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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凜雖把控朝局一人之下,軍事大權(quán)卻困囿于此。以他的野心與宏圖,勢必要將定遠侯府收歸麾下。 只是楚流螢不曾想到,原來竟是這樣的收法。 見她神色淺淡一派清孤,應歡不甘心地補充道:“聽聞郡主jiejie傾慕長凜已久,手中的花燈想必正是為長凜準備的罷。” 傅長凜這才留意到她雙手藏在背后,隱約露出一點痕跡。 想到這大約是小跟班親力親為做來贈予他的,傅長凜面色稍霽,心道這侯府長女雖蠢,倒也有些眼力。 傅長凜面上仍漠然而寡淡道:“女兒家合該矜持些……” “不是。” 傅長凜呼吸一窒。 又聽得她道:“不過是隨手拿來賞玩罷了,這六角宮燈臨王府還有的是,應大小姐若實在中意,本郡主他日差人送去貴府幾只便是?!?/br> 天和城時有夜風,少女雙蝶繡羅裙層層里擺因風鼓動,褚紅色仙鶴踏云披風上燈影散落,麗色驚人。 宮燈燭影搖曳,她音色迷蒙仿佛月籠云紗:“只是有一點,聽聞應大小姐二八年華,本郡主尚未及笄,恐擔不起你這一句jiejie?!?/br> 應歡臉色一變。 傅長凜只覺被她駁了面子,強忍著忽視心間那不明意味的躁動,不虞道:“郡主好教養(yǎng)……” 他竟為著旁人來指責她的教養(yǎng)。 楚流螢掃過兩人相挽的手臂,似笑非笑地回敬他:“傅相家風嚴謹禮數(shù)周全,映霜望塵莫及。” 她退開幾步,月色透過樹影間隙撒下來,落在她流光似的裙尾:“傅相此刻有佳人相伴,映霜不便叨擾,告辭?!?/br> 楚流螢微微福身,正欲退開時卻被一只溫熱而有力的手扼住了手腕。 傅長凜掙開應歡緊挽著他的雙手,扣下了轉(zhuǎn)身欲走的小郡主。 早在少女運了輕功,飛羽一樣落到他面前時,傅長凜便察覺到周遭幾道躍躍欲試的目光。只是礙于他冷臉立于一旁,不敢貿(mào)然上前罷了。 這位小郡主身量修長,腰肢纖美,生得明艷驚人,笑起來矜貴又張揚,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放這樣的小郡主獨自游逛七夕燈會,傅長凜用頭發(fā)絲都想得到會有多少紈绔子弟前赴后繼地湊上來。 “未出閣的郡主,夜里獨游成何體統(tǒng),我差人送你回王府?!备甸L凜冷硬道。 頓了頓,又怕這嬌貴的小郡主不樂意,壓低聲音拿出他慣用的計倆:“乖乖聽話,你不是最愛城西的糖炒栗子么,我……” 楚流螢冷冷地甩開了他的手:“若我不肯呢?” 傅長凜頓時愣在了原地,錯愕至極。他極少服軟,八年間小郡主不知同他鬧過多少次脾氣。 她總是軟糯愛笑的,忘性大,不愛記仇。再大不了,一包糖炒栗子總可以將人哄得喜笑顏開。 今日這樣甩臉子,當真是頭一次。 傅長凜久居高位,端的是運