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算了,明天早些起來看吧。被驢子不客氣地用頭蹭了蹭,吳景晨無奈地想。 回到小破院,吳景晨一推門,沒推開。門竟然是鎖著的。 幽幽嘆了口氣,吳景晨拍門叫人,鄭嵐,我回來了,給我開下門。 這還是吳景晨第一次被關(guān)在外面。以前這個時間鄭嵐都是站在門口一直張望著等吳景晨的,每次不等吳景晨到門口,小孩都已經(jīng)舉著油把門開著迎接他了。 鄭嵐出來的很快,吳景晨才拍了兩下正屋的門就打開了,像是人早就站在了門邊,只等著消息似的。 因為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天氣又好,借著月光路看得很清楚,鄭嵐就沒有拿燈。 給吳景晨開了門,鄭嵐只囑咐了句飯在鍋里熱著就轉(zhuǎn)身又要回房。 多謝。等我把東西都放好了就去吃飯,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吳景晨看著鄭嵐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輕笑了下。 鄭嵐腳步不停,吳景晨見人就要進屋了才又想起一件事來。你先別睡,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鄭嵐站住腳,過了兩息才回過身來,什么事? 吳景晨正愁把驢子拴到哪兒,只匆匆給了鄭嵐一個眼神。和送你回家有關(guān)的事。一句兩句說不清,等會我忙完了再和你細說。 吳景晨注意到鄭嵐的視線在驢子上停了一瞬,然后好像本就冷淡的態(tài)度更加降溫了似的。 吳景晨腦子里轉(zhuǎn)了幾個圈,視線觸及鄭嵐永遠干干凈凈,還散發(fā)著香味的衣物,又聞到在牲口棚待久了即使清洗過仍帶著點臭味的驢子,眼里了然,別怕,我這就把它栓到柴房后邊,不會熏到你的。 黑暗里,鄭嵐話里的溫度更降一分,多謝體諒。 吳景晨:難道鄭嵐是喜歡這個驢子的嗎?自己體貼錯方向了? 還沒等吳景晨尋思明白,鄭嵐就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關(guān)上了門。要不是房門只虛掩著沒有關(guān)緊,吳景晨都要懷疑自己又得罪鄭嵐了。 實際上,吳景晨還真是得罪鄭嵐了。 鄭嵐從那天挑明起就憋著氣。既是氣自己又是在氣吳景晨。 他氣自己難忘舊情,明明打定主意和吳景晨斷了糾葛的,可心里還是忘不了他,還是喜歡他喜歡到想起那人冷漠決絕的話就快要落下淚來。 可他就是不爭氣,吳景晨拒絕的都如此明白了,那天鄭嵐哭到一半還惦記著吳景晨早上就沒吃飯,要是中午他不做飯想來那人為了避開他也會忍著餓不出來。 一想到吳景晨餓著肚子躲在房間里,鄭嵐當時連哭都不能專心了,只恨恨地回房壓下哭嗝擦干眼淚,把紅眼圈冷敷下去后就上趕著又去給那個郎心似鐵的家伙做飯去了。 即使吳景晨從那天起為了躲他寧愿去做粗活把自己累的腰酸背疼,但鄭嵐看到那人手上磨出來的水泡還是忍不住心疼,每天晚上還專門給吳景晨燒熱水讓他去乏。 他更氣吳景晨太忘舊情。明明兩人曾經(jīng)相處的那樣融洽,鄭嵐覺得他們的相處甚至比大部分夫夫都要相處的和諧,可吳景晨就是能說斷就斷,拒絕了他以后就真的能疏離到一日都說不了一句話的地步。 想著吳景晨那天就想讓鄭含把他帶走,后來知道找不回鄭含就又每天惦記著趕緊去新房幫忙好送他回杭城,今天新房一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去鎮(zhèn)上買了驢子和行李為送他回家做準備,鄭嵐就覺得眼睛又開始酸了。 