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捂著鼻子走開：“真摳門，套不舍得買，避孕藥也不買, 如果桃同志真懷孕你要怎么辦？無痛人流手術(shù)不奢望，難道是要物理打胎？？”

    渣渣渣, 沒想到周大師居然是個絕世大渣男。

    呸。

    咦——說不定周大師想要借此上位奉子成婚。

    “這是喜事啊, 我得攢份子錢?！睆埥▏种杆阋u多少個□□才能掙回份子錢, 算著算著, 算起了文明單位評選的票數(shù)來，“周大師一票，桃同志一票，冥店一票, 我投我自己一票……”

    *

    解夢事務(wù)所。

    桃小引抽搭著問：“昨晚沒看見張建國, 他是什么怪物？”

    “他是正常人。”周遲頓了下，加了個定語，“正氣街最有正氣最符合核心價值觀最不正常的正常人?！?/br>
    桃小引：“他知道這條街的秘密嗎？”

    周遲：“不知道，也影響不到他?！?/br>
    桃小引：“為什么？”

    “可能他的名字叫建國吧?！敝苓t科普臉，“畢竟建國后不能成精。”

    桃小引：“……”

    不知道是因?yàn)橛袕埥▏@個正常人攪和了一通，還是被周遲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樣子感染到, 抑或是門窗外日漸高升的太陽光給了她勇氣，內(nèi)心揪成一團(tuán)的恐懼之感漸漸消散。

    “冥店老板真的是活死人嗎？”桃小引又問, “什么是活死人？”

    “看起來像活人的死人?！敝苓t說, “你來上班的第一天正好是王大發(fā)的頭七?！?/br>
    桃小引的上下牙齒不由自主磕碰在一起。

    她大白天見了鬼。

    周遲：“他是死人，我當(dāng)時提醒你了?！?/br>
    桃小引：“？”

    周遲：“我說他話那么多怎么不到他自己墳頭慢慢說。”

    桃小引：“……”

    她是記得這么回事，當(dāng)時她把周遲壁咚到解夢事務(wù)所的門上問他一夜多少錢, 然后被冥店老板罵死皮不要臉。再然后馬主任領(lǐng)著兩個警察叔叔過來，周遲被帶走時, 冥店老板說他被請喝茶，周遲懟了他，懟的就是這句話。

    雖然但是，這誰他媽能聽出來？？

    桃小引：“昨晚烏龜朝他吐了一個火球后，他怎么了？”

    周遲：“你是不是還有很多問題？”

    桃小引點(diǎn)頭。

    周遲：“留到今晚再問。”

    桃小引：“？”

    周遲：“你要和我再待一晚。”

    “為什么？”

    “留到晚上再問?！?/br>
    接下來不管桃小引再問什么，周遲都閉嘴不再說話。

    張建國離開后，解夢事務(wù)所的門一直關(guān)著沒有再開，周遲坐在柜臺后的椅子上，單手支頤盯著桃小引看。

    時間長了，桃小引被他看得毛毛的：“你、你看著我干什么？”

    周遲：“我發(fā)現(xiàn)，我剛回答了你好多問題，都沒有收費(fèi)。”

    桃小引：“……”

    周遲：“今晚你睡到這里，我不僅不收你住宿費(fèi)，也不收你的問題費(fèi)?！?/br>
    桃小引：“…………”

    找到一個插座給手機(jī)沖上電，給桃知打電話。

    周遲：“電費(fèi)要收一下。”

    桃小引沒搭理他，繼續(xù)給桃知打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

    掛斷電話翻信息，桃知昨天晚上給她發(fā)了一條微信：【今天有事，不用等我?！?/br>
    她夜不歸宿，桃知不管不問，只有一種可能：桃知昨晚也不在家。

    難道桃知出事了？

    桃小引越來越不安，想立刻趕回家看看桃知是不是在家，把午餐盒和手機(jī)充電器塞進(jìn)包里，拎包徑直走到門口，伸手開門的時候，動作遲疑，吐氣再吐氣，還是沒有勇氣打開門走出去。

    雖然外面陽光明媚人聲喧鬧，但萬一她踏出去，和昨晚一樣眨眼就到了冥店門口怎么辦？

    她回頭看周遲，眼神弱小無助又可憐。

    周遲：“天黑前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天黑以后你要回來在我這里過夜?！?/br>
    桃小引猛然想起來他之前說過數(shù)次的“天黑要回家”，也就是說天黑前正氣街都是安全的。

