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爭議
“陛下,臣以為,此次吐蕃使團規(guī)模宏大,雖是民間自發(fā)行為,卻也當(dāng)給予足夠重視。可使成都上下官員主動做好接洽事宜,再由中樞派出巡撫使專責(zé)此事,做好分流、引導(dǎo)和監(jiān)察……..” 大殿上,云朗略略沉吟后躬身進言。只是他這一番話,卻全然繞開岳陵的身份,還真就是只針對這個明面上的使團如何處置去說,掩藏的問題卻是提也不提。 朝上幾個大佬互相對望一眼,心中都不由的暗罵這云朗滑頭。班列前燕王武戈忽然冷笑道:“云大人,方才鴻臚寺卿趙大人因何獲罪莫不是你沒聽清?陛下想知道的是,對于此次接洽的規(guī)格,你們禮部是什么章程,你這兒夸夸其談的,可不盡是廢話?” 云朗身子一挺,正色道:“殿下此言微臣不明白,我禮部職責(zé)本就是如此,向陛下稟明細節(jié)如何是廢話了?” 武戈見他裝傻,怒道:“剛才你自己也說了,那領(lǐng)頭的岳陵身份特殊,不可以常禮待之。你既然身為禮部之首,為何卻避而不談?” 云朗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糾正道:“殿下又誤會了,臣方才所說,只是在分析趙大人的行為,可并非自己有什么主張。正因為那岳陵身份特殊,接洽規(guī)格才必須由陛下圣裁。若禮部擅自做主,豈非成了譖越?這個,臣卻是萬萬不敢做的。況且,陛下既有旨意讓大家議,這個議便是請諸公提議,我禮部只待有了結(jié)論,必將其落實到實處就是了。” 他三拐兩拐的,將職責(zé)之事扯到權(quán)利上,開口閉口都拉上崇圣帝,卻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武戈氣悶無比,卻是發(fā)作不得。 御座上,崇圣帝便一直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fā),由得倆人爭吵。云朗雖滑頭,但卻是緊守本分,讓他心中大是舒服。此刻眼見不可開交,才輕咳一聲,道:“燕王,你久鎮(zhèn)邊關(guān),對此可有方略?” 武戈正惱怒中,聞聽崇圣帝問起,當(dāng)即道:“父皇,那岳陵雖身上頂著個外族封王的名爵,但始終卻是我大周一民,此次又非官方出使,何須我大周禮下于他?再說了,他此次聚集如此多外族之人而來,誰又知道里面有無心懷叵測之輩?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兒臣常年戌守邊關(guān),最是了解這些個外族。平日里看似老實,但哪個不是整日覬覦我大周富庶的?是以兒臣以為,對此次之事,咱們大可不必理會,管他們打死打活,越是能削弱他們對咱們便越是有利。那岳陵所領(lǐng)使團,更要加以限制,不可使其大隊入境,以防不測!還請父皇明察!” 他這番話一出,殿上眾人面色各異,云朗卻趁機默默站到一邊,再不肯多說一句。 眼見崇圣帝微微頷首,太子武逸卻是暗暗皺眉,目光與顧彥之一碰,顧彥之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燕王殿下豪勇無雙,威震邊疆,此乃天下皆知,老臣也是佩服的。”慢悠悠的出班而立,顧彥之終于站了出來說道。 眾人不由的精神一振,紛紛豎起了耳朵。今日之爭,看似只是為了那岳陵之事,但所有都明白,根子還是在奪嫡之爭上。其結(jié)果,也必將影響整個西北局勢的走向。 顧彥之作為當(dāng)朝首相,又是太子太傅,這一出來說話,便算是短兵相接了。這開頭一句全是譽美之詞,也不過是先揚后抑的手法罷了。 “…….只是殿下勇則勇矣,卻不知政治一道,并非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就可解決的?!惫?,首相大人話鋒一轉(zhuǎn),已是開始打擊了。 “……..昔日我太祖太宗以大智慧、大毅力,承天而受始建大周。其固然是雷霆霹靂、浴血廝殺而得,卻也是懷柔撫慰、容納百族的手段分不開的。 殿下通曉兵事,亦當(dāng)知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折沖尊俎方為最善。否則,一味以武凌之,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窮兵黷武,戰(zhàn)事不絕,長此以往,實覆國之道也。 正如殿下所言,岳陵其人不過我大周一民,便算他有著古戎親王之封,若放在往常,也自當(dāng)如殿下所說,并無值得我大周顧忌之處。 但方今之勢,古戎與黨項于西北爭鋒,岳陵如此大肆張揚,其意不問可知,必是為了姬罕達造勢。而此行所來,吐蕃一地商、教兩派皆派人隨行,可見此子影響,絕非單單只是明面上古戎翟王那么簡單。 如今西北之爭,已讓天下猜測紛紜,若再照殿下所言而行,粗暴對待此次之事,豈不無形中又得罪了吐蕃?更使得其他各族心寒。屆時,一旦有宵小作祟,極有可能引發(fā)四處烽火。敢問殿下,真若到那時,便以殿下之武勇蓋世,又豈能化身千萬,以赴國難乎?” 這顧彥之把持相位十余載,半輩子都在朝堂政爭中度過,那經(jīng)驗何其豐富。只幾句話,便將一件尋常事上升到涉及國家安危的高度,眾朝臣心中不由的俱皆暗暗驚凜不已。 武戈面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兩眼中精光閃爍,如欲噬人一般。半響,忽地冷哼一聲道:“就因為怕那些蠻子異動,所以便有了我堂堂大周皇室,允諾下嫁公主一事,以求殘喘茍延之舉對不對?哈,顧相真不愧我大周首相、擎天白玉柱啊,哈哈,嘿嘿?!?/br> 武戈這話一出,朝堂上頓時靜的落針可聞,人人都不由的屏住呼吸。 這事兒一直便大有爭議,朝野上下,不乏有以這個事件指摘顧彥之為jian佞的。尤其在連他的主家,太子殿下都幾次面圣反對后,這種聲音便更是漸漸多了起來。 只是顧彥之為相太久,根深蒂固,又有崇圣帝的臉面放在那兒,那些聲音便也只能在背后發(fā)出,并無一人敢明面上提起。 可是今日,武戈在被bi到角落后,忍無可忍,竟將這話兒公然說出,怎不讓眾人震駭。便連御座上的崇圣帝,狹長的眼中,也是驟然劃過一道寒芒。 顧彥之面頰上肌rou微微抽搐,心中不由的發(fā)苦。他一生為了大周殫精竭慮,忠心耿耿。和親一事,實在可算他這一生唯一的污點了。但是,他不能說,他只能默默的背負著。 一切榮耀,都該歸于君上!這是他怎么也難以擺脫的執(zhí)念。 于是,他深深吸口氣,將復(fù)雜的心緒壓下,抬起頭,目光堅定的迎向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