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江南風波起
此刻,晝夜兼程終于趕到了江陵的朗士通,也在得意的笑著。因為他終于找到了先一步過來的謝安,只將身份稍稍一露,又將蜀中謝家之事講了一遍,謝安便乖乖的將主事權(quán)交了出來。 他并不知道,謝安之所以肯這么容易就范,絕望于謝家已經(jīng)沒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在江陵事事不利,也是根本的原因。 原來,當他持著謝家的印記找到江陵的合伙人林豐后,林豐迎接的態(tài)度倒是極為親熱,但一說到要抽調(diào)銀兩之事,便笑而旁顧,始終不肯明確答應(yīng)。 一直拖了好幾天,謝安終于耐不住了,想到當日臨行前謝展的囑咐,便舍了林豐,直接去見了江陵知縣曾維。 一番具言前事后,曾維卻半響不語。 謝安心中焦急,一再催問下,曾維才艱難的咽口唾沫,搖頭嘆道:“謝管事有所不知,今日這江陵局面,已非往昔了。如今不但林豐羽翼已成,難以駕馭。上面還有那荊州知府宋仁,也一直在盯著我這兒,我眼下已是自身難保,如何還有余力過問這些?” 謝安聽的目瞪口呆,問起詳情后,不由的大驚失色。原來這江陵的事兒,竟然也和那個岳子鴻牽扯上了。 當日沈家出事,岳陵暗中訪查,為此將糧船幫攪了進去不說,后面更是因為離奇失蹤引得眾議紛紜。 而此事因為還有江陵縣捕頭雷虎的旁供,府縣兩級官衙都感到事態(tài)詭異,荊州知府宋仁當即責令,此案由知府衙門接手徹查,這讓曾維既恨又怒,卻是無可奈何。 一番查察后,許多線索都指向他的小舅子林豐。以他的xing子,又怎肯真?zhèn)€豁出命去保林豐?是以,不但不從中出力,還立即絕了與林豐的聯(lián)系,先把自己洗脫干凈。 這讓林豐深深恨之,無奈之下,借著兒子的關(guān)系,轉(zhuǎn)而卻和荊州通判杜希同拉上了關(guān)系。 杜希同身為通判,名義上隨是宋仁的副手,但實則卻是朝廷的制衡之策,有單章直奏的權(quán)力。更兼具體訴訟事務(wù),也都分屬他管轄,所以,有了他這層關(guān)系,林豐身上的疑點,便被徹底摘除在外。 但是如此一來,宋仁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也就愈發(fā)惡劣起來。宋仁一時對付不了杜希同,便將目光盯上了曾維,這讓曾維不由的后悔不迭。這才也有了今日在謝安面前的大倒苦水。 謝安滿懷信心而來,卻哪知這江陵的一汪水竟然渾成這樣,讓他簡直是寸步難移。沒奈何之下,正想著要不要回去稟告謝展后再說,卻迎來了一路尋來的朗士通。 朗士通身為東宮侍讀,乃是太子身邊最近的近臣,可比他這個太子屬下的屬下的身份好用多了。如果有他出面的話,這事兒便成功有望了。 而且,謝家如今已然倒了,謝展也死了,他便于公于私上,都沒理由不和朗士通配合了,這才毫不抗拒的交出了一切。 朗士通既掌握了印記,當即便讓謝安領(lǐng)著,再次去見林豐。 林豐眼見謝安去而復(fù)返,心中冷笑,正想譏諷幾句,卻猛然見一旁的朗士通氣勢極大,不由的暗暗驚凜。 一問之下,朗士通將身份一露,頓時讓林豐大驚失色。他上次不肯交出謝家的隱形股份,并不單純的是貪財。而是經(jīng)營這些年來,他因供曾維的仕途,自己的那份家底,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如果此刻讓謝家將股份抽走,登時就能讓林家破產(chǎn)了。 可是上次打發(fā)走了謝安,見他去找了曾維也沒能將自己奈何了,只道從此再不用擔心此事了,卻哪知趕走了狼卻引來了虎。這位東宮中人,地位何等之高?曾維區(qū)區(qū)一個縣令不敢因此得罪通判,但這位郎先生卻是不必怕的。 