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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航跡云在線閱讀 - 金烏墜

金烏墜

    十五歲的時候,陳羽很喜歡補完課天完全黑透的興城。馬路上昏黃的燈映在周尋的頭發(fā)上,有種別樣的色彩。而他在黑夜中不用畏懼別人注意到他身上的校服,可以隨手就撫上這片青絲。

    十四歲的周尋有一個秘密,藏在補完課的黑天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對回家路上曖昧的路燈光發(fā)怵。這段路程里的她喜歡的男孩被暈上橙色的花邊,他的眼睛也倒映出暖洋洋的光斑來,周尋難以控制住自己想緊緊黏住他的沖動。陳羽的眉毛很濃密,有些甚至大喇喇地支棱著,周尋很想幫他順一順。他對自己講話時露出的牙齒也染上橘色,周尋無法集中注意力在他的話上。

    “怎么了?還想吃糖葫蘆?”陳羽注意到周尋異常的沉默,揪住她的書包,低頭想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周尋突然被定格在了和陳羽對視的這一刻,她沒法再胡思亂想了。她甚至什么都沒辦法想了。陳羽輕輕皺起眉,看著這個愣住的女孩。

    “題不會?怎么了到底?”

    一個熱烘烘的人突然撲在陳羽懷中。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女孩洗發(fā)水的味道也結結實實地撞進他鼻腔。

    耳邊傳來她小聲的抱怨,周尋說話的熱氣噴在他的耳根,“這路燈晃得你好好看?!?/br>
    陳羽屏住呼吸,努力忽視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他撫了撫周尋的馬尾,“好啦,大馬路上,連人帶書包也太沉了,臊不臊啊。”

    周尋感覺校服領口都蒸騰出熱氣來,她趕忙放開陳羽,不太敢看他的神情。陳羽難得一見周尋這副樣子,看她有點垂頭喪氣,伸出手摟了摟她的肩膀。

    “嗯,路燈晃的,全怪路燈?!?/br>
    周尋揪住他垂下來的書包背帶,“大馬路上呢,你不害臊嗎?”

    “嗯,我也害臊。路燈有什么好看,”陳羽任由她掛在自己的書包上,“我?guī)闳タ聪﹃枺邌???/br>
    “其實我不太害臊??聪﹃柕臅r候能抱抱嗎?”

    陳羽沒說話。

    在兩個路燈之間影子短暫消失的時候,他摘下那只攥著自己書包肩帶的手,團在了手心。

    周尋騎車停在紅燈前,心里默默跟著倒計時讀秒。天邊的太陽已經(jīng)變成金黃色,她想起拖堂的補課老師,恨恨地踢了一腳路肩。

    下一秒她的書包就被提起來晃了晃,周尋頭也沒回,毫不客氣地摘下書包說,“被整整拖堂了十叁分鐘!太陽馬上就落山了!”

    “鞋都踢臟了。這不是還沒落山?!钡仍诼房诘年愑痦樖直称鹚臅?,“來得及?!?/br>
    綠燈剛變,兩輛山地車一前一后從車流中穿出來。這個世界多的是人忙著追趕著什么,他們也一樣,但又不一樣。

    他們的目標是追趕太陽。

    周尋是第一次來到陳羽家的天臺。在四十七層高的樓頂上,風都變得清冽。

    “哇!”周尋撒開陳羽的手,跑到天臺邊上往下望去。陳羽拽住她的后衣領,有點擔心地把她往后拉了一大步。

    “這么高,好漂亮!”

    下面的建筑盡數(shù)變得微不足道,天空仿佛觸手可及。再也沒有什么能束縛住兩顆格外年輕的心。

    陳羽點了點遠處的一棟六層樓,“那是你家。”

    “太小啦,我都認不出來啦。那個cao場是一中的嗎?”

    “嗯。明年就是我們的高中?!?/br>
    周尋咯咯地笑起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下面的車水馬龍,“那當然。我們還要一起上大學、一起上班,一起…”

    她沒說下去。金烏西墜,整個興城都被籠罩一層黃暈。夕陽比路燈更加柔和,還是烘得周尋的臉開始發(fā)燙。高處的風拂過她的耳邊,發(fā)出呼呼的聲響,樓下的馬路上有汽車在鳴笛。

    她沒聽見旁邊陳羽的心跳,但陳羽自己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嗓子突然變干,周尋好像不僅僅正踏在他的天臺上。

    “還一起什么?”陳羽聽見自己問出這一句蠢話。

    周尋轉(zhuǎn)過頭來,小虎牙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她的發(fā)絲被吹起來,整個人牢牢地盯著陳羽,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她在發(fā)光。

    “一起結婚生一個小孩!”

    陳羽的喉結動了動,他嗓子太干了,竟然說不出話來。莫名其妙地,陳羽想象到自己有一天下了班回家,小小的、像周尋一樣頑皮的小孩子也喜愛往他身上攀的樣子。

    周尋沒給他太多想象的時間,這次她踮起腳,緊緊地攬住了他的脖子。臉頰蹭過他的臉頰,兩人都沒感覺到對方有多燙。

    陳羽摟住了她的后背。周尋原來這么軟,他想。這次他沒有再屏住呼吸,甚至貪婪地吸了一口周尋頭發(fā)的味道。

    “不行,”陳羽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不同意?!?/br>
    周尋拉開了自己和他的距離,手還不舍得松開,已經(jīng)狠狠瞪著陳羽,“那你想跟誰生孩子?”

    一架飛機飛過他們頭頂?shù)奶炜眨麄內(nèi)粵]有注意到。

    陳羽看著氣鼓鼓的周尋,笑了起來。天邊已經(jīng)只剩殘霞,他彎彎的眼睛落在周尋眼里,跳躍出星星點點的光輝。

    周尋一下暫時忘記了憤怒,問他,“你平時怎么不這樣笑啊。你眼睛是彎彎的,你自己知道嗎?”

    陳羽一時間不知道先回答她哪個問題,他只想逗逗周尋。陳羽把臉湊到她面前,“真的?什么叫彎彎的眼睛?”

    周尋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

    下一秒,什么惡作劇,什么彎不彎的,通通不重要了。陳羽再也沒有別的想法,哪怕周尋立刻要他的眼睛,他也愿意摘下來給她。

    他閉上了眼,可聽覺變得格外靈敏。他聽見飛機飛過的聲音,聽見他們的衣服窸窸窣窣地碰在一起,聽見周尋吻自己的聲音。

    陳羽的手從周尋的后背移到了她的腦后,不是只要抱抱嗎?他有一瞬間的無措。

    陳羽在綠箭口香糖的包裝紙上寫上鼓勵周尋的話時,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品嘗綠箭的味道。

    他們一分開,陳羽想到了什么,又低頭吻了吻她。

    “我沒想到這個,對不起,沒什么準備?!?/br>
    周尋把臉埋在他胸前不愿抬頭,悶聲悶氣地說,“我有點害臊了?!?/br>
    陳羽一下下?lián)徇^她的馬尾,唇齒間還是周尋的味道,“怕我不跟你生小孩的人還害臊?”

    周尋一把推開他,“不跟我生小孩還親我!”

    陳羽拉過她的手,“我是想兩個。”

    他握著周尋的手指了指天邊的飛機留下的一道航跡云,白色的長練劃開金色的天空,長長的拖尾被余暉吞噬。

    “你親我都讓那架飛機看見了,才知道臊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