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握著那個錦囊，唇口張合卻不敢發(fā)出聲來，最后唯有一雙美目中淌下兩行熱淚。

    他們在月色下相擁，在微涼的夜中飲酒，在辛辣的玉液中忘記自己，卻忘不了這一晚。

    “妾身、不該來的。”廂房的床榻上，她偎在少年懷中，睫羽上淚珠顫顫。

    “不，你來得正好?！鄙倌暧H吻她的長發(fā)，亦親吻那個錦囊，“你不來，我便不知這世上，有人這般愛我?！?/br>
    今日午后，姜虞第二次踏入寺中，在他萬般思念中，細細勸慰。

    便如此刻，她放下燭盞，亦看著桌案上的官服，柔聲道，“這便對了，形勢比人強，偶爾的低頭不算什么?！?/br>
    “阿虞，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阿姐同意我們在一起的。我會對你負責的?！?/br>
    “不必強求！”姜虞止上殷宸唇口，搖頭笑道，“妾身這一生，由此一夜，足矣。便是與君無緣，以后想起，亦覺三生有幸?！?/br>
    “不會的，我……”

    “殿下——”姜虞見殷宸神色急切，只抬手撫了撫他面龐，換了個稱呼柔聲道，“殷郎，眼下你用心公務才是正道，旁的切勿多思?！?/br>
    頓了頓又道，“如今你在刑部任職，這職位你可喜歡？”

    殷宸聞言，眼神不由暗了暗，搖頭道，“我不喜歡，也不擅長。不過無妨，我且試煉著，多多琢磨，姐夫會親自教我，我用心便是?！?/br>
    “你能這樣想，便對了。”姜虞給他解開衣襟，又卸下腰封，緩聲道，“你到底還小，原也不明白這里頭的彎彎道道。其實你大可從六部一一歷練過來，便是內(nèi)閣之地，且去旁聽著。最后看哪里合適你了，再擇一定下，未嘗不可！”

    “你啊，好好表現(xiàn)。待陛下見你成熟成長了……”話至此處，姜虞臉色微紅，雙目微微低下，復有抬首道，“自然便準了?！?/br>
    “到那時，你且告訴你阿姐，是我教得你。你是因為我才變得更好的！”姜虞面色愈加紅，眉眼垂得更低了，只在殷宸已經(jīng)敞開衣襟的胸膛上啄了一口，方貼著他仰頭道，“成嗎？說是我讓你長大的！”

    “阿虞！我一定會和阿姐說的。你放心……”年少不經(jīng)事的人，摟住懷中的女子。

    “別，今日不可?！苯菸⑽⑼崎_他，正色道，“早些睡，明日頭一回報道，要養(yǎng)好精神。”

    “我們，來日方長?！?/br>
    她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愛是誘敲在他心上。

    合衣而眠，也是難忘的夜。

    *

    丑時末，天邊已經(jīng)亮起啟明星。

    寺院中的另一處廂房里，兩人正望著西暖閣的那間廂房含笑低語。

    “所以，今日起，這朝中六部要雞飛狗跳了？”慕容斕飲著提神茶，“公主好手段，引的那孩子唯你是從?！?/br>
    “好手段三字，在長公主面前，晚輩實不敢當?！苯菀膊豢蜌?，只自己斟茶飲過，“各職輪崗歷練，是尋常的事，左右不過一點出入而已?！?/br>
    話音落下，兩廂對望。

    仍是年輕的公主出了聲，“吾聞這恒王殿下是在您的膝下長大的，細想也是可悲又荒唐的一生。午夜無人處，長公主可會對他生出一絲抱歉？”

    慕容斕凝神望她，半晌方道，“怎么，做了一日夫妻，便當真回頭為他說話了？看上他了？”

    “夫妻不過同林鳥?！蹦饺輸虛u首道，“公主到底還是年輕些。”

    “妾身就是因為年輕，如此才要多向長公主學習?！苯輰⒉璞K擱下，挑眉笑道，“若說看上，自然還是令郎更能入眼。”

    “那般郎艷獨絕的清貴公子，做了女帝的裙下臣。晚輩是又嫉妒又羨慕?！?/br>
    “待事成之后，他若有心歸順，你可以動一動這個心思?！蹦饺輸填D了頓，不欲再多言，只道，“天色將明，公主該離開了。”

    姜虞聞言，反坐下身來，“還有一事要說。女帝不簡單，且有令郎那般襄助，光憑你的百人死士，風險太大?！?/br>
    “你可還有其他的助力？”

    “數(shù)百里外的三關處，盡是女帝的兵甲，若接軍令，急行軍往來不過晝夜間。”姜虞把玩著手中茶盞，“死士還需宮城，再怎么出其不意也需時間?！?/br>
    “吾聞女帝十四歲便獨自守皇城了，這樣的對手，我需要百密不疏。否則，這樁買賣……還是放手的好！”

    慕容安忽聞姜虞此語，本是怒上心頭，兩廂議了近一年的事，這廂卻臨陣退縮。然不過片刻間，她亦回了神。

    小心駛得萬年船，姜虞所慮無錯。

    “要說助力，不是沒有?！蹦饺輸叹従彽溃跋噍^她十四歲那年，如今她多了一副臂膀，卻也多出一副軟肋?！?/br>
    “您是說恒王……”

    “不是！”慕容斕笑道，深望對面之人。

    黎明涼風吹來，案上一點燭火湮滅。

    姜虞公主眉心一跳，轉(zhuǎn)而笑道，“她多出一雙兒女?！?/br>
    慕容斕不置可否，只繼續(xù)道，“另外，殷宸這些年原也不是游手好閑，他有一門手藝已經(jīng)成熟，原是一直想著進獻給他長姐的?！?/br>
    “是什么？”姜虞問。

    慕容安眉眼凌厲了些，只湊近姜虞悄聲低語，片刻退開身來。

    姜虞聞言，不由大驚。心道，幸得由此機會除去女帝，否則便只有她平齊滅戎一統(tǒng)天下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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