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鄭含說得不客氣,鄭嵐卻并不在意,而是伸手摸向唇角問道,我笑得這樣明顯嗎? 若不是為了維持自己穩(wěn)重的形象,鄭含簡直想學(xué)吳景晨翻白眼了,何止明顯,你笑得比三年前你自己賺到第一筆銀子時還要開心。 鄭嵐翻了頁賬本,努力斂起笑容,銀子這種死物,怎么能和阿晨比。算了,你別說話打擾我了,看完賬本我還要趕緊回家陪阿晨用晚飯。 鄭含:剛剛到底是誰不務(wù)正業(yè)在偷懶的?哥兒真善變,明明小時候還發(fā)誓要和銀子過一輩子,誰都不嫁的哎,真是哥兒大了不中留。 過了兩刻鐘,鄭嵐合上賬本,唇角的笑容變得諷刺起來。我那位好父親可真是辛苦了,爺爺讓他進商行管事才幾年,還是在我們的防備下,他居然就已經(jīng)搜刮了十多萬兩銀子,可真是費盡心機。 這賬本就是鄭含搜集來的,他對此早有預(yù)料,但聽到鄭嵐的判斷也不免憤怒起來。鄭家對他不薄,他居然我這就去召集商行各大管事,有賬本做證據(jù),一定要把他逐出鄭家!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家了。對陳渡遠早就死了心,鄭嵐的情緒波動甚至還沒有鄭含的大,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家。比起阿晨來,陳渡遠這種無足輕重的人管他去死! 去吧去吧,早日把人拿下,我等著喝你的喜酒。鄭含認命道。他曾經(jīng)以為自家少爺這輩子都要耗在商行上孤獨終老了,還著急過。 結(jié)果這家伙現(xiàn)在變成情種了也不人省心鄭含一邊安排人通知各大管事,一邊心累地想。 鄭嵐好心情地回了家。對,現(xiàn)在吳景晨住的那個別院,對他來說就是家。無論在哪兒,只要吳景晨在,就是他的歸屬。 吳景晨還在書房里苦熬作業(yè)。這才過了半個月,但房夫子給他布置的任務(wù)已經(jīng)越來越難了。 開始還只是背書,練字,可吳景晨畢竟是一個文學(xué)院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適應(yīng)了學(xué)習(xí)節(jié)奏之后他的表現(xiàn)讓房夫子大為震驚。 房夫子發(fā)現(xiàn),識字和講解經(jīng)意、典故對自己這位學(xué)生來說是最簡單的,寫詩作賦才是他的一大短板,必須笨鳥先飛,狠抓起來。 這讓吳景晨飽受折磨。 他從小就背古詩,現(xiàn)在照著格律他倒是能套一些詩進去,但那畢竟是模仿,匠氣太重。反而是策論,掌握寫法后,吳景晨超于這個時代的思想經(jīng)常會迸出火花,有幾篇策論里的觀點還讓房夫子贊不絕口,直言吳景晨有狀元之才。 也正是因此,房夫子對吳景晨更加重視,對吳景晨的教導(dǎo)也不再是為了鄭嵐的酬勞,而是愈發(fā)盡心盡力,那勁頭感覺不把吳景晨培養(yǎng)成狀元不罷休。 吳景晨已經(jīng)在一首詩上耗了許久,地上已經(jīng)扔了好些沾著墨跡的紙團,都是吳景晨作詩失敗的產(chǎn)物。 鄭嵐悄悄進門撿起一團紙展開,上面的字已經(jīng)端正起來,看出他的主人花了不少功夫。秋風(fēng)生渭水默念一遍,鄭嵐走進吳景晨,阿晨,你已經(jīng)大有進步了,慢慢來,不要把自己逼太緊了。 吳景晨苦笑,這次房夫子讓他以秋為題作詩,本是極容易的一個主題,可惜吳景晨腦子里下意識就迸出許多上一世的名句,讓他跳不出這個局限來。 可惜這其中的苦惱吳景晨卻無法訴說,只能搖頭放下筆,轉(zhuǎn)移話題道,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商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鄭嵐抿唇羞澀地笑了笑,精致無暇的臉上也爬上點點紅暈,本是溫雅中帶著疏冷的長相,偏偏眨著眼睛仰臉看人的樣子分外惹人憐愛,可說出的話卻大膽極了。 