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字都不敢提及，幾乎溺斃在陳牧雷過分的沉默中。

    胡小鈺從自動販賣機給陳牧雷買了瓶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遞過去：“哥，喝口水?！?/br>
    陳牧雷保持著那個姿勢，恍若未聞。

    胡小鈺把瓶蓋擰開，水瓶直遞到他嘴邊：“你喝一口，不然你挺不住?！?/br>
    驀地，陳牧雷眼神閃了一閃，望向胡小鈺：“你說什么？”

    胡小鈺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怕挨揍，人往后縮了縮：“我讓你補充點水分，不然你挺不住。”

    陳牧雷如夢初醒，痛苦地搓了搓臉，太陽xue突突地跳著，隨后起身。

    “哥，你要去哪兒？”胡小鈺詫異地問。

    陳牧雷頓住腳步，拿過他手里那瓶水一口氣喝個精光：“你守在這里，陳琰一有消息立即打電話給我?！?/br>
    胡小鈺：“放心，我保證寸步不離，那……你呢？”

    陳牧雷咬咬牙：“我去找白政?！?/br>
    除了陳琰和周云錦，還有白政在等他，還有無數(shù)個無辜的孩子等著被營救。

    他連崩潰的資格都沒有！

    ……

    已過午夜，白蕊被一個陌生的號碼從睡夢中叫醒，接通后才聽出來是陳牧雷的聲音。

    陳牧雷開門見山地說：“去看一下你爸在不在?！?/br>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睡覺。”白蕊雖然不解，還是依言照做。她來到樓下白鴻泉的房間，發(fā)現(xiàn)房門大敞著，屋里空無一人，車庫里少了兩輛車，司機人也不在。

    “兩輛車？”陳牧雷，“賀采琳也不見了？”

    “對，她也不在家?！卑兹锱苋ヒ旅遍g。

    賀采琳的衣服少了幾件，常用護膚品和飾品展柜里的飾品手少了大半，白蕊粗略一掃心中便有了數(shù)，少的那幾樣都是白鴻泉買給她的貴重首飾。

    “出了什么事嗎？”

    白蕊緊張起來，陳牧雷稍作思索，仿佛看到一線希望。

    “沒事，等我消息。”

    陳牧雷沒辦法和白蕊透露太多，又把電話直接打到了吳有利那里，說出了韓刑給出的倉庫線索。

    “是常月山。”吳有利根據(jù)線索在阮城地圖上鎖定了一片區(qū)域，一邊迅速調(diào)派人手去倉庫抓人，一邊叮囑陳牧雷：“久誠會所我們已經(jīng)派人控制住了，那個所謂的后臺連個鬼影都沒有。”

    東窗事發(fā)，一定是有人已經(jīng)提前通知了趙令宇撤離，這消息夠靈通的。

    知道這次行動的人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吳有利心中有數(shù)，陳牧雷就沒多問，繼續(xù)說道：“賀采琳也跑了，沒猜錯的話她一定是去和趙令宇會合去了，我差點把她給忽略了。原本以為賀采琳就是趙令宇安插在白鴻泉身邊的一個眼線而已，原來真正的用處在這兒?！?/br>
    吳有利看了眼身邊的偵查員，對方立即去調(diào)取賀采琳的行車路線進行跟蹤追捕。

    阮城的午夜，車輛稀少的街道，陳牧雷闖了一路紅燈，飛車趕到久誠會所。一排警車包圍著會所，警燈閃爍，因為涉案人員眾多，一時間會所大廳都塞滿了人。

    因為吳有利事先打了招呼，陳牧雷順利進了會所。一個身著特警制服的壯如牛似的男人把陳牧雷帶到一樓的一個包間，里面關著的是久誠的大堂經(jīng)理。

    那人早被這陣仗嚇得腿抖，看見陳牧雷差點哭出來：“陳哥，這……這怎么會所??？”

    陳牧雷不答反問：“小蘇呢？”

