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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停頓了下,幾秒后,輕輕“嗯”了聲。 輕描淡寫的單音節(jié)應答,并沒有帶多少情緒。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衛(wèi)枝走了,他還有很多徒弟在崇禮,馬上接近年關,會有更多的朋友、徒弟、仰慕者從五湖四海趕來…… 到時候,他們會一起擼串,一起喝酒,一起坐在破爛沙發(fā)上看看恐怖電影,閑時一起聊天,討論滑雪的各種技巧—— 這個冬天還那么漫長,雪季才剛剛開始。 他們都有自己要實現(xiàn)的小目標吧? 所以大家都會一直前進,不會對昨天有絲毫的留戀。 想到這,衛(wèi)枝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起頭,對站在夕陽拉長的她的影子盡頭的男人說:“好歹是最后一天知道你是誰了?!?/br> “我是誰,不重要?!?/br> 男人不咸不淡地應著,那句“只是如果你以后想專攻刻滑我就把你拉黑”這句話硬生生強吞回肚子里。 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被逐出師門的鬼門關走了一趟,墊了墊腳,沖他擺擺手,笑容燦爛:“那再見啦!” 他不再搭腔,暼了她一眼,便無聲地沖她擺擺手,抱著板轉(zhuǎn)身走向雪具大廳。 衛(wèi)枝卻站在原地沒動。 在男人轉(zhuǎn)身的同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呆呆地站在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具大廳的門后,她停頓了下,這才轉(zhuǎn)身,慢吞吞、一瘸一拐地離開。 …… 酒店房間里,暖氣開的很足。 衛(wèi)枝和姜南風是第二天一大早的飛機,當天晚上她們就要把散落在房間里各種零碎的東西塞進箱子里。 “所以有好好道別嗎?”隨手將一袋化妝棉扔進箱子里,姜南風單手支著下巴坐在床邊,懶洋洋地問,“說了很多話嗎?沒有很丟人的哭鼻子吧?你看上去真的是那種隨便風吹草動就會哭出來的人?!?/br> “沒有。” 衛(wèi)枝認認真真地把一件雪服疊好,放進箱子,那句“沒有”誰也不知道她否認的是哪一句…… 于是提問的人索性放下手,撐著膝蓋,彎腰湊近她,試圖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她不讓她看,轉(zhuǎn)身去撿別的東西,從衣櫥里拿一條背帶褲的時候,背帶褲的鉤子“嘩啦啦”帶下來幾只毛茸茸的綠色玩偶,掉落在她的腳背上,彈開,落在腳邊。 衛(wèi)枝愣了愣。 撿起烏龜屁墊,茫然地看了半天,視線定格在小烏龜屁股上那歪歪扭扭的縫線上很久,才反應過來:遭了哦,小烏龜忘記還給他了。 她舉著小烏龜,轉(zhuǎn)身問姜南風:“南風,你看,我把這個忘記了,怎么辦?” 姜南風看著赤腳踩在地上的小姑娘,高高舉著手里的小烏龜屁墊,小烏龜?shù)奈舶痛猎谒哪X門上,把她的留海戳亂了也渾然不覺。 頭發(fā)被睡衣蹭有一點點亂。 身上還穿著小熊的睡衣。 她現(xiàn)在看上去就跟睡衣上的那只小熊一樣,笨拙又可愛,恐怕此時此刻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不會不心動。 “扔了吧,”姜南風冷酷地說,“又不值錢,而且都壞了啊?!?/br> 并不知道姜南風在琢磨什么,衛(wèi)枝慢吞吞地“哦”了聲,自顧自地放下小烏龜,手無意識地從龜殼上拂過—— 小烏龜上面沾過的已經(jīng)干了。 這會兒摸上去毛茸茸、軟綿綿的,還帶著一點點的暖意。 把它又翻過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烏龜屁股上的縫線…… 從得到它的那一天起,衛(wèi)枝想都沒想過有一天它要在垃圾桶里躺著這件事。 所以猶豫了幾秒后,她放下烏龜,拿出手機,給才道別不久的那個人發(fā)了條信息。 果然沒過多久,對方回復了。 不是讓她把小烏龜扔掉,而是就兩個字—— 下來。 …… 衛(wèi)枝隨便裹了件外套就下樓了,拎著那幾只小烏龜。 到了大堂沒看見人,她雙手推開大堂的門,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外的人,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黑色的棉衣外套,外套肩膀上還有落雪。 她愣了愣。 此時一陣夾雜著冰雪氣息的風吹來,她小小地打了個噴嚏,抬起頭借著酒店門口的橙黃燈光,才發(fā)現(xiàn)外面確實是下雪了…… 不知道他從哪兒來,大概走了一小段路。 她打噴嚏的聲音讓原本背對著她站的人回過頭,看見就穿了個外套、里面明顯是睡衣的小姑娘傻站在酒店門前,胳膊肘上掛著三只綠油油的王八,這會兒正用另一邊手輕輕揉鼻尖,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一邊懵懂地望著他—— 酒店大堂外橙黃的燈光在她的頭發(fā)上度了一層光暈。 她乖乖地站在那里,仰著臉望著他。 “怎么穿這么少?” 男人的嗓音微低,帶著一絲絲疲憊的沙啞,融入冰雪中,卻顯得異常的溫和好聽。 單崇今晚和背刺他們出去喝了點,不多,沒到醉的程度。 回去的路上,沒喝酒的老煙開車,他正坐在后排閉目養(yǎng)神,就收到小姑娘的信息。 看了眼,原本是想要讓她自己帶走或者扔掉,但是放下手機,想了想,他還是緩緩睜開眼,回了她那兩個字。 于是才有了現(xiàn)在的見面。 眼下,他眉眼不似白日里凌厲。 與那個拎著她腳踝把她拖過來拽過去的人判若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