我想你了,想早點回來陪你。鄭嵐說得真誠極了,說完又為自己找補,商行里的事已經(jīng)布置的差不多了,只等最后收網(wǎng),這種簡單的事鄭含幫我看著就好。 吳景晨近來聽多了鄭嵐的告白,現(xiàn)在連臉都不會紅了,只是眼神稍微游移了一瞬就恢復(fù)了正常。 商行的事要緊,你可別不要在最后關(guān)頭大意了。 嗯嗯,我只是一天沒見你太想你了,但也有先忙完工作才回來的哦。鄭嵐伸手想勾住吳景晨衣袖撒嬌,阿晨,你想沒想我? 吳景晨閃身避過鄭嵐不規(guī)矩的手,我剛練完字,手臟。你先去飯廳等我會兒,等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 又一次被吳景晨找借口躲過去,鄭嵐不高興地撅了撅嘴,好吧。阿晨的警惕性越來越高了,這都快半個月了,居然一次都沒能碰到阿晨。 但想到吳景晨日漸溫柔的態(tài)度,鄭嵐給自己打氣,不著急,等阿晨接受了自己,到時候主動親近才更讓人心動。 想著,鄭嵐臉上本就未曾消退的紅色更加誘人,又戀戀不舍地看了吳景晨的唇一眼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飯桌上,鄭嵐看著吳景晨眼底的青黑心疼極了。他請房夫子來是因為房夫子學(xué)問高深不假,但他也萬萬沒想到房夫子居然真的認可了吳景晨,連休沐都不休了,可著勁地每天指導(dǎo)吳景晨。 盛了碗滋補的老鴨湯放到吳景晨手邊,鄭嵐看著吳景晨提議道,阿晨,等我忙完商行的事,我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好不好,你來這么久,還沒見過杭城什么樣吧? 吳景晨有些意動,但還是搖頭拒絕了,夫子每天都要授課,我怕是沒時間陪你了。 鄭嵐咬牙,我去替你請假。房夫子真是太過分了,這都半個月了都不給你放假,你看看你,整天學(xué)習(xí),都累瘦了! 作息規(guī)律,又每天被鄭家大廚精心投喂,甚至偷偷胖了兩斤多的吳景晨:???你這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第五十四章 動搖 被鄭嵐期待地望著, 吳景晨也不免心軟,好吧,也該讓夫子休息休息了。等你處理好商行的事, 我就去和夫子告假。 鄭嵐緊繃的肌rou放松,清澈透亮的眼睛笑的彎彎的,連眼尾都高高翹起,清純又惑人, 我會盡快收好尾,不會讓阿晨你等太久的! 少年身上清冷的氣息一掃而光,這副努力承諾,希望吳景晨認可的樣子像極了期待主人表揚的小狗狗,讓吳景晨手心癢癢的。 既已決定不再刻意疏遠鄭嵐,吳景晨開始和鄭嵐正常相處, 讓鄭嵐或他自己, 看清各自的心。 若是鄭嵐在相處中能主動放棄, 或者他能在相處中發(fā)現(xiàn)鄭嵐的好, 接受仍不改變心意的鄭嵐,那就兩全其美了。若不行,吳景晨自會尋機離開, 也不至于違背自己的心意。 只是,揉著乖巧的少年毛絨絨的腦袋, 吳景晨略顯茫然, 他好像對鄭嵐的親密從沒抗拒過 鄭嵐配合地任由吳景晨的大掌在他頭上作亂,心中為這甜蜜悸動不止,既然阿晨你不反對,那我們就說定了哦。 嗯,說定了。收回手, 吳景晨含笑道。 吳景晨舀了勺湯,鮮美溫暖的感覺滑過喉腔落入腹中,讓他的心也暖和起來。 這個少年,是他在這異界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光,也是他最難忘最有家的感覺的一段時光。 