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也下意識走到洗手臺，打開水龍頭，大力地搓拭手上皮膚，想把油膩、污漬和味道全部洗干凈。洗到一半忽然停下，這兩個小時干凈了又有什么用，早晚還是會臟。

    祝也出了門，也帶上了傘，她知道周許望一般會在星巴克里等她，所以她沒去，在馬路對面一家私人咖啡店挑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

    透過玻璃往外看，黑云壓頂，雨下得好像天漏了，風也狂躁，敢忤逆它，直接把人傘吹到變形、散架，殺一儆百。

    老板說：“這天氣還真是沒點勇氣都不敢出門?！?/br>
    手機里已經(jīng)有兩通未接來電，都是周許望打來的。第三通電話，祝也主動打過去。

    對面很快接起：“祝也，你出門了嗎？現(xiàn)在刮臺風，你別過來了，我去你們家小區(qū)門口找你？”

    電話里沒聲。

    周許望試探地喊了聲：“祝也？”

    好久好久，祝也才聽到自己說：“周許望，你已經(jīng)很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br>
    周許望生出愧意，他這段時間確實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競賽上，沒聯(lián)系祝也，他以為她能理解。

    “對不起。比完賽第一時間我就回來找你了，我拿了金牌?！敝茉S望笑了下，又擔心道，“我聽以前班上同學說，你放假前一直跑醫(yī)院，是不是生病了？”

    “是，很不舒服?！弊Ｒ舱f，“雖然你不在，幸好有別人一直陪著我，他很好，不舒服的時候會一直安撫我，想說話的時候會在說話陪我說話，不像你現(xiàn)在隔了這么遠，看不見、摸不著?！?/br>
    “以前我覺得，我不會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但這幾個月，他改變了我的看法，感情還是要有溫度才好。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好像遇到了更喜歡的人。我有種強烈想跟他在一起的欲望，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以前還不夠喜歡?！?/br>
    周許望皺眉：“祝也，你是不是在生氣？”

    祝也無比平靜：“周許望，你覺得我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

    周許望沉默了。

    “我知道太突然了，你可能一時間難以接受，但這確實是事實。之前一直在騙你，是因為不想影響到你，但你現(xiàn)在比賽完了，我覺得應該把這些告訴你。我喜歡別人了，我接受不了異地、和一個不聯(lián)系我的對象?！?/br>
    “對不起，以前那些話，你聽過就忘了吧，那時候誰都預料不到以后，感情真的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的?！?/br>
    她冷靜地像是在闡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如果我們還繼續(xù)聯(lián)系，對他和對我，都會很困擾，對你，也不公平?！弊Ｒ矝]有情緒，宣告著一切塵埃落定。

    周許望被打的措手不及，兩邊下顎角的肌rou繃緊，喉嚨艱難地再度滑動。在她冷靜的語氣里，他被帶了進去，他信以為真，他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懊悔、自責和委屈，在某一瞬，甚至憎惡手里這塊金牌。

    他喉嚨發(fā)澀問：“是什么病，難受嗎？”

    祝也沒有回答，冷淡道：“我下午約他出去看電影，先掛了，祝你以后一切順利?！?/br>
    掛斷電話，祝也把周許望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都刪除拉黑，再把手機關機，靜坐在窗邊，聽風嗥雨嘯。

    柯陽今天淋著雨跑回來的，柯菱怕他感冒，煮了一大鍋紅糖姜水?？玛栒戎?，聽到柯菱在樓梯間一陣咋咋呼呼，然后把住隔壁鄰居拖了進來：“柯陽，再去裝一碗來給小祝姐喝?！?/br>
    祝也全身濕透，柯陽以為她也是出門沒帶傘，可算找著同伴了，跟她吐槽了大半天這破臺風。嘴里一股姜味，柯陽撕了顆糖含進嘴里，問祝也要不要，也沒管她回答，直接撕一顆塞進她手里。

    柯陽記得，這好像是他媽從上班那家飯店前臺抓回來的，免費的。他捧著掌心圍在嘴前，哈一口氣，好大一股清清涼涼的薄荷味。

    聽到兩聲哽咽般地抽氣時，柯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再細一聽，他轉頭看向祝也。

    她手里那顆薄荷糖已經(jīng)吃了。

    祝也原本空茫地雙眼一點點變紅，她慌亂地眨動著眼睛，像是想控制情緒不要流出。

    ——“祝也，以后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都讓我陪你行不行？”

    ——“也許會在一起，就是祝也和周許望一定會在一起。”

    ——“我想戴米妮的發(fā)箍?！?/br>
    ——“那我戴米奇的?！?/br>
    ——“隨便你。你如果不喜歡，不要勉強自己?！?/br>
    ——“喜歡啊，我喜歡米妮?！?/br>
    回憶閃現(xiàn)，祝也抽噎起來，眼淚控制不住地滾落，一顆接一顆砸在地板上。

    柯陽慌亂：“祝也姐，你怎么了？”

    祝也泣不成聲，幾乎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緩慢地蹲下身，跪坐在地上，所有情緒終于積壓到頂點，爆發(fā)，崩潰，她肩膀劇烈抖動，失聲大哭，幾近號啕。

    “小祝，你怎么了？”柯菱也跑過來。

    祝也哭到發(fā)生應激地嘔吐。

    “苦……”

    “好苦……”

    為什么人生會這么苦。

    那年深冬，嘉城下了厚厚一層雪。

    元旦那天，祝也在海鮮大排檔遇到了祝海城的高利貸債主，因為祝海城逃跑以后一直在打探女兒下落，所以對方認出了她。

    他們想抓她，祝也埋在雪堆里躲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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