偏偏吳景晨還故意氣他,暗示他和吳景晨不是一路人,連牲口拴在家里都受不了,讓鄭嵐當時委屈的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怕等下吳景晨再說什么傷他心的話,鄭嵐快步回了房把門掩上后就一頭撲進了被子里。 棉被將眼角溢出的點點水痕吸干,順便也遮住了鄭嵐不便暴露于光下的陰郁。 純良動不了阿晨的心,端方君子也不能讓阿晨多看一眼,現(xiàn)在阿晨一心只想著擺脫自己去娶妻生子,真是太壞了。 半響,鄭嵐從棉被上抬起頭來。溫暖的黃色燭光下,鄭嵐輕輕揩干眼角的濕潤,抿著唇輕輕一笑,連水潤的眸子都笑的彎了起來,顯得快樂極了。 另一邊,廚房里收拾好東西正在吃飯的吳景晨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怪了,這都進夏了,怎么剛剛還突然一冷,難道是誰在念叨他不成? 搖搖頭吳景晨笑自己穿越了之后總是想得太多,還是趕緊收拾好去找鄭嵐商量好怎么回杭城才是正事。 站在正屋門口,吳景晨躊躇片刻后敲了敲虛掩著的木板,睡了嗎?。 沒,你進來吧。鄭嵐的聲音在仍帶著暑氣的夜里透著絲絲清涼,讓人心都靜了下來。 推門進去,順手要關(guān)門時吳景晨頓了片刻又把門往開處撥了撥,讓門完全敞著。 鄭嵐坐在桌前看著吳景晨這一系列動作一言不發(fā),只眼底某個念頭扎根的更深了。 等吳景晨坐定,還沒開口,鄭嵐突然冷冷道,把門開得這樣大,怎么,怕我糾纏你,壞了你的清白? 吳景晨被這話懟的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摸著鼻尖尷尬笑道,我一個男子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是怕你不自在。 鄭嵐不屑冷嗤,這附近就你我二人,又快夜里了,我若是不自在也不會讓你進來。 說完,鄭嵐看了吳景晨一眼,頗有幾分索然無味道,罷了,我都要回家了,和你爭這些有什么意思呢。你要說什么就快說吧,我該休息了。 吳景晨突然不敢對上鄭嵐的眼睛,只垂下眼盯著地上的燈影把鄭氏商隊這幾天要路過的事和鄭嵐說了一遍,我想問問你這支商隊是陳渡遠的人還是你的人,可不可靠。 鄭嵐懶懶地抬了抬眼皮,怎么,要是可靠你就又要反悔讓我直接和人一起走不送我了? 聽出鄭嵐話語里的怨憤與自嘲,吳景晨慌張?zhí)ь^,不是的,既然答應(yīng)了要把你安全送回去,我就不會反悔。 定定地看了吳景晨好一會兒,鄭嵐才收回視線,希望如此吧。不過和鄭家商隊一起走就算了,陳渡遠手伸的太長,我現(xiàn)在也不敢確定里面有沒有他的人。 第四十三章 以禮待之 我也這樣想的, 已經(jīng)叮囑過譚掌柜幫我留意其他商隊了,有消息他會派人來通知我們的。吳景晨道。 呵。鄭嵐又冷笑一聲,讓吳景晨半天沒敢說話。 既然確定這幾天就要走了, 那你再幫我送封信吧,好讓鄭含提前做好準備。鄭嵐眼簾半闔,搖曳的燭光下纖長的睫毛在眼窩投下一片陰影,遮去了所有的情緒。 吳景晨干巴巴道, 好。接下來就不知道說什么了,只覷著鄭嵐,怕鄭嵐還有什么事沒有囑咐。 等了會兒,鄭嵐卻一語不發(fā),只虛看著燭光出神,心思已經(jīng)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吳景晨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幾次望向鄭嵐卻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只好閉上嘴被迫享受這番安靜。 