況且,吳景晨垂眸,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比鄭嵐更愛他的人了,若是能一輩子和這個愛他的人一起生活下去,貌似也不錯 鄭嵐自然不知曉吳景晨心里的動搖,只吳景晨答應(yīng)和他一起出行游玩就夠他開心的了,滿腦子都在考慮要帶吳景晨去鄭家的哪幾個鋪子去轉(zhuǎn)轉(zhuǎn),好讓吳景晨明白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會虧。 鄭嵐一邊思索,想著明天要督促鄭含搞快點解決好了才能無后顧之憂的和阿晨出游,一邊還分出心神時刻注意著吳景晨,見吳景晨碗里空了,沒等下人動手就又給吳景晨盛了碗湯。 你這些天累著了,這老鴨湯和山參一起煮了半天才起鍋,可滋補了,你要多喝些,補補精氣神。 鄭嵐收回手卻觸到吳景晨復(fù)雜的眼神,嘴里關(guān)切的話都不由磕巴了下,紅了臉問道,怎么了?可是已經(jīng)吃飽了?說著,鄭嵐面上露出幾分懊惱,都怪自己剛剛太過高興,都忘了阿晨用飯只用八分飽了,現(xiàn)在樂極生悲,在阿晨面前出丑了吧! 吳景晨是習(xí)慣吃飯八分飽,但偶爾遇見特別合口味的也會多用些,并未覺得鄭嵐給他添湯是在冒犯,只是那會兒想起另一件事罷了。 不是。吳景晨眼里含著笑意搖了搖頭,我方才只是想起你說的話罷了。 見鄭嵐面露疑惑,吳景晨輕笑一聲,劍眉舒展道,你才說我累瘦了,可你日日吩咐廚房給我做滋補的飯食,實則把我喂胖了才是。等我這碗湯喝下去,怕是又要長三斤了。 吳景晨說得促狹,鄭嵐被那笑意燙到,只好避開吳景晨的視線低下頭小聲道,胖三斤才好,等你胖了,除了我還有誰能看得上你 嘀咕完,鄭嵐腦海里也勾畫出一個圓潤的吳景晨來,想到那時可以把腦袋枕到心上人軟綿的肚腩上,鄭嵐一晚上都笑著的唇更是止不住的上揚,笑得嘴角都要酸了。 吳景晨見鄭嵐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傻笑,疑惑地喝了口湯,隨即也忍不住被感染地笑了起來??烧媸莻€小傻子,隨便說什么都能笑的如此開心。 接下來的幾天,鄭嵐又忙了起來,有時吳景晨早上都見不到了,只能通過右一了解鄭嵐現(xiàn)在的情況。 隨著吳景晨和鄭嵐相處的越來越自然親密,府里上下對吳景晨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恭敬,加之鄭嵐的交代,右一對吳景晨所有的要求都會盡力滿足,更別說鄭家權(quán)利更迭這種杭城百姓都能隨便說兩句的爛大街的事了。 少爺前幾天拿著賬本和那邊對質(zhì),要求他們把從鄭家截走的銀子還回來,否則報官,那邊不肯,現(xiàn)在正在鬧呢。說起這個,右一向來如同壞死的面部肌rou也擠出可見的擔(dān)憂來。 吳景晨練字的手停下,聲音沉沉問道,那邊在鬧什么? 那邊仗著是少爺?shù)纳?,不肯還錢離開鄭家,說少爺再逼他們,就去官府告少爺不孝。右一說完臉色更加愁苦。 吳景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是講究父子綱常的時代,即使陳渡遠做的再不對,在大家眼里終究是鄭嵐的父親,鄭嵐要把他趕出鄭家就是大逆不道。 現(xiàn)在,估計鄭嵐不僅要忙陳渡遠的事,還要承受世俗的眼光想到不明真相的人們會對鄭嵐有種種誤解,吳景晨心不由悶了起來。 吳景晨還在努力思索有沒有辦法可以幫到鄭嵐,右一又自言自語道,那個敗類之前還沒有得到鄭家便對少爺下了毒手,現(xiàn)在眼看執(zhí)掌鄭家有望,少爺卻要逼他吐出來,不知會不會狗急跳墻 吳景晨心重重一跳,按照他聽說的陳渡遠的行事作風(fēng),鄭嵐這次對他強硬出手,他必然不會坐以待斃,魚死網(wǎng)破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見吳景晨嚇得臉色煞白,右一忙改口安慰,公子您不用憂心,這都是奴瞎猜的。