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他是商人
那女子綠衣粉袖,眉目如畫。白皙的臉蛋兒上微施薄粉,透著淡淡的紅暈。燭光掩映之下,明眸皓齒,裊裊而來,廳中頓時一靜。 “眾閑畢至,小女子迎迓來遲,還望恕罪?!眱墒纸化B,輕扶細腰,女子已是斂衽而禮。盈盈一拜之際,合著糯軟的語音,透著說不出的嬌柔。 岳陵兩眼微微瞇了瞇,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卻怎么也記不起來何時見過。 旁邊林慕白卻是眼中一亮,上前一步虛扶,笑道:“彩荷何須客氣?這來了便好,不然今晚文公子、崔公子的好詩不肯出手,大伙兒回頭怪我,我可不冤枉死了?!?/br> 眾士子齊齊哄笑,崔少華瞥了文旭一眼,搖頭笑道:“這可不是取笑我嗎?有你林慕白這江陵第一才子,誰又敢在此班門弄斧,那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嘛?!?/br> 他話中謙虛,偏偏只點出林慕白,對文旭卻是只字未提,其中之意宛然。眾江陵士子均紛紛出言附和,文旭眼中劃過一絲怒色,隨即復歸平淡,臉上仍是一副謙遜溫和的表情。 岳陵聽到林慕白的話,卻是猛然一省。彩荷?那不是當日自己初來,在碧月湖上被眾人追捧的那個花魁嗎? 只是當日自己離得遠,并不曾真?zhèn)€見到這位花魁的面容。這會兒仔細打量一番,漸漸與當日模糊的影像重疊起來。 心中暗暗點頭,莫怪這女子與玉硯齊名,果然也是個絕色佳人。小丫頭蝶兒總說人家比不上玉硯,卻是一種偏幫了。 玉硯之美,屬于那種空靈飄逸,猶如空谷幽蘭,氣質中總帶著幾分高貴之氣,讓人一看之下,有種可遠觀而不可近褻的感覺。 而這位彩荷姑娘,卻是一種極妍之美。人如其名,清麗脫俗,好似一朵盛開的荷花,梨渦淺露之際,讓人不由生出一種親近之意。 此刻聽眾人打趣,明眸微微一轉,淺笑道:“林公子說笑了,幾位公子都是大才,便沒有彩荷,又怎少得了佳作?再說了,幾位公子今日都是為彩荷助威而來,彩荷心中感激,如何有不來之理?” 這話兒一出,眾人俱皆面上有光,文旭也是目中劃過一道異色。岳陵暗暗點頭,這個彩荷慧黠可人,必是看出其中關竅。幾句話滴水不露,將所有人都贊了進去,還為自己增了光,只這份心機便讓人贊賞。 林慕白又引著彩荷見了蘇望、唐瀾和劉一針,待雙方見完禮,這才俱皆落座。 林慕白笑道:“準備的如何了?今晚可定要拿出本事,勝過那駱渺渺才是?!?/br> 彩荷微蹙娥眉,搖搖頭道:“渺渺妹子素來精擅舞蹈,聽聞此次,更是有外藩教習幫著編舞,只怕彩荷勝她不過?!?/br> 林慕白道:“怕什么?外藩之人又能編出什么好舞來?就算她舞的好,可彩荷歌喉清麗,向稱第一。又有大伙兒幫你寫詞,勝出還不是手到擒來?” 彩荷嘆口氣,輕聲道:“若說歌舞,又有誰比得上昔日的玉硯jiejie?只可惜……”說到這兒,又是輕聲一嘆。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窒。林慕白也是面色一僵,目光瞄了岳陵一眼,暗打主意,回頭定要好好探問一下岳陵。 岳陵也是一怔,未曾想到自家小美人不但人美,原來竟還有這般好本事,回頭可要找機會好好欣賞一番。 “哈,不提從前,不提從前啊。如今可是以你彩荷姑娘為尊,今ri你當多敬文公子幾杯,要知文公子可是京城才子,又是顧相門人,只要他肯出手,必能使彩荷勝出。啊,呵呵?!?/br> 眼見眾人都有些尷尬,林慕白將話鋒一轉,將話題重新拉回今晚的花魁大賽上。眾人齊齊附和,鼓動彩荷敬酒。 彩荷心中暗嘆,知道終是推不過。這些人顯然不服這位文公子,卻偏偏將自己推在前面。說什么敬酒求詩,不過是想借機多灌人家?guī)妆T了。 這花魁大賽,說是各園子頭牌的比拼,其實背后不知牽扯多少勢力的博弈。此次花魁之爭,看似不少姐妹參與,其實只在她和百花苑的駱渺渺之間罷了。 駱渺渺背后是薛家,她這里就是林家了。