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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體弱,養(yǎng)了兩月,方舒展了眉眼,兩頰鼓rou,現(xiàn)出些紅暈來。而殷夜傷了元氣,即便做了雙月子,也下不來榻。 直到轉(zhuǎn)年過了早春,冰雪消融,三月里的時候,她才將將能坐起身,抱一抱孩子。 只是她的精神要比佘霜壬預料的好些,眼睛也有些許光亮,唯一遺憾的是,自生產(chǎn)那日開始,殷夜便不能再說話。 她在驟然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細想來,是在看到了那封信之后,她便不能發(fā)出聲響。 太醫(yī)多番相看,皆尋不到病因。 她便搖頭,示意不必再查。 她心里清楚,不過是同前世般,心病罷了,說不定哪一日突然便又好了。而如今,她也沒心思去管這些。 兩個孩子,狀況很不好。 養(yǎng)到十個月大,已經(jīng)多番驚厥、昏迷。昨日太醫(yī)院終于尋出病因,佘霜壬緩緩告訴了她。 孩子胎里帶毒,是鴆毒。 殷夜聽后半晌才擺手,又比劃,“胎里帶毒,是母體傳染?可我,沒有中過鴆毒?!?/br> 佘霜壬扶住她,亦望著她。 “他、中、了、毒?”殷夜艱難地搖頭,不愿相信。 “陛下,您聽臣說。”佘霜壬扶穩(wěn)她,“按理即便父親中毒,也極少可能會傳給孩子。除非丞相積毒日久,非數(shù)年不可。且中毒之時,累毒之重,超乎想象。然鴆酒一杯足矣毒死一個成年男子,丞相如何會一下累下這般多的毒素。卻又撐了多年?” 殷夜跌坐在榻上。 自她出生,除開眼前,他只離開過她三回。 第一回 是她六歲那年,他回郢都,走了整整一年。 第二回 是她十四歲時,他出征西羌,去了大半年。 第三回 是她十六歲,他去治理水患,走了兩個月。 這三回里,能與毒酒沾邊的,便是她六歲那年,他赴的楚宮春日宴。 宴會上,慕容氏皇族超過半數(shù)死于毒殺。 可是,既是一杯足矣,他又為何要喝這般多?喝了這般多,卻又是如何活了下來的? 殷夜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只有一種可能,才能貫通邏輯。 毒是他下的,他以身試毒,誘他們飲下去。 如此奪了天下,奉給她。 要是以前,她定然還會迷茫,他如何要把這天下給她? 然經(jīng)分娩那一遭,她已經(jīng)知曉因果。 回憶往昔種種,多少事宜都在他股掌控制中。除開他本身的文韜武略,還有最根本的緣由,他重活了一遭。他比她更早記起前世。 殷夜起身,拖著略帶沉重的步子,去寢殿看望兩個孩子。 他們難得安睡一會,此刻沉靜的睡顏,尤似朝露星辰。 殷夜望了一會,抬起紅腫的雙眼,向佘霜壬比劃著,“我、不、怕。” “你說的,朕是天子,有整個太醫(yī)院。” “再不濟,朕富有四海,可以招攬?zhí)煜旅t(yī)?!?/br> 佘霜壬別過臉,壓下淚意,伸手抱她。 她在他懷里靠了會,輕輕推開他,面上有明媚又奪目的笑。 “他給我的天下,我會好好守著?!?/br> “他給我的孩子,我亦好好養(yǎng)著。” 佘霜壬給她理了理衣襟,笑著點頭,緩聲道,“臣去和院判探討方子,晚些過來陪您?!?/br> 殷夜頷首,忽又將他拉住。 “還有事,陛下?”佘霜任問她。 殷夜笑的愈發(fā)燦爛,打著手勢,“你知道他為何把天下給我嗎?” “臣不知!” 九月金秋,楓色似火,卻也比不過殷夜面上的笑。 這回她沒再做手語,只指著自己面容。 半晌,佘霜壬道,“丞相希望你得了天下,能多些笑容?” 殷夜驕傲地點頭。 佘霜壬走后許久,殷夜慢慢收了笑意,坐到床榻邊,靜靜望著兩個孩子。 前世失子之后,她已經(jīng)很少再笑,確切地說,已經(jīng)沒有了常人的情緒。 無悲無喜,不憤不怒。 直到一年后,西境九部投城,降書遙遞。 夜宴上,她接使臣信物,收九部王印,至此西境一統(tǒng),她方真心笑了回。 那日,他亦在場,看到了,記在心里。 他讓她失去哭笑的能力,再不得常人的悲喜,如同行尸走rou活在世間。然權利和疆土,卻又讓她重拾笑意,重新?lián)碛猩鵀槿说囊饬x。 是故,前世最后時光里,他為她平了北戎。今生,從最開始,他便將天下捧了她。 他之求,不過是,她能笑一笑。 讓他,看她笑一笑。 殷夜便揚起嘴角,給孩子掖好錦被,一滴淚砸在被褥上。 她在淚光中,看見他的樣子。 第46章 【046】我想讓他們看見天地與眾生…… 春去秋來,轉(zhuǎn)眼已是景熙十六年的秋天,青邙山屋舍前,白發(fā)老翁和青年郎君正在對弈。 “五年了,難得你今日蓄了全力?!被菸蚍◣煍]著三寸雪髯,棄子認輸,“只是到底心難平,否則一炷香之前為師便輸了?!?/br> “師兄是高興的?!背嘌嫣嶂K給二人倒茶,“好不容聚集了草藥,等明歲入花開爐,解藥定成了?!?/br> 說著,卻又忍不住嗔諷,“師兄原比我還早入師門,又是自小清修,卻如此癡戀紅塵。白白辜負師父授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