吳景晨正要開口告辭, 鄭嵐卻像是突然注意到他還在房間里似的, 詫異開口道,你還有事嗎? 吳景晨憋悶,沒事。 沒事你就回去吧, 天色晚了,孤男寡男的還是不要久待才好。鄭嵐笑得文文雅雅的, 吳景晨卻覺得自己又被懟了一頓。只這話也沒錯, 就也不好再問鄭嵐還有沒有事便悶悶出了門。 一出房門,吳景晨還沒走兩步正屋燃著的燭火就熄了,屋里靜悄悄的,看來鄭嵐是真的困了。 借著月光去洗漱,吳景晨照往常的習慣揭開溫水的瓦罐, 這次卻不知為何,瓦罐下的火堆鄭嵐忘了添柴,火早就熄了,水也早就放涼了。 吳景晨抿著唇把水倒出來,也沒泡腳,只隨便沖了沖身上的灰和汗就算洗漱完了。躺在床上,吳景晨覺得今天晚上格外不得勁。 沒泡熱水腳渾身都又乏又累,枕頭枕著硬邦邦的,被子也太厚了蓋著熱反正哪兒哪兒都不順心,但要說和以往有什么區(qū)別,吳景晨又說不出來。 一晚上吳景晨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到月亮徹底爬上柳樹梢的時候才有了絲睡意,但睡著時還皺著眉,顯得憂心忡忡的。 吳景晨是被鄭嵐開門的動靜吵醒的,那聲音其實不大,但奈何吳景晨覺淺,一下就醒了,醒的時候眉頭還是皺著的。 吳景晨這一晚都睡得不安穩(wěn),心里總有事壓著似的,夜里還做了個送鄭嵐回家路上不順的夢,讓他醒了后還總是惦念著,只是記不清夢里發(fā)生什么了。 心里攢著事,臉上不免就帶上了郁氣,讓他看起來愈發(fā)冷肅,惹得鄭嵐都多看了他兩眼。 吳景晨起都起了,也不好閑著就去廚房幫忙燒火,本是好心幫忙但擰著的眉還是引了誤會來。 可是我早上吵到你攪了你的清夢?鄭嵐也臉色不佳。 ???并無。是我不知怎的睡不踏實,不干你的事。吳景晨專心添柴,被這么冷不丁一問還愣了一下。 那你怎么一大早看到我就垮著臉,難不成是對我有意見?鄭嵐不依不饒。 吳景晨苦笑,我怎會對你有意見,只是昨天確實沒睡好,又做了個噩夢,早上精神有些不爽利罷了。 鄭嵐知道吳景晨的性子,當時便信了吳景晨的話,心里的火氣稍降,平時的清醒勁也就回來了。 因此不免有些頹然。哪里是吳景晨對他有意見呢,明明是被吳景晨拒絕了心意的他對吳景晨有意見才是。 吳景晨見少年垂著眼不說話了,以為少年是不愿意相信他的話,著急道,你信我,我真不是對你有意見 我知道了。鄭嵐仰臉向吳景晨輕笑了笑,又是那面具一樣得體溫和的笑容。 吳景晨張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但鄭嵐已經(jīng)說相信他了,他便不知還有什么話可以解釋,只能又悶頭燒起火。 吳景晨本以為早上又要沉默過去,哪知鄭嵐卻主動挑起話頭。 我看吳兄你昨天買了不少東西,可是把行李都備齊了?鄭嵐明眸皓齒,溫潤如玉,現(xiàn)下笑得眉眼彎彎的,輕聲細語地問話時讓人很有如沐春風的感受,但吳景晨卻覺得這樣的少年陌生極了。 都備齊了。吳景晨點了點頭,又猶豫道,你叫我名字好了。吳兄太過疏遠。 鄭嵐掩唇笑,哪里疏遠,我們相識一場,當以禮待之,稱你為吳兄是最合適不過了。 吳景晨手掌在桌下搓了搓衣服,也好,隨你吧。 之后吳景晨帶著鄭嵐去看昨天采買的物件,商量還要準備什么時鄭嵐是怎樣以禮待之的自不必提,只是吳景晨越聽越別扭,匆匆交代完就趕忙去鎮(zhèn)上去了。 走在路上,吳景晨回憶著鄭嵐送他出門時笑語盈盈,如芝蘭挺立的樣子心里更是不舍。 