不然,也不會有比賽之前,自己還要來敬酒相陪一說了。 無奈之下,只得舉起酒杯,起身對文旭一禮,道:“今晚之事,還請文公子慨施援手,助彩荷一臂之力,彩荷在此先行拜謝,敬文公子一杯?!?/br> 席上眾士子齊齊看向文旭,目中多有得意之色。上首蘇望、唐瀾二人也是捋須微笑不語。 對于這些小輩之間的爭斗,兩個老家伙又怎能看不出來?只不過,這種時候他們可不好攔阻。不然,豈不是表示他們看不好文旭? 這種得罪人的事兒,兩個老狐貍是絕不肯做的。應戰(zhàn)或不應戰(zhàn),皆有文旭自己決定。就算文旭真的落了下風,大不了評判的時候,稍稍放水,給個打和的結論就是,兩下都不得罪。 看著彩荷相敬,文旭眉頭微微一挑,忽然攔住道:“彩荷姑娘這酒,文某不敢推辭。不過,獨獨敬我,是不是不太合適?好歹這是江陵盛會,慕白兄和之棟兄皆稱江陵才子,豈有不敬之理?便這位岳陵岳子鴻兄,也是劉老之友,必然也是高才。彩荷姑娘厚此薄彼,可是大大失禮啊。”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彩荷也首次將目光移到岳陵身上,美眸中劃過詫異之色。 劉一針德高望重,所交之人,除了位高權重之人,就是名宿大儒。雖身為醫(yī)者,卻有著超然的地位。而岳翎年不過弱冠,卻能得他稱之為友,怎能不令彩荷猜疑。 彩荷那里暗暗猜測岳陵身份,岳陵這會兒卻是大怒。本來他躲在一旁,看著這幫文人斗的激烈,正自興高采烈。哪知一轉眼,這火卻燒到自個兒頭上來。 文旭的心思他明白的很。說到家,這些士子在蘇望、唐瀾和劉一針面前,都屬晚輩。唯有自己,卻是以劉一針小友的身份出現(xiàn)。不論眾人認不認可,無形中,都高了他們一頭。畢竟,里面牽扯老道的面子嘛。 如今江陵眾才子發(fā)難,他扯上自己,不但分擔了火力,還等若轉移了矛盾。輸給了岳陵,眾才子們自己難看;但勝了岳陵,可不是等于打了老道的臉,將老道得罪了? 這家伙不虧是宰相門生,斗爭手段老辣犀利。只輕飄飄一句話出口,便是連消帶打的妙著。 蘇望和唐瀾對望一眼,眼中都閃過一道深沉。看徒知師,這文旭年紀不大,卻已頗得顧相幾分神髓了。二人心中嘆息之際,劉老道也是不由的微微皺眉,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為難。 惱怒的是,這文旭竟將他也算計進去;為難之處,卻是跟剛才蘇、唐二人不攔阻眾人向文旭發(fā)難一樣,生恐落了岳陵的面子。他可是知道,那小子極好面子,也絕不是個好脾氣。 正自糾結著,卻忽聽林慕白呵呵一笑,對著文旭道:“文兄這可是難為岳兄了。你有所不知,岳兄可不是讀書人,而是個商人?;蛟S經(jīng)營之道,堪輿家父等人比肩,但這學問嘛,呵呵,有道是術業(yè)有專精,總不能勉強人家樣樣精通吧?!?/br> 他這話一出,座中眾人頓時面色各異。眾才子是帶著三分鄙夷,蘇望、唐瀾和彩荷是滿面詫異,而老道和韓氏父子卻是勃然變色。 要知道,這個時代,士農(nóng)工商,商人雖被人羨慕生活富裕,但論身份,總是排在末等的。林慕白將岳陵打入商賈一行,文旭再要讓其比試,可就是自貶身價了。 果然,文旭微微皺眉,不悅道:“林兄怎知岳兄是商人?若文旭沒看錯的話,林兄與岳兄并不那么相熟吧?!?/br> 他目光辛辣,早已發(fā)覺兩人之間不是那么親近,這也是他剛才拉岳陵上陣的原因之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政爭之道,他從恩師那里可是學了不少的。 林慕白哈哈一笑,點頭道:“文兄好眼力。我與岳兄確實相識不久,但你可知,小弟這名士舫,便是岳兄當日看中的。這舫上一切經(jīng)營之道,也本是岳兄欲要施為的。我二人便是因這畫舫才認識,也正是經(jīng)了那事兒,我也才知岳兄是一個商家大才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