    經(jīng)理剛想起身，被一旁的特警看了一眼，又乖乖地蹲回去：“我不知道啊，這兩天沒見她?！?/br>
    陳牧雷皺眉，拿著那個腕表形的門禁手環(huán)刷開內(nèi)間那部直通樓上“后臺”的專屬電梯。他來到小蘇的休息室，里面沒人，房間雜亂，她桌上那本有密碼的筆記本也不見了。

    不僅如此，整個后臺的房間都空了，的確連個鬼影都沒有。特警找到了平時關著女孩們的那幾個房間，但是一個人都找不到。

    十有八、九，小蘇也是出了事，那……貓貓呢？

    陳牧雷不愿細想，也沒有時間細想。

    經(jīng)理負責久誠面子上的生意，其實對里子那些骯臟事也不是一概不知，一直覺得各司其職罷了，他知道那不是他該多過問的事。

    不過眼下這副光景，經(jīng)理再傻也知道出了大事，他還以為陳牧雷是來救自己的，直到陳牧雷問他地下室入口的事，他才搞明白狀況。

    陳牧雷單膝蹲在他面前，用著自己僅有的耐心試圖說服他：“趙令宇已經(jīng)丟下你們逃了，他現(xiàn)在自顧不暇，你還認為他還會那么有良心的回來把你捎上一塊走？”

    經(jīng)理死抗著什么都不說，陳牧雷冷著臉起身，雙手攥著拳頭，骨節(jié)咔吧直響。饒是他向來自制力強大，在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之后，那僅剩的一點兒理智也終于耗盡了。

    他身邊的那名特警似乎察覺到什么，反而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陳牧雷身上，怎么都覺得這人的眼神可怕到下一刻就要大開殺戒了似的。

    他正這么想著，只見陳牧雷驀地轉(zhuǎn)身一腳踢爛經(jīng)理身后的那把木椅。

    他心下一驚，立即和另一位特警一起攔住陳牧雷，出言相勸：“你冷靜點?！?/br>
    陳牧雷那一腳其實是想踹在他身上的，但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直接把人踹死而延誤救人時機。

    可是他這一腳直接把經(jīng)理嚇得驚叫一聲整個人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知道陳牧雷的腳但凡再歪個幾寸，那就是沖著他的腦袋來的。

    特警側(cè)頭看去，經(jīng)理腳下竟緩緩流出了一小攤液體，張著嘴，冷汗撲簌而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竟招了：“陳、陳哥，我……我?guī)闳??！?/br>
    ……

    久誠會所只有兩層地下車庫，韓刑所說的那一層是在車庫的更下面一層。

    只有一部電梯能通地下三層，知道還有這一層存在的人也極少。經(jīng)理把門禁手環(huán)的表帶打開，里面藏著一個另一張門禁卡。

    然而他反復刷了幾次這張卡，電梯都還是只到地下二層。

    “失、失效了?！苯?jīng)理縮在角落急得快哭了。

    可是這一次陳牧雷已經(jīng)沒工夫再理他了，只問：“確定在這這里？”

    “是……是，每次警察臨檢，他們都把人關在這底下?！苯?jīng)理哆哆嗦嗦地交代著，“入口就這一個，出口我不知道，我只帶人下來過，沒進過里面?！?/br>
    特警拍拍陳牧雷的肩，然后帶著一隊隊員從電梯井下去，果然發(fā)現(xiàn)還有一層入口。

    用工具撬開大門，里面是一條數(shù)米長廊，陳牧雷用手電找到電閘開關向上一推，長廊的燈瞬間亮了起來。

    雖然這里裝修干凈整潔，可是無法掩飾撲面而來的濕冷腐敗的氣息。

    特警把門強拆開，幾乎每個房間都關著幾個女孩，見到人來，她們不哭不叫也不鬧，甚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陳牧雷一間一間的搜索，一個女孩一個女孩的辨認，始終沒有找到貓貓，更沒有找到白政。

