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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皮囊在線閱讀 - 分卷(87)

分卷(87)

    那件事,確實是吳嘉義讓我做的。

    總算牽扯到吳嘉義了,孟釗問:吳嘉義怎么跟你說的?

    就在發(fā)布會的前一天,吳嘉義來找我,希望我能按他的指示來做事,派一名記者在發(fā)布會上公開質疑警方。起初我也拒絕過,暗籠的事情鬧得這么大,明濟電視臺在這個時候跟警方唱反調,很可能會牽連到我。但吳嘉義暗示我,吳韋函已經(jīng)把我的事都告訴他了,我所性侵的那些女孩,基本上都是未成年,如果這件事我不同意合作,那很快就會有人將我舉報給警方

    說到這里,趙詠年似乎開始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臉,繼續(xù)說:他還讓我不要過于擔心,說我只需要指定一名合適的記者人選,他會給那位記者一大筆錢,到時候警方只會懷疑記者被收買,而不會牽連到我頭上。我進退兩難,如果協(xié)助他,我還有一絲希望,如果和他唱反調,我知道吳嘉義這個人,他一定會舉報我。權衡再三后,我只好答應了他,也想著賭一把,希望警方能像他說的那樣,懷疑那名記者被吳嘉義收買。

    鄭詠年連聲嘆氣,看上去悔不當初。孟釗看著他,猜測他是從哪一步開始后悔的,是后悔自己幾天前不該答應吳嘉義的這場媒體策劃?還是后悔不該接受吳韋函的性賄賂?亦或者后悔自己不該為了名利,接受吳嘉義最初投放到明濟電視臺的那筆巨額廣告費?

    在吳嘉義最后找你這次,也沒透露他和暗籠之間的關系?孟釗繼續(xù)問。

    沒有,他只說這是吳韋函告訴他的,他這么做,只是為了救他兒子。

    已經(jīng)將鄭詠年成功逮捕了,居然還是無法找到吳嘉義的直接罪證,孟釗不由地有些焦躁,看著鄭詠年道:你再好好回憶一下,吳嘉義有沒有透露過任何跟暗籠有關的聯(lián)系。

    這件事情,確實從頭到尾都是吳韋函跟我聯(lián)系的,你說暗籠跟吳嘉義之間有沒有聯(lián)系,我也確實覺得有,但這也只是我的感覺而已。孟警官,我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實在沒有必要還為吳嘉義說話,我說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絲毫隱瞞。

    孟釗沉默下來。從鄭詠年此刻的神情來看,他確實沒有撒謊。看來吳嘉義的確老jian巨猾,在整個暗籠運作過程中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對于吳氏父子來說,這也的確是最明智的做法。沒有比父子親情更牢靠的關系,吳韋函被關在看守所里,一句話也不肯說,就是因為這對罪惡的父子之間早已打成默契共識

    只要吳嘉義不倒臺,吳氏企業(yè)安然運行,那吳韋函就算犯下天大罪行,吳嘉義也會想法設法在背后為他竭力運作,幫他減罪減刑。

    拿不到吳嘉義的直接罪證,但審訊卻還是要繼續(xù)下去。

    你還知道其他暗籠的客戶嗎?孟釗繼續(xù)問。

    不知道,吳韋函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做了這種事,當然也不希望被別人知道,所以每次吳韋函都是單獨聯(lián)系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對其他人也應該一樣。

    孟釗站起身,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青筋逐漸隆起。沒想到好不容易抓到了人,卻什么關鍵性的證據(jù)都沒有拿到,他只想沖到吳嘉義和吳韋函面前狠狠把他們揍一頓,但此刻,他只能將這憤怒的一拳重重砸向鄭永年的病床。

    砰的一聲,整個病床都在顫抖,見鄭永年被嚇了一跳,孟釗冷笑一聲,然后站起身,竭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他在病房內來回地踱步,努力回想著剛剛鄭永年話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以期找到其他線索。突然,他停下腳步,坐了下來,目光銳利地看向鄭詠年,問道:要對照顧他兒子的老朋友們表示感謝,那天的飯局,除了你,還有誰?

    鄭詠年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嘉銀醫(yī)療器械的李運才,還有一個是臨江藥業(yè)的老總杜海。

    臨江藥業(yè)?之前自己去調查過臨江藥業(yè),是因為什么事來著一時沒能想起來,孟釗下意識看向陸時琛。

    他看到陸時琛的神情微微一變,隨即,陸成澤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腦中:臨江藥業(yè)你們知道吧?那是浩澤的第一個大客戶,浩澤當時遭遇財務危機,只能開始接手一些法務外包工作,而臨江藥業(yè)正是跟浩澤簽訂合同的第一家客戶。簽合同當天,臨江老總杜海提出的要求,便是幫他朋友接手吳韋函校園暴力案。

    是當時自己去找陸成澤調查趙桐那起校園暴力案件時,陸成澤提供的信息!吳嘉義就是通過臨江藥業(yè)這個媒介,讓陸成澤掛名了吳韋函的律師!