本來以為還要他開導鄭嵐才能走出來,回杭城也會有不舍才是,可現(xiàn)在少年表現(xiàn)的卻遠比他想象的堅強。他還沒從失去弟弟的失落中緩回神,人家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回家去了,讓吳景晨放心又糟心。 罷罷罷,總歸要不了幾天人就走了,等把人送回家自己就回來好好經(jīng)營自個兒的小日子,尋到一個能陪自己一輩子的人才是正經(jīng)事。 吳景晨很會調(diào)整心態(tài),還沒等走到鎮(zhèn)上心情就又好了起來。先去鄭嵐指定的店里,那掌柜一見鐘情吳景晨就急忙迎了過來,肅著臉問有何吩咐。 吳景晨一聽就知道這應(yīng)該是鄭含提前交代過了的,也不多說,只把信一給就走了。他不愿多摻合進鄭家的事里,東理鎮(zhèn)這小地方才是他的家。 到云來居,可巧了,譚掌柜正要派小寇去吳家村找他他就來了。譚掌柜從柜臺后繞出來,邊走還邊笑他來的剛剛好。 這可真是巧了,我才要派人去和你說商隊的事有消息了你就來了。 吳景晨一聽也樂了,那可真是巧了。是哪個商隊,老哥快和我說說。 譚掌柜也不賣關(guān)子,引著吳景晨去了后院細說。是府城路過咱們這里要去杭城運絲綢的商隊,是我們酒樓的老顧客了,昨兒剛好經(jīng)過來吃飯,本來沒了以前的招牌菜還很失望,結(jié)果在嘗了老弟你教的那幾道方子后反而贊不絕口。 我又想到你的事,一打聽,人家這次正要去杭城,聽說你是這方子的原主人,也愿意捎帶上你。只是人家只愿意讓你們跟在旁邊一起走,食宿和車馬可是不包的。謝銀也不少,一人要二兩。 就是這么個情況,你看你可愿意。 吳景晨自然是愿意的。他本就是想借商隊的遠行經(jīng)驗,加之古代交通不便,路上要是有個危險人多也好照應(yīng),換了他們兩人上路怕是強人都要忍不住伸伸爪。 現(xiàn)在人家商隊愿意讓他們借勢,又收了銀錢其他互不干擾,這條件自然再好不過。 吳景晨一口答應(yīng)下來,那商隊可定了什么時間走,我好回家準備準備。 人明兒就啟程,今天只是在鎮(zhèn)上休整,填補些糧草。不若我?guī)阆热ズ腿艘娨幻?,你看看性子合不合的來?/br> 吳景晨一聽更喜,可方便?若是方便的話見一面,我們雙方商量一下就再好不過了。 怎么不方便。到時我作陪,你請人家再吃頓酒,酒桌上多攀攀交情,上路就更不愁了。譚掌柜笑著一拍桌子,再也等不及就拉吳景晨往外跑去,生怕晚一會那商隊就被別人截了胡。 商隊歇在云來居不遠處的福來客棧里,因為舟車勞頓,又押著貨,商隊里除了個把人出去了其他人都在。 一進去譚掌柜就看到那領(lǐng)隊就坐在客棧一樓的大廳里,正在和同伴喝著小酒聊天。 哎呀,白兄弟,要喝酒怎不去我們云來居。走走走,大家一起去云來居喝一杯,今天我請客,大家一起松快松快。 譚掌柜是人未到聲先至,老遠就笑著和白領(lǐng)隊打招呼,聽得那姓白的領(lǐng)隊滿頭霧水。 譚兄,你這是? 譚掌柜這時才站到人家桌前,聞言笑著轉(zhuǎn)向吳景晨,昨天我和你說的那位賣了方子與我的人你可記得,就是我身邊這位吳景晨吳小兄弟。 剛巧他今天來了,聽我說你們在這里落腳,又聽我說了你們走南闖北的事心里仰慕,非要我引薦,說要請商隊的兄弟們喝幾杯認識認識。 我想著白兄弟你也是豪爽的人,這不就帶他過來請你們來了。 譚掌柜說得討巧,只字不提吳景晨想蹭人家商隊一起上路的事,只說吳景晨仰慕人家想交個朋友,雖說也是求人,但名頭好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