    長廊兩邊所有的房間都查過，竟完全沒有他們的影子。

    “有你要找的人嗎？”特警問。

    陳牧雷搖頭，又很快否定自己：“可能我看露了，我再認一遍?！?/br>
    就在他準備重新再找一遍的時候，忽然聽到幾聲悶悶的敲擊聲。陳牧雷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直到他看到一個女孩目光直直地盯著長廊的地面，才突然意識到什么。

    他跪在地上，耳朵緊貼在地面聽了片刻，一把搶過旁邊一名隊員手里撬棍撬著地面的縫隙：“在下面！”

    ……

    長廊的底下，有三個長方形的窄小房間，他們沒有鑰匙，強行把地面撬了開。

    第一個房間里，靠在墻角癱坐著一個女人，正在用頭一下一下地撞著墻面。那是小蘇，她對這里的構造很熟悉，知道哪面墻隔板略薄，可以制造聲響。

    當頭頂灑下一束光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第二個房間被打開，陳牧雷聽到有人招呼他：“你哥們兒在這兒呢！”

    陳牧雷在看到白政腳上那雙鞋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跳了下去，解開捆著白政手腳的繩子，拍著白政憔悴瘦削的臉喊著他的名字。

    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喚，白政都毫無反應，明明還有體溫有氣息有脈搏，他就是醒不過來。

    陳牧雷急了，旁邊的隊員也是見識過他的蠻力，生怕他一個著急把本來就沒什么活氣兒的人給掐死，趕緊招呼送醫(yī)。

    大家七手八腳把白政抬上來，第三個房間被打開了，這次卻沒有人吭聲。

    隊員們面面相覷，一同把視線落在陳牧雷身上。

    陳牧雷察覺到大家的視線，第一反應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然而當他往那個房間看下去時，心頭像被細線狠狠地劃過一樣難受。

    一個渾身皮開rou綻的女孩子躺在一大灘血泊之中，身下的血早已經(jīng)干涸，可是她的臉上的表情卻意外地平靜。

    隊員撩開那女孩的頭發(fā)，抬頭問陳牧雷：“是她嗎？”

    陳牧雷嘴唇緊緊抿著，并不作答。

    特警沖自己的隊員擺下了手，示意他別再追問了。

    ……

    搶救室的燈熄滅了，胡小鈺猛地起身，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聽醫(yī)生說完后，他噗通一下坐了回去，立即給陳牧雷打了個電話。

    陳牧雷背著白政剛回到外面來，候在門口的醫(yī)護把白政抬上救護車。

    兜里的手機響了，陳牧雷看到胡小鈺的名字神經(jīng)再次繃緊，手指微微顫抖地按下接通鍵。

    “哥！”胡小鈺哭了出來。

    陳牧雷腦子嗡嗡地響了一陣，恍惚中又聽他哭著說：“手術結(jié)束了，陳琰沒事，頭上縫了一針，就是闌尾沒了。”

    “……”陳牧雷放下電話，單手撐在車門上，已經(jīng)沒了罵人的力氣。

    救護車里的小護士嬌俏地驚叫出聲：“呀，他好像醒了！”

    陳牧雷倏地抬頭看向白政，他的眼皮動了動，手指也動了動。陳牧雷雙眼眼底猩紅，輕握住他只手。

    片刻后，白政微微收攏手指，嘴唇掀動了幾下。

    陳牧雷把耳朵湊過去，聽到白政用氣音問了一句：“還討厭……網(wǎng)襪嗎？”

    陳牧雷長長地呼出悶在心中的那一股濁氣，答案一如少年時一樣：“非常討厭，我看見那東西就想吐?！?/br>
    ……

    第146章 不值    你從來沒有拖累過我

    陳琰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麻藥勁還沒過, 身上沒什么知覺。

    胡小鈺寸步不離地看著陳琰，視線不敢從他身上離開片刻。

    陳琰第一眼沒看到陳牧雷，十分不安, 嗓音沙啞地問：“他呢？”

    “他沒事, 去忙了，忙完就會回來, ”胡小鈺安慰著他，“你繼續(xù)睡, 睡醒了就能看到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