少爺吸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回來后每次出行都會多帶侍衛(wèi),在外面都會打起十分的小心,肯定不會有事。 吳景晨點點頭,你說得對。轉(zhuǎn)身又提起筆打算練字來平心靜氣,可是越練心越亂,根本無法靜下來。 再次寫壞了一張字后,吳景晨索性丟下筆,任由墨跡在桌上暈染開來也無心去管。 備馬車,我要去尋你家少爺! 公子,您功課還未做完呢右一一驚,現(xiàn)在局勢未定,還是勸吳公子安心待在家里最安全。 無需再勸,去備馬吧。多帶些人手,不會有事的。水盆前,吳景晨細細搓著手指上因為分神染上的墨跡,話聲雖淡卻不容拒絕。 是。 第五十五章 等你回家 公子, 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吳景晨早已收拾好站在院中等著了,現(xiàn)在右一一來回稟,吳景晨也不再耽擱。 我們快走, 你在前面帶路。 跟著右一向外走去,吳景晨又問道,你可問清楚了你家少爺今天去了何處? 右一做事謹(jǐn)慎,不用吳景晨提醒就已打探清楚了, 那邊雖然還在鬧,但該拔出的釘子也早就找出來了,公子早上說過會在商行重新安排人手,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商行。 吳景晨腳步更快,心中擔(dān)憂不已。鄭嵐要把陳渡遠的人從商會趕出去,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 也是對商行最好的選擇??蓪τ谝悔s出去的人來說, 這就是要斷了他們以后的生計, 最容易生出事端, 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快步到了門口,吳景晨匆匆上了馬車,還未坐穩(wěn)便催促駕車的右一, 我們先去尋你家公子,隨行的人你讓他們盡快趕上就是了。 公子右一剛要勸卻又被吳景晨打斷了。 我們快點去找到你家少爺, 只要找到他便無需擔(dān)憂安全問題了。還不快走! 吳景晨心里不知為何, 從聽到右一告知他鄭嵐那邊的情況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安卻愈演愈烈,一刻沒見到完好的鄭嵐便一刻也不能安下心來。 若非他還不會騎馬,他連這慢吞吞的馬車都不愿坐了,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飛到那個少年身邊去。 吳景晨連連催促, 語氣更是不容拒絕,無法,右一也只能再三囑咐府里的侍衛(wèi)們盡快跟上,然后才在吳景晨的焦急忍耐中揮鞭駕馬駛向了商行方向。 鄭氏商行建在繁榮的城西,吳景晨所住的城東則多是高官富戶所在,一路駛?cè)ピ斤@熱鬧,人聲也逐漸鼎沸起來,吳景晨卻無心欣賞,雖頻頻掀簾也只是向著商行的方向焦急張望。 過了兩刻鐘,吳景晨又一次掀簾時終于望見了右一所描述的鄭氏商行所在的三層華樓,再快些,就要到了。 右一擦擦鬢角的汗,小心控著馬,悄悄舒了一口氣。這人越來越多了,若不是他還算精通御馬,恐怕速度早就降下來了,不能早點見到主子,車?yán)镞@位爺還不知要心急催到什么程度。 雖然有些累,右一還是聲調(diào)略揚回了吳景晨,是,公子。看吳公子今日的表現(xiàn),對少爺?shù)那橐饪峙乱膊粶\,看來他和鄭含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說不定他們很快就可以抱到小少爺嘍。 想到繼續(xù)為鄭家下一代效勞,自家少爺也遇到了真心相待他的良人,右一心里也高興,一點也不覺得吳景晨是在小題大做,只輕輕揚鞭,打算趕緊送這對有情人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