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大略之第二彈 說戎王(上)
“一萬精兵,助我復(fù)國。”姬罕答面上閃過一絲愧色,遲疑了下,慨然回道?!安⑼莆胰肿逋跏遥瑸楦鞑抗埠?,歲貢朝奉,但,聽調(diào)不聽宣。如遇大事征召,需各部共議決之?!?/br>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一萬精兵,嘿,好大的手筆?!?/br> 姬罕答微微皺眉,略略沉吟片刻,忽然猛的抬頭,望定岳陵,沉聲道:“兄弟,我知道你此番受了委屈,但你若信得過為兄,便且忍下,一切且等來日,我姬罕答以戎族大翟王的名義起誓,必不負(fù)你!” 他說的急切,目光中,滿是殷殷之意。岳陵忽然笑了。 “大王,對于殺回湟中,你先前不是還多有顧慮嗎?怎么今日,忽然如此急迫?難道真只這一萬精兵,便讓你有這么大的信心?” 姬罕答一怔,面色變幻幾番,終是輕輕一嘆,沉聲道:“當(dāng)日一戰(zhàn),我姬妾臣民俱喪,此恨天高海深,但能報的,我又豈能放過?原先顧慮,蓋因不信郎達(dá)磨立肯發(fā)兵相助。而今他既明確相告,給予一萬精兵,又說愿號召各部,各發(fā)精兵以助。有他做在前,各部便再有心思,出于大義之下,也必會從之。如此形勢,強(qiáng)弱逆轉(zhuǎn)。湟中之地,拔野剛與哈依所部,不過五萬眾,我當(dāng)日雖倉促撤離,但所遺部屬,只要振臂一呼,也當(dāng)能再聚萬余之卒。若真能得吐蕃各部臂助,收復(fù)失地,又豈全是虛妄?況且,吐蕃一地,各部勢力盤根錯節(jié),各有所謀。我便留于此,一時半會兒,怕也難能有所作為,如今既有這等機(jī)會,怎可不拼死一搏?然此事能成,皆在兄弟一身,姬罕答非是忘恩負(fù)義之輩,還望兄弟助我!” 說罷,兩眼緊緊盯住岳陵,面色潮紅。世人往往便是如此,當(dāng)手中毫無籌碼時,還可退而求其次,淡然處之。 而當(dāng)某一天忽然發(fā)現(xiàn),手中突然有了相當(dāng)?shù)牧α浚蟮綆缀跄芸吹椒P的希望時,便再也不肯甘于平淡了。 眼前的姬罕答,正如一個輸急了的賭徒,饒是再英明睿智,在這一刻,也是立時紅了眼。 岳陵心中暗嘆,面上卻不顯露,微微闔上雙眼不語。姬罕答緊緊的盯著他,忽然心中覺得,一生中,從未如這一刻般緊張。 眼前這個男子,從見到他伊始,便給了他幾番驚喜。初時不過只是存了拉攏利用之心,但隨著一件件事兒的出現(xiàn),他已再不敢有半絲輕忽之心。 單看今日之事,他硬是在不可能中創(chuàng)造出可能。究竟與那郎達(dá)磨立怎么說的不知,但卻只憑借昨日一事,敏銳的抓住機(jī)會,迫使郎達(dá)磨立主動找到自己,說出那番話來,便可見其人之智了。 昨天之事,他不是不能解決,不是不能說話。只要他露出一絲口風(fēng),這事兒的主導(dǎo)便絕不會落到自己這邊。但偏偏他就什么都不說,這才成就了自己。 可是,如果他這會兒要不點頭,那便一切都是空談了。姬罕答心中雜亂,想想如此結(jié)果,對他實在不公,而自己現(xiàn)在卻擺明要他犧牲自己利益成全自己,不由的就是慚愧。但是忽然想起復(fù)國后的風(fēng)光,不由心頭一熱,又復(fù)將那慚愧深深的壓下。 幾乎是在姬罕答便要忍耐不住了,岳陵終于睜開了眼睛,看著他輕輕嘆口氣,終是點了點頭。 姬罕答霍得站起身來,一時間激動的滿面潮紅。而岳陵身后,桑鐸眼底處,卻劃過一抹失望。 “大王先別高興的太早,我雖應(yīng)了你,但卻也有幾個條件?!痹懒甑恼f道。 姬罕答一愣,隨即卻慨然點頭,道:“兄弟有何要求盡管說來,但凡為兄做的到,絕不敢辭。” “好!”