眼見推脫不掉,只得先應(yīng)承下這幾天便籌集銀兩,這才將朗士通和謝安搪塞過去。 待到二人走后,他枯坐屋中良久,只覺心中七上八下的,陣陣不詳?shù)年幱盎\了過來。 直到兒子林慕白回來喊他,這才驀然驚醒過來。 “你這一半日的又去哪里鬼混了?如今距明年春闈不過百余日了,你可有把握奪魁?為父辛辛苦苦奔走這許多年,還不就是盼著你能高中,為我林家創(chuàng)下一份資本?你這逆子,卻整日只知流連青樓ji館,何曾有半點體悟為父的心思…………..” 他煩躁之余,想起今日被人以官身凌之,越發(fā)的惱火起來,劈頭蓋臉的就將林慕白大罵了一通。 林慕白哪成想禍從天降,只得唯唯諾諾的應(yīng)著,老半天才算等到林豐罵的累了,這才狼狽逃了出去。 “做官做官,做官又有什么好?姑父倒是個官了,還不是見了小山他爹也顫顫兢兢的?這做官兒,反倒不如做商人快活,你又怎知我現(xiàn)在一天隨隨便便就有上百兩進賬……..” 無辜受了一通臭罵,林慕白不由的暗叫晦氣,小聲的嘀咕著在背后偷偷反駁一番,想起自己當日聽岳陵指點搞的那個畫舫,不由的兩眼放光,腳下一轉(zhuǎn),也不回房了,又在興沖沖的沖了出去。 林豐站在廳門前,遠遠看他竄出去的身影,呆了半響,忽然只覺陣陣的疲乏,不覺長嘆一聲。 這個兒子以前還是蠻上進的,可不知為什么,這一年多來,忽然變得極為浮躁。 林慕白在外面搞了個畫舫的事兒,他自然知道。他初始聽著還覺得很是得意,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自己經(jīng)商算是小有所成,兒子從未接觸過商業(yè),卻能神來之筆的利用了一個過氣花魁的畫舫,開起了買賣,而且還頗為興旺,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傳承了。 可是這種得意沒過幾天,就被林慕白流連青樓的事兒給沖談了。聽聞他為此,甚至還和當今首相的弟子文旭結(jié)了仇怨,林豐就有種想掐死他的沖動。 幾次喝罵管教后,林慕白當面唯唯諾諾,應(yīng)承不迭,但不過一轉(zhuǎn)身,便就又故態(tài)復(fù)萌。 林豐想著以掐斷他的零用來限制,卻猛然發(fā)現(xiàn),這曾經(jīng)百試不爽的一招,如今已經(jīng)不管用了。 因為人家林慕白林公子,已經(jīng)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了。來源正是他當時引以為傲的那個畫舫,至此,林豐也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痛哭了。 這個兒子,只怕是指望不上了,罷了罷了,若是他真的不行,但能享的一世富裕,自己也便能閉上眼了。至于列祖列宗那兒,便由自己去領(lǐng)責罰好了。 想到這兒,他只覺陣陣的無力。伸手扶住門框,努力的定了定神兒,這才高聲呼喊下人備車。 兒子成不成才的,眼下暫且顧不上了,如何應(yīng)付太子那邊的來人才是最關(guān)鍵的。若是這番一個cao作不當,只怕林家瓦解崩兮的日子,便也就不遠了。 為今之計,只有前去求告于通判杜大人了,且看看他有沒有法子應(yīng)對。 他身為太子系最外圍的一環(huán),甚至都不知道當年的事兒是幫太子在做的,在他認為,一直都只是謝家妄圖染指江南所為的。 而今忽然冒出個太子侍讀給謝家撐腰,他能做的,就是也找官面上的人想辦法了。不說抵擋的住對方,哪怕拐拐彎,能找到些情面說和一下也就行了。 他滿懷著希望出門上了車,急急的催促車夫趕緊,卻不知道,這一去,竟是趕著往黃泉路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