友打球。雖然沒教會孩子們，但遇到了周云錦。

    “看來上天待我不薄，還是讓我碰到你了?！?/br>
    陳琰掩飾不住地高興，他的笑容有點閃眼睛，周云錦避開視線：“來給我送卷子的嗎？”

    “噢！對?！标愮鼜谋嘲锬贸鲆晦季磉f給她：“這是各科考卷，你做完了我?guī)湍憬唤o老師。”

    “我自己交就行?！敝茉棋\看了幾眼卷子就放到袋子里。

    陳琰問：“你下周來上課嗎？”

    “應(yīng)該去，我的傷已經(jīng)沒事了。”周云錦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該回家了?！?/br>
    陳琰沒讓開路也沒吭聲，安靜地出奇，周云錦抬頭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陳琰：“你去哪兒？”

    周云錦：“回家?！?/br>
    陳琰：“我送你?！?/br>
    周云錦當(dāng)即拒絕：“不用了，天還沒黑，我家就在附近，不會有問題的。”

    陳琰又是一陣短暫地沉默，才讓側(cè)身讓開路：“你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回學(xué)校了?！?/br>
    周云錦腳步頓了一下，看似無意地問陳琰：“你怎么一直住校都不回家的？你不是阮城人嗎？”

    陳琰聳肩，突然又很開心：“開始對我感興趣了嗎？你別再對我那么冷淡我就告訴你?！?/br>
    “……我沒有故意要對你冷淡，我就是這樣的人。”

    陳琰搖頭：“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是，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只是故意要把自己扮成不討人喜歡的樣子?！?/br>
    周云錦無奈：“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陳琰得意，“我還知道你笑起來的樣子有多燦爛，周云錦，你應(yīng)該多笑笑，開心一點不好嗎？”

    沒有不好，只是她的心上有事壓著。

    陳琰走出了很遠(yuǎn)還在和她揮手告別，等再也看不見陳琰的身影時，周云錦上了一輛通往小宅門巷北巷的公車。

    她不知道其實陳琰并未走遠(yuǎn)，就坐在樹叢后面的花壇上，望著她離開的方向一臉凝重。

    *

    周云錦回到小院，陳牧雷還沒有回家，他一早就出了門，當(dāng)然也不會告訴她自己去了哪里。周云錦不知道陳牧雷是因為不愿意看到她才不想在家待著還是真的有事，反正這幾天他經(jīng)常一走就是一整天。

    本就是寄人籬下，周云錦有這個自覺盡可能地不給別人帶來麻煩。所以他不在的時候，周云錦也并沒有去動廚房，除了會燒一點開水用來吃藥和泡面。

    之前每天都病怏怏地躺著，直到現(xiàn)在才有機會一探小院全貌。

    房子很舊，但是還算干凈，家里的陳設(shè)大多是九十年代的東西了，幾乎沒有太現(xiàn)代化的設(shè)備，就連電視機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

    陳牧雷這樣的人住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

    三室兩廳一廚一衛(wèi)，很標(biāo)準(zhǔn)的戶型，沒有什么特別。兩間沒人住的房門緊閉，陳牧雷的房門倒是敞著。

    他的房間面積不算太大，但很空曠，只有一張加寬的單人床、一個小桌子和一個衣柜。那小桌子上連本書都沒有，凳子椅子也沒有，一看這個房間的主人就不是一個喜歡看書學(xué)習(xí)的人。

    這倒也不會令人奇怪，像他那么野蠻粗暴的人，童年時期應(yīng)該沒少打架。那兩個上鎖的房間里，一定有一間是屬于陳琰的。

    要不是那天胡小鈺說漏嘴，周云錦完全沒想到陳琰和陳牧雷是這樣的關(guān)系。

    陳琰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的家庭，他選擇住校是和家人的關(guān)系不好嗎？總不可能像她一樣被趕出來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陳牧雷雖然人兇，但周云錦就是有一種他很在乎陳琰的感覺。不過這都是別人的家事，周云錦不想也無暇多加揣測。

    泡好了面，周云錦埋頭吃起來，剛吃了一半，客廳的門突然開了。

    陳牧雷回來了，一進(jìn)屋就是一股nongnong的泡面味兒，他眉頭一皺，罵了一句：“把窗戶打開。”

    “誒。”周云錦立即放下面跑去開窗。

    陳牧雷沒換皮鞋，醉醺醺地倒在沙發(fā)上，一身酒氣熏天。周云錦局促地站了一會兒，沒等到他下一步指示，就鳥悄地坐下來繼續(xù)吃面。

    “你怎么那么吵？”趴著的陳牧雷突然抱怨。

    周云錦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后放慢：她已經(jīng)盡量沒發(fā)出任何聲音了，這個人怎么還帶找茬的？

    陳牧雷翻了個身，胳膊擋住了眼睛：“把燈關(guān)上！”

    周云錦又急忙跑去關(guān)了燈，屋里黑洞洞，只能借著月光繼續(xù)吃面。

    好在后面陳牧雷沒挑毛揀刺，周云錦吃完了面，出去丟了垃圾又輕手輕腳地進(jìn)來。

    現(xiàn)在應(yīng)該干點什么呢？

    周云錦站在客廳中央有點犯難，本想吃完飯寫卷子的，可是陳牧雷的腿剛好壓在她裝卷子的袋子上。

    周云錦又等了一陣子，靜靜地聽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應(yīng)該……睡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