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煙火 第156節(jié)
陳牧雷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黑洞洞的久誠大樓,久久不語。 白政的目光黯淡下去,暗自摳著手心,并沒有再多問一次的勇氣。 初見時,陳牧雷被迫成為他的玩伴。現在,他不能再用任何情感綁架他。 “整天異想天開?!?/br> 陳牧雷起身,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白政則宛如雕像一般坐在那里。 陳牧雷回到車上,啟動車子前又看了眼白政的方向,無可奈何地喟嘆一聲。 不消片刻,胡小鈺從車里出來,折回到白政身邊:“白哥,我哥讓你回醫(yī)院,別在外面瞎溜達,他不想每次都欺負傷殘人士?!?/br> 聞言,白政一愣。 直到陳牧雷和胡小鈺已經驅車離開有一會兒了,他才手捂著眼睛嗚咽起來。 第148章 小星星 當陳牧雷知道小星星就是你meimei…… …… 陳牧雷開車, 胡小鈺一直回頭張望。 白政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他的視線里,胡小鈺忍不住哀聲嘆氣:“我從來沒見過你和白哥動手, 白哥現在正是最難過的關頭, 你倒好,偏挑這個時候和人家翻臉。” “你懂個屁, ”陳牧雷呵道,“不揍他一頓, 他一輩子都過不了心里那個坎兒, 總覺得自己欠我的?!?/br> “按你這么說,白哥挨頓揍就能過了坎兒了?” “肯定比不揍他效果更好?!标惸晾鬃I諷道,“說什么是讓我出氣, 說到底還不是我?guī)退鰵?。你們一個個的,都踏馬的是沒我不能活, 我上輩子肯定殺過你們全家, 這輩子這么折騰我,沒一個讓我省心的?!?/br> 胡小鈺無端端被罵, 癟癟嘴, 方才埋怨他的氣勢驟然小了一半:“反正我覺得你下手太重, 有點兒過分——” 他話還沒說完,頭上就挨了陳牧雷一下。 “我看你是皮癢癢了,”陳牧雷看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幫他說話?!?/br> “你自己也說過那些事和他無關,你都不怪他, 我更怪不著他了?!焙♀暼嘀X袋。 車里突然安靜下來,陳牧雷搜腸刮肚地琢磨著應該怎么安慰胡小鈺,反而是他先開了口。 “哥, 其實你今天用不著和我道歉,不管是我還是貓貓,沒人有資格怪你?!焙♀暤溃澳阏f得對,是我們欠你的,你不欠任何人的?!?/br> …… 胡小鈺一天沒吃東西,眼下挺不住了,一到家就鉆進廚房找吃的。陳牧雷這段日子太忙,家里都很少回來,冰箱里空空如也,連雞蛋都不新鮮了,打到碗里蛋黃都是散的,還有股怪味。 胡小鈺不敢吃,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只翻出來以前周云錦囤的泡面。 陳牧雷洗完了澡出來,胡小鈺已經躲進房間了,餐桌上給他留了一碗煮好的泡面。 面還熱著,陳牧雷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突然就想起在小院的日子。 那個時候周云錦死皮賴臉地賴在他家,又不好意思用他的廚房,經常用泡面充饑。 因為討厭那個味道,陳牧雷沒少損她。 再后來,他們的關系變了,陳牧雷不想她在長身體需要營養(yǎng)的階段還吃這種垃圾食物,三天兩頭給她紅包叮囑她好好吃飯。 只是她學業(yè)忙,還是不免會在家里囤些速食品以備不時之需,陳牧雷怎么說都沒有用。周云錦廚藝不怎么樣,煮面的手藝卻是一絕,至少比胡小鈺做的好吃多了。 周云錦的房間還是她去北城之前的模樣,桌上擺著一摞書本,衣柜里掛著幾件衣服,衛(wèi)生間放著幾樣日用品。