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書迷正在閱讀:炮灰白月光靠慫茍命、借春霧吻我、明月下西樓、溫柔知我意、在男團選秀當(dāng)喜劇人、女配做錯了什么[快穿]、獨寵醫(yī)凰:夫人請賜教、霸總裝A我偽O[女A男O]、穿書后被反派撩心動了、女尊世界的白蓮花
驗明正身。 她緊挨著棺木,扶棺入城。 十年前,他的死訊從塢郡傳來。 殷夜亦是在此地迎候,在此地開棺,命令驗明正身。 仵作站了一排,從足寬,身長,肩寬,頭圍,事無巨細,一一測量,皆與他一般無二。甚至還有她送他的青玉為證。 證明尸體身份。 可是,她就是不信。 如今想來,除了她不信以他那樣的性子會縱火自焚,更多的是感應(yīng)。 她能感應(yīng)到,他還活著。 在這個世間不為她所知的角落里,他一定還活著。 只要他活著,便是好的。 年歲越久,殷夜愈加偏執(zhí)。 她想,即便他不配被她所愛,也當(dāng)被她所厭,所怨。當(dāng)活著,被她痛恨。 他是她的,愛恨都屬于她的。 而如今,亦是感應(yīng)。 帶動她心跳的另一半頻率,驟然停止了。 接過書信的一刻,她覺得很是符合他的作為。死于忠君報國,獻身于家國天下,是他謝氏百年傳承的風(fēng)骨。 開棺那一瞬,更無需仵作驗證,縱是他割面毀容,手足不全,尸身潰爛。但大到他的輪廓,細到掌心紋路,都清晰刻在她心上。 便如此刻,她捏著指尖那一縷發(fā)絲,亦都能感受他獨一無二的氣息。 這朝,他真的死了。 死在被她放逐后的第十年。 女帝扶棺入都城,已讓群臣唏噓。 這恩太重了。 然,殷夜不是這樣想的。 她只是以一個妻子的身份,為獻身沙場的夫君扶棺。 這,再尋常不過。 然,后頭路徑,更是讓臣民瞠目結(jié)舌。也同樣讓殷夜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棺木一路未停,入都城,進宮闕,路前廷帝王雙殿,至女帝后宮,終于在瓊麟臺殿門前停下。 瓊麟臺。 風(fēng)雪漸息的冬日里,百官后背愈冷,已然個個回神。 大寧開國至今,歷兩代帝王。 有謝氏三郎謝清平,兩朝為相。自明光元年至景熙五年,整八年,丞相居瓊麟臺,日益教輔女帝。后搬離回丞相府,至此瓊麟臺關(guān)閉,往后至今二十余年,再無人能踏入。 棺槨在瓊麟臺前停了一晝夜,到底未能入正殿。 翌日清早,雪霽天情。 殷夜尚且還是昨日冕服,只身立在殿門口,未再上前,只命謝晗領(lǐng)領(lǐng)棺槨回丞相府。 冬日初陽投下陰影,十二赤珠冕旒隔斷她視線,棺木遠去,她亦不愿再看。 她垂首望著掌心那縷發(fā)絲。 原來,這一生,關(guān)于他的東西,不是她強要來的,便是她是偷來的。 他至死,都是為了山河社稷。 至死,都將這天下排在她前頭。 這間屋子里,二十前年的聲音和場景慢慢變得模糊,逐漸清晰的是昨日謝晗為他轉(zhuǎn)達的話語。 “叔父臨終愿望有三?!?/br> 謝晗跪在她面前,誠稟道。 “其一,叔父希望,陛下看在北戎和圣人花的份上,復(fù)謝氏往昔榮光?!?/br> 為家族求的。 于公于私,她沒有什么好反駁。 “其二,許他埋骨謝氏陵園,葉落歸根?!?/br> 為自己求的。 愿望之卑微,她如何不許。 “其三,叔父……”謝晗閉口不再言。 “說?!?/br> “其三,叔父讓臣照顧陛下!” 照顧? 殷夜俯身,與他視線齊平,“告訴朕,讓你如何照顧?” 到第三,才輪到她。 她原該知足的。 殿中有一刻寂靜,已經(jīng)不惑的祭酒鼓起一生的勇氣,迎上對面人的目光。 以前,他不敢看她,是因為喜歡她,心中愛慕羞怯,不敢多望一眼。只敢于無人處,遠觀背影,偷記心間。 后來,他不敢看她,除卻先前因素,更因為君臣之間,不可直面視君。 于是,從年幼司徒府一面驚鴻,這須臾又漫長的數(shù)十年里,于她面前,他永遠低眉垂目。 她是天上月,山頭雪,是他只可遠觀不可觸碰的神祇。 這輩子,他曾有機會,同她結(jié)成連理。 至今,他還記得她應(yīng)諾的詔書。 那是他母親,拼了亡故父親的情面,迂回從他叔父手中截來的。 他曾無顏過,恐懼過,然在情海的欲望中,他還是淪陷了。 只是丞相府一場送行宴,打破了他的美夢。 以至于往后十余年,他看她滅世家百族,屠前朝余孽,終于在她冷酷鐵血的帝王手段下,收起了那一點兒女心思。 這世上,但凡有他叔父一日,她寧可孤老一生,也不會看旁人一眼。 至今朝,世上再無謝清平。 一念之間,是不是他還有機會。 世家被平,唯謝氏獨立,唯他爵位未革,官職在身。 他如何不明白,是因叔父的關(guān)系。 所以,是不是可以,再借一回叔父的東風(fēng),圓平生夙夢。 北戎歸途中,謝清平原話是這樣的: 將我尸身焚化,當(dāng)是八年前那樣,我本死于那一年,如今不必再擾她心神。 北戎和藥,只說是你的功勞。 憑這些,陛下會召你回去。 你、是謝氏僅留的血脈。謝氏百年榮光,便辛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