    孟釗站起身,給一直在局里待命的張潮撥通電話:潮哥,再對比兩個人,嘉銀醫(yī)療器械的李運才,還有臨江藥業(yè)的老總任海。

    孟釗沒急著掛電話,等待比對結果時,他琢磨了一下陸時琛剛剛的那個微表情。

    那天在陸成澤辦公室,陸時琛也在場,也聽到了臨江藥業(yè)的事情剛剛那個幾不可察的微表情代表什么?是震驚,還是說陸時琛想到了什么?

    這時,張潮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對上了,暗籠客戶里有這兩個人沒錯。

    成,辛苦了潮哥。

    都不容易,張潮道,我今晚就睡宿舍了,有事隨時聯(lián)系。

    好。孟釗掛了電話,又給局里值班的人撥過電話,讓他們立刻安排人逮捕李運才和任海。

    掛斷電話,一直郁結在胸腔的那口氣總算散了一些,孟釗呼出一口氣,雖然沒有找到吳嘉義的直接罪證,但暗籠客戶名單總算有了眉目,眼下他們正在一點一點地挖出暗籠深埋地底的罪惡根基。

    孟釗將手機收起來,問了鄭詠年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選擇今天逃跑?

    發(fā)布會之后,我那幾天一直有些不安,就想給吳嘉義打電話問問情況怎么樣了,他連著幾天都沒接電話,我就想去他家里看看。鄭詠年說,但今天下午我開車到了他家附近,發(fā)現(xiàn)他家周圍似乎已經(jīng)被警方監(jiān)控起來了,我就覺得離事情敗露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了,這才想著立刻出國,逃避警方的抓捕。

    所有問題都問完,孟釗站起身,對負責看管鄭詠年的兩名警察道:把他看好了,如果醫(yī)生說沒什么事了,就盡快送回局里。

    是,孟隊。兩名警察應道。

    孟釗跟陸時琛、周其陽打算走出病房,正當他的手握上門把手時,鄭永年突然開了口,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孟警官,我這算是在贖罪嗎?

    孟釗轉頭看著鄭詠年,那一瞬他眼神冰冷,甚至讓人不寒而栗。

    他沉聲道:十幾歲的小姑娘,還沒你女兒大。如果你是其中某一位女孩的父親,你能不能把這算作是一種贖罪?在你踏入黑暗的這一刻,你就永遠無法得到救贖。

    鄭詠年沉默了幾秒,戴著手銬的兩只手緩緩抬起來,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是該死,我該死

    突然,鄭詠年一頭撞向病床一側的墻壁,但因為剛剛跳樓自殺時受過傷,他的身體已使不出多少力氣,額頭雖鮮血直流,卻也沒有喪失意識??醋o的警察立刻上前控制住他,另一位則趕緊叫來醫(yī)生為他包扎。

    你就一輩子活在愧疚與自責中吧。孟釗說完,走出了病房。陸時琛落后他一步,回頭看了鄭詠年一眼,那目光落在鄭詠年的臉上停留了兩秒鐘,似乎在觀察他的表情,但他沒有說話,轉身跟上了孟釗。

    出了門,孟釗做了個深呼吸,將自己剛剛的憤怒從這口氣里呼出去:終于審完了,鄭詠年雖然也是個混蛋,但和吳嘉義、吳韋函多少還有點不一樣,起碼還知道愧疚。

    陸時琛想到鄭詠年最后的那個表情,繼而又想到了一些別的,重復道:愧疚

    就是說,為自己所做的事而內心煎熬、痛苦。孟釗沒在意地為他解釋了一句,繼續(xù)往前走著。

    陸時琛走在他旁邊:你剛剛的意思是,你會因為鄭詠年的愧疚而原諒他?

    原諒?孟釗嗤笑一聲,語氣卻很堅定,有些事啊,永遠都不可能原諒。

    陸時琛沒再說話,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索,和孟釗并排向外走。

    室外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小雨星,幾人走出大廳,微涼雨星落到臉上,讓人覺得挺舒服。

    孟釗對著夜色深呼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肩頸:走吧陸顧問,總算能吃上飯了,小周跟我們一起?

    我不去了,周其陽說,晚上都吃了,釗哥你把我捎回警局,我回去整理一下剛剛的口供。

    行。孟釗應著,兜里的手機這時又振了起來。

    孟釗拿出手機,還沒說話,周其陽先出了聲:不會吧,是不是又有新情況了?

    看著那一串陌生號碼,孟釗的手指觸碰屏幕,將電話接通了:喂,你是?

    警官,我是祝文秀的兒子,我到國內了,現(xiàn)在在合州剛下飛機,怎么去找你們?

    你是祝文秀的兒子?孟釗立刻道,你的具體位置在哪?周圍有什么標志?我立刻聯(lián)系機場分局去接你。你不要亂動,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第93章

    車子開往市局,擋風玻璃上不一會兒就落滿了雨星,雨刷隔一會兒劃動一下,視野由模糊一次次變得清晰。

    祝文秀的兒子怎么忽然回國了?坐在后排的周其陽百思不得其解,那他之前失聯(lián)又是因為什么?