岳陵沉聲喝道?!斑@第一個條件嘛,簡單至極。那就是我要打一個人的板子,不多,只要五十脊杖就好?!?/br> 此言一出,姬罕答微微一怔,岳陵身后的桑鐸,卻是渾身大震,驀地鼻中一酸,只覺兩眼熱熱的,有什么東西已是奪眶而出。 別人不懂,他又豈能不懂?能跟著這樣的主人,一生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他心中激蕩,猛然快步轉(zhuǎn)到前面,撲地跪倒,砰砰連磕了幾個響頭,滿面的涕泗橫流。 姬罕答面現(xiàn)恍悟之色,深深的看了看他,又再看看岳陵,點點頭,沉聲道:“好,此事,我必為兄弟做到!” 岳陵咧嘴一笑,伸手將桑鐸拉起,笑道:“我自個兒出氣,你卻來磕的什么頭?去去去,別在這兒沒出息勁兒的,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去,到殿外清醒清醒,我自跟大王說說話?!闭f著,暗暗對他是個眼色。 桑鐸面色一動,兩手擦干淚水,沉聲應(yīng)了,爬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姬罕答雙眼微微一縮,疑惑的看向岳陵。岳陵卻是舉杯輕啜一口,搖頭道:“所謀者大,須防隔墻有耳?!闭f著,目光在左右一掃。 姬罕答面色一懔,連忙也是一揮手,將殿上所有侍從,盡皆趕了出去。 待到只剩兩人后,姬罕答這才道:“兄弟心思細(xì)密,是為兄疏忽了?!?/br> 岳陵嘿嘿一笑,眼中忽然閃過莫測的光澤??粗Ш贝疠p聲道:“大王果要大干一場,那一萬兵卻是不能要的。我若是你,只向贊普大人討要三千便是,絕不可多?!?/br> 姬罕答一愣,半響,才皺眉道:“兄弟,你究竟何意?須知我便再是在那邊有些人手,但那兩個賊子手中卻是足足有五萬之眾,只要三千兵,眾寡懸殊太大,這……這怎么打?” 岳陵詭譎一笑,搖頭道:“我問大王,你要了這一萬兵,可能自己領(lǐng)軍?還是說,由那位贊普指定大將率領(lǐng)???” 姬罕答一呆,想了想,皺眉道:“想必定是由他派人領(lǐng)軍吧。否則這多軍兵,一旦反叛,不去湟中反來邏些,豈不授人以柄?” 岳陵拍掌笑道:“正是如此,那容小弟斗膽,再問大王,既然是由贊普派人領(lǐng)軍,這領(lǐng)軍之人,以大王分析,將會是何人可當(dāng)?” 姬罕答眉頭緊鎖,思緒不由順著他提問而走。沉吟良久,道:“吐蕃如今潛流暗涌,各茹所鎮(zhèn),皆輕離不得。而朝中諸臣,論及武勇忠心者,非占堆杰布不可。若所料不錯,便當(dāng)是此人。” 岳陵點頭微笑,隨即卻又搖頭。姬罕答不解,瞪目看著他。 岳陵優(yōu)哉游哉的舉杯一邀,將一杯青稞酒灌入口中,這才笑道:“大王既然知道吐蕃不穩(wěn),贊普又豈會不知?值此關(guān)頭,又怎肯將手中大將輕易放出?” 姬罕答有些郁悶,想了想才道:“兄弟所言,怕不有理。只是除了占堆杰布,朝中之人多守成之輩,此番前去,卻需一往無前,非悍勇之將可將,若不讓占堆杰布去,那……那……,唉,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勝任了。” 岳陵微微一笑,搖頭道:“大王這卻是燈下黑了,豈不聞將門虎子之說?” 姬罕答聽他此言一出,腦中忽的電閃過一個念頭,瞠目結(jié)舌道:“你是說……,那你剛剛,剛剛……” 岳陵嘴角微翹,笑而不答。姬罕答兩手扯著自己胡須,愣愣的看著他,一時間怎么也想不透他究竟何意。及到最后,不由長聲一嘆,起身離席,抱拳一揖到底,道:“兄弟大才,還請有以教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