和其他女孩子相比,她的東西已經很少了,陳牧雷卻覺得這個家里到處都是她生活過的影子。 他躺在她的床上,仿佛一閉上眼睛就能回到從前。陳牧雷抓著她的被子蒙住自己,掩飾住無法示人的痛苦。 他一遍一遍地回憶著周云錦被趙令宇帶走的那一幕,她的眼神像刀子剜著他的心。 怕黑又怕鬼的小姑娘,卻不怕死,在那樣的情況下都不愿讓他為難,甚至替他做了選擇。 胡小鈺終究還是說錯了,他欠周云錦的。 …… 徐立哲那把匕首一下一下狠狠捅進陳琰身體的時候,周云錦驀地從噩夢中驚醒。她渾身汗?jié)?,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嘴上粘著膠帶,手腳被繩子捆得早已麻木。 周云錦劇烈地呼吸,努力抵抗著那種過于真實的夢境帶來的恐懼。 不知道陳琰現在怎么樣了,有陳牧雷在,應該……不會出大事。周云錦艱難地側身,讓自己保持冷靜。 直到她逐漸平復情緒,才意識到這屋子里不止她一個人,有人正在看著她。 數日之前的那個晚上,周云錦被趙令宇挾持離開那個村子。 那時她和現在一樣,嘴被堵著,手被捆著。 剛剛經歷過那么多的事,得知了那么多的真相,周云錦一時間還不能消化,不哭不鬧地坐在車上。她左邊是趙令宇,右側是擄走她和陳琰的黑衣男,完全沒有逃生的可能。 他們中途見了一個人,周云錦只知道上車的是一個女人,沒看清臉,而黑衣男下了車,不知去向。 車內沒有人說話,氣氛壓抑,而外面更是夜里最黑暗的時刻。 車子又行駛了很久,然后在一片荒郊野嶺的地方停了下來。 周云錦被人扛到了另一輛低調的黑色商務車上才意識到他們是換了車,開車的人正是之前離開的黑衣男。 一行人做暫短的修整,那個女人在后備廂找到藥箱給趙令宇骨折的手腕做著簡單基礎的處理,同時打量著周云錦。 “她脖子上有傷?!壁w令宇說道。 賀采琳查看了下周云錦頸部的刀傷,酸溜溜地說:“傷口不深,死不了人?!?/br> 趙令宇的右手腕部被陳牧雷一腳踢骨折了,疼痛難忍,冷汗直流,有些疲憊地靠在車座椅上:“讓郭四過來?!?/br> 賀采琳喊回放哨的黑衣男,整理好藥箱,去后備廂翻食物。 趙令宇給了他一張路線圖,說道:“按照上面標記的路線走,把你們身上的手機都扔了?!?/br> 趙令宇喝了幾口水,視線落到賀采琳帶出來的名牌包上。他一個眼神郭四就明白什么意思,拎過那個包放在趙令宇面前,拉開拉鏈,里面除了幾件衣服,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小皮包。 郭四打開那個小皮包,里面都是些女人的首飾。 趙令宇眼里掩飾不住的嫌棄,擺擺手讓郭四收了。賀采琳拿著面包回來,見此情景有些尷尬?!澳惴判模揖椭粠Я诉@點兒東西,都挺值錢的……” 趙令宇諷刺:“你是舍不得這些珠寶,還是舍不得白鴻泉?” 賀采琳當即表忠心:“那個老頭子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老板,我就只聽你一個人的?!?/br> 此時的趙令宇容不得身邊的人有半點兒不忠,賀采琳沒見到沈聽就已經料到她兇多吉少了。 郭四打著手電研究路線圖,趙令宇和賀采琳的注意力也沒在這邊,周云錦找準了機會,反手拉開車門不顧一切地跑下車。 “抓住她!” 趙令宇下令,郭四反應迅速緊跟著就追了過去,只不過沒想到這瘦瘦的小姑娘跑得這么快。 周遭漆黑一片,周云錦無法分辨方向,郭四拿著手電在后面窮追不舍。 眼看著周云錦落他越來越遠,郭四咬牙喊了一句:“你不想知道周辰星在哪兒了?” 郭四其實并不知道周辰星是誰,只從之前幾個人的話里話外聽出來這個人對他們來說十分重要。 果不其然,周云錦一聽到這個人的名字速度驟然慢了下來。 郭四趁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沖過去把周云錦撲倒,緊隨而來的趙令宇面色鐵青,抓著周云錦的頭發(fā),陰狠地威脅:“如果你再敢逃跑,我可以和你保證你到死都找不到你meimei的下落?!?/br> 郭四在撲倒周云錦的時候發(fā)現她身上掉下來的手機,趙令宇一眼便認出這手機是韓刑的。 他知道韓刑的手機密碼,在看到那條分享給陳牧雷的位置信息后趙令宇的臉色立馬變了。 “你們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個韓刑?他把手機放她身上你們都不知道?。俊?/br> 郭四面有難色,覺得委屈:“老板,帶韓刑回來的人是徐立哲……我們只看到韓刑和這小姑娘說話,最后還抱了她一下,估計是那個時候放的,怪不得陳牧雷出現后我沒在韓刑身上搜到任何東西。” 趙令宇都被這群蠢貨給氣笑了,氣急敗壞地把韓刑的手機扔在地上踩碎:“走,這個地方不能待了,他們很快就要找到這兒來了!” 周云錦看著那部已經支離破碎的手機,突然想起韓刑在她耳邊偷偷和她說的最后一句話——云錦,別怕。 那時她只顧著恨,絲毫沒發(fā)現韓刑把手機放在自己身上。 簡繹帶人驅車趕到時,早已沒了趙令宇的蹤影。而趙令宇已經不能相信任何人,逃出阮城后再度棄車。 那之后周云錦被看管得很嚴,為防止她再度偷逃,郭四把她打暈,醒來后她發(fā)現眼睛也被蒙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么地方,只能從房間空氣中的霉味判斷這應該是一個鮮少有人居住的地方,也是趙令宇認為暫時安全的地方,因為她到了這之后就再也沒出過這個房間。 周云錦被噩夢嚇醒,那人一直在旁漠然地看著。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趙令宇。 周云錦聽到趙令宇向她走了過來,撕掉她嘴上的膠帶,給她灌了幾口水,然后端過桌上的盒飯,夾了些飯菜喂到她嘴邊。 周云錦沒拒絕,只遲疑了片刻就乖乖地吃了。 “你倒是心大,給什么吃什么,”趙令宇好笑地說,“就不怕我在飯菜里面下毒?” “要殺我還用得著下毒那么麻煩嗎?”周云錦淡定自若,“何況你不會在這個時候殺我,你手上只剩下我這一張牌了?!?/br> 趙令宇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手指在她臉蛋上蹭了一下:“怪不得一直不近女色的陳牧雷偏偏看上你了,這么聰明的小姑娘我都開始喜歡了。” 周云錦偏頭躲開他的碰觸,雖然她的表情不明顯,但趙令宇還是看出她對自己的惡嫌。 趙令宇放下盒飯,掰著她的頭看了看她頸上之前被刀子劃破的傷口,還用手碰了碰。 周云錦瑟縮退后,又被趙令宇強行拉了回來,并強迫她揚起頭。周云錦再百般不愿,也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 “聰明是聰明,就是不太聽話,這么倔的脾氣會讓你多受很多苦的,”趙令宇道,“別學你爸,寧可吃盡苦頭都不合作一點兒,最后落得一個曝尸荒野的下場,圖什么呢?” 鼻間聞到藥水味,周云錦倏地偏頭咬住他那條骨折的手。 趙令宇皺眉,掐住她的下顎一個用力就讓她痛呼出聲,不得不松開牙齒。 周云錦被推開,頭撞到墻上,發(fā)出咣一聲響。 墻板薄,隔壁的郭四聽到聲音立即趕了過來,賀采琳也跟著跑了過來。 趙令宇扶著那條纏著繃帶和夾板的手臂,面色鐵青。郭四不問也知道和周云錦脫不了干系,過去扇了她一巴掌。 “有勁兒沒處使?”趙令宇制止住郭四,“滾出去。” 賀采琳擔心趙令宇的傷,但趙令宇碰都沒讓她碰,一并攆走。 等熬過那波疼,趙令宇重新坐在周云錦對面。 “你剛才這一下,讓我想起一個人?!壁w令宇摘掉蒙在她眼睛上的布條,等她的眼睛適應了房間內昏暗的光線后,他說道,“幾年前,我們的人抓了一個小姑娘,長得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