    孟釗開著車道:現(xiàn)在想也想不出什么眉目,已經(jīng)讓任彬去接人了,合州到明潭也就兩小時的車程,一會兒就能當面問清楚了。

    嗯,周其陽轉頭看向車窗外,這雨越下越大啊,你們看天氣預報沒,說近兩天會有大到暴雨。

    是么,孟釗看著落在前車窗的雨星道,下雨的時候最適合在家睡覺,我們趕在暴雨之前把這案子結了。

    周其陽坐直了:釗哥,你這么說我可就不困了啊。

    車子開到市局大樓門口,孟釗將車停下,問周其陽:用不用給你帶宵夜?

    帶點也行,我先回去把鄭詠年的口供整理了。周其陽說著,推開車門下了車。

    后備廂里有傘。孟釗提醒道。

    不拿了,周其陽往樓梯上跑著,聲音漸遠,雨不大

    儀表盤旁邊的電子鐘上,11:59變成了00:00,孟釗打著方向盤倒車,看了一眼旁邊的陸時琛。雖然平時的陸時琛也不是話多的人,但回來這一路上,他顯得出奇沉默。

    是因為鄭詠年?難道剛剛鄭詠年所表現(xiàn)出的那種愧疚的情感讓他回想到了什么?還是因為祝文秀的兒子忽然回國?孟釗又回想起了在療養(yǎng)院地下室陸時琛盯著祝文秀時有點奇怪的樣子。祝文秀的兒子忽然失聯(lián),現(xiàn)在又忽然出現(xiàn),孟釗總覺得有些蹊蹺,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在想什么?孟釗出聲問道。

    陸時琛起先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在想,這雨什么時候會大起來。

    見陸時琛似乎不想多說,孟釗將車子開出了市局:這個點兒了,一會兒還要回來繼續(xù)審那兩個暗籠客戶,隨便在周圍吃點東西吧。

    陸時琛嗯了一聲。

    孟釗將車開到距離市局一公里的一家路邊面館,這家面館每次營業(yè)到凌晨,口味也還不錯,以往市局加班到很晚時,偶爾會組團來這里吃宵夜。

    老板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正收拾上一桌客人的殘羹,見兩人走過來,轉過頭問:下雨了,去屋里吃嗎?

    就在外面吧。孟釗拉著陸時琛坐到了遮陽棚下面。

    零星的雨點敲在頭頂?shù)呐锷?,噼里啪啦的細響更襯得雨夜寧靜,不久前圍堵鄭詠年時的驚心動魄明明才發(fā)生在兩小時之前,但給人的感覺卻似乎已經(jīng)隔了很久。

    孟釗拿過菜單,也沒征求陸時琛的意見,點了兩碗面,反正陸時琛對吃這個領域總沒有他內行。跟老板點完菜單,他結果陸時琛遞來的一次性碗筷,問:加班的感覺怎么樣?

    還好,陸時琛道,也不算太晚。

    你以前加班到很晚么?孟釗拿了茶壺倒水,跟陸時琛閑聊起來,對了,你們金融行業(yè)加班應該也是常事吧。你在國外的那份工作到底什么情況,你老板就肯放你回國這么久?

    我們是合伙人的關系。陸時琛道。

    聞言,孟釗有些意外:合伙人?周衍案時我查過你的情況,你不是在一家跨國金融機構工作么?

    那是上一份工作,資料可能更新得不夠及時,兩年前我跟現(xiàn)在的合伙人開了一家咨詢公司。

    所以現(xiàn)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資本家?孟釗恍然道,那我們無產(chǎn)階級可就得跟你劃清界限了。

    陸時琛看著他:你打算怎么劃清?

    孟釗本就在開玩笑,笑了一聲后沒回答這個問題,又問:你公司開在國外,那你不可能總待在國內吧?

    暫時會待在國內。陸時琛道。

    什么意思?孟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臉上看不出喜慍之色,還是那半開玩笑的語氣,所以我們這段就是露水情緣對吧?

    露水情緣?陸時琛只是低聲重復了這幾個字,并沒有再說什么。

    這時,老板把兩碗面端了上來,面上撒了一把翠綠的蔥花,孟釗拿起筷子將面拌勻,漫不經(jīng)心道:那你哪天回國,我去送你。心里卻道,要真敢開口,看我怎么把你這渣男揍個半殘,居然敢渣到老子頭上。

    對面陸時琛沒應聲,片刻后問孟釗:你身體怎么樣了?

    什么身體孟釗一口面剛咽下去,反應過來他在問什么,差點嗆住,咳了兩聲后慍怒道,不準再提這事!

    陸時琛似乎還想問什么,但看了一會兒對面的孟釗后,他沒再說話,也垂眼繼續(xù)吃面。

    過了一會兒,這陣尷尬緩過勁兒了,孟釗才又開口:對了,你今天復查結果怎么樣?

    還好,陸時琛道,沒什么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