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聽見了，嗯了聲。

    樣子很乖。

    她靜靜停了一下，才說：“我扶你進去好不好？”

    那邊兩個都不管他，只剩下她了。

    林焰的思維似乎慢了很多，一會兒后點點頭，自己撐著沙發(fā)扶手站起來，步子踏出去搖搖晃晃的，余傾清趕緊扶住他胳膊，他身上好燙，像是要燒起來，她原本冰涼的手不知為何也跟著熱起來。

    林焰沾到床就躺下去了，余傾清找了個干凈的臉盆接水，用打濕的毛巾給他擦了擦手心，他似乎覺得舒服，嘆了口氣。余傾清輕輕叫他一聲：“林焰?！?/br>
    他沒應(yīng)。

    她攥著毛巾的手這才抬起來，小心翼翼地給他擦臉，一個男孩子，鼻子上一點毛孔都沒有，也不長痘，睫毛還很長。

    她第一次那么近地看他。

    外面，郭浩哇哇抱怨唐媛媛拖他后腿，唐媛媛一張嘴巴也不饒人，說他人菜癮大。余傾清把門關(guān)了一半，人抱膝坐在床邊的地板上，什么也沒想，就這樣發(fā)著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焰睜開眼，似乎比剛才清醒，說出來的話卻又不清醒——

    “快跑，你打不過你爸?！?/br>
    他的眼中帶著酒后的那種水澤，濕漉漉的，像小鹿的眼，薄薄的眼皮微微張開，雙眼皮窄窄一條，在眼尾擴散開一道很溫柔的弧線，他抬手輕輕摩挲床邊女孩的額角，確切的說，是用大拇指觸碰她的太陽xue，一把嗓子被烈酒燒啞，喃喃著，叫余傾清狠狠一震。

    她沒敢想他會記得這件事。

    她當時流了好多血，額角也叫夫妻宮，奶奶說她這里留疤，這輩子姻緣都不會好。

    那天弟弟的小汽車壞了，余老三把她圍在家里打，她氣急了罵他是孬種。

    林焰的目光很深，他知道自己醉了，可又能清楚知道余傾清在看著他。他想起來了，除了這個，還有很多次，她挨打的樣子。

    這句話，是他年少時看見這丫頭和她老子對著干時唯一的想法。

    快跑吧……

    這么傻，非要嘴硬干嘛。

    那個年代，老師很難管家務(wù)事，單位管了，沒用，到最后也懶得管了，只要沒出人命就不算大事。

    他不敢去想她身上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多少這樣的疤。

    他一次都沒有……沒有想過要幫她。

    “傾清?！绷盅婺剜澳悴灰憛捨??！?/br>
    余傾清鼻子酸酸的，一直忍，一直忍，忍到林焰扛不住睡過去，才敢告訴他：“不會。”

    第15章 我拿他當我哥，他想做我……

    林焰醒的時候, 天都黑了。

    余傾清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只是覺得冷，往床邊擠了擠。

    林焰睜開眼就看見她可憐兮兮用手枕著頭, 因為冷, 縮成小小一團。

    外面很安靜, 郭浩和唐媛媛什么時候走的他沒印象。

    他的手小心翼翼繞住了女孩撲在床邊的長發(fā), 控制不住地在她的發(fā)尾打圈，是想象中的那種絲滑, 繞在他的手指，頑皮地滑過。

    然后笑了。

    沒想過自己還有這么一天。

    他現(xiàn)在整個人是喝過酒后的那種沒力氣, 不想動, 腦子卻靈活, 想到的全是這個安穩(wěn)睡在他身邊的女孩。

    想她小時候倔強挨打的樣子；

    同事們湊在一起看照片墻，她面無表情的照片；

    她把毛賊制服的樣子；

    她忍著疼處理傷口的樣子；

    她說羨慕他的時候；

    她領(lǐng)隊舉牌穿的短裙絲襪；

    她臉色蒼白靠在車上, 用熱奶茶捂著肚子的脆弱。

    余傾清醒了。

    感覺有人在玩她頭發(fā)。

    睜眼先看見的, 是林焰的手指，骨節(jié)勻稱，指腹微微帶了健康的紅潤, 指甲剪的很短, 甲蓋很飽滿，一看就是小時候不啃手指的好孩子。

    那截手指, 繞著她的發(fā)尾。

    長指，黑發(fā)，黑白相間，相依。

    這人，醉的時候那么安靜，不吵不鬧, 醒了怎么這樣？

    余傾清皺著眉抬頭，一下撞進了林焰的眼睛里。

    他的眼里有一種能溺死人的溫柔，那么近，余傾清看見他的整個眼球上都印著她的臉。

    她很少被人這么全神貫注地看著，窮盡溫柔。

    她先低頭，手指一下下點在地上：“為什么要喝這么多酒。”

    林焰嗓子疼，一張口，啞到幾乎聽不見聲音。

    余傾清心揪起來：“為什么要管郭浩的事?！?/br>
    “那不是郭浩的事?！绷盅嬲f，“是我的事，我在追你，感覺不到嗎？”

    余傾清：“……”

    “傾清。”林焰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你不要討厭我。”

    他忘記了，自己之前也說過同樣一句話。

    余傾清分得清這兩句話的不同。

    第一次，他讓她不要討厭小時候的他，這一次，讓她不要討厭那天讓她坐郭浩車的他。

    但她不會再回答他了。

    “我要走了?！彼酒饋?，蜷縮了太久腿全麻了，噗一下坐在床邊，低著頭，不肯說話。

    也不肯看過來。

    林焰說：“我送你?！?/br>
    余傾清的手抓了一下床單，安靜得幾乎連呼吸都沒有。

    他先去開燈，桌上的碗碟杯子已經(jīng)被收拾過了，沒有能下手的地方，林焰從冰箱里拿走兩瓶水，想起什么，放回去一瓶，用燒水壺?zé)艘粔?，兌成溫的，灌進他的保溫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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