    鼓足勇氣拉開門，明亮的陽光照在她臉上，晃得她有點(diǎn)睜不開眼。

    一門之隔，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桃小引深吸一口氣，試探著踏出一只腳，再一只腳，確定安全后，她眼睛直視街口的馬路，余光看也不看街道兩旁的商鋪，一口氣跑出正氣街。

    置身車水馬龍的馬路上，有種不真實(shí)感。直到坐上公交離開正氣街范圍，她才找回一點(diǎn)點(diǎn)踏實(shí)。

    *

    冥店套間。

    蠟油滾落，蠟像一層層往下掉，王小明拿著白蠟和刻刀往上補(bǔ)，補(bǔ)的速度永遠(yuǎn)趕不上融化的速度。

    王小明雙眼通紅，兩只手機(jī)械地不停補(bǔ)充蠟油，灼燙的蠟油滴到他手臂上，瞬間就會起一層燎泡，他渾然不覺得痛。

    昨晚他把爺爺從正氣街背回來，塞進(jìn)蠟像里，找出店里所有的白蠟燭，按照熟記于心的詭術(shù)補(bǔ)充蠟像。

    四月初爺爺去世，從學(xué)校趕回來的王小明收拾爺爺遺物時，找到一個羊皮卷，上面記載了“活死人”的一個民俗。

    王小明動了把爺爺復(fù)活的念頭，沒人教只憑他自己悟，竟然真的成功留住了爺爺。

    羊皮卷上只寫了怎樣復(fù)活，沒有寫第二次死亡后還能不能原樣復(fù)活。

    王小明心里祈禱著無論死幾次復(fù)活的方法都一樣，他不停補(bǔ)充著蠟像，不敢有一絲攜帶也不敢有片刻休息。

    他要留住爺爺，一定要留住爺爺。

    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沒了爺爺他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日上竿頭的時候，蠟油耗盡。

    王小明全身沾滿蠟油跪在地上：“爺爺！不要走！”

    他雙眼不滿紅血絲，眼角竟然流出一行血淚來。

    “我不甘心?！蓖跣∶髅偷匕芽痰恫逶谥缚p里，從牙縫里往外擠字，“臭和尚！你還我的爺爺！”

    *

    桃知沒在家，家里也沒有他回來過的痕跡，一直聯(lián)系不到他，桃小引急得差點(diǎn)報警的時候，收到桃知的一條微信：【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昏睡了15個小時?！?/br>
    桃小引一個視頻邀請發(fā)過去，被桃知切斷。

    桃知：【我現(xiàn)在赤身果體，不方便?！?/br>
    桃小引：【怎么證明說話的是你本人？你沒有被拘禁？沒有被割腎？】

    桃知發(fā)了一條5秒的語音。

    聲音啞到根本聽不懂他說了什么。

    桃小引再次視頻邀請，響了十聲后，終于被接起。

    桃知的一張帥臉懟在屏幕上。

    臉是完好的，沒有受傷。

    然后他把鏡頭反轉(zhuǎn)，對準(zhǔn)床頭椅子上搭著的一條海綿寶寶內(nèi)褲。

    桃小引：“……”

    鏡頭突然一晃，隨之中斷。

    時間雖然很短，但是桃小引能看出來背景布局像是酒店，而且，她好像還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

    桃小引：“…………”

    瞬時張建國上身，腦補(bǔ)了一出十八限。

    我哥要出嫁了。

    手機(jī)又進(jìn)來幾條微信，她緩了好大一會兒才戳開去看。

    桃知：【我昨天唱了一夜歌，失聲了。】

    桃小引：【……我看見你的海綿寶寶內(nèi)褲了?！?/br>
    桃知：【唱輸了脫衣服，我輸?shù)降籽澆皇??！?/br>
    桃小引：【我信?！?/br>
    桃知：【你最好信?！?/br>
    桃小引：【……】

    退出桃知的聊天框，點(diǎn)開另外一條消息。來自馬主任。

    馬主任：【桃小引，無故曠工？】

    馬主任：【解夢事務(wù)所還沒倒閉，你先倒閉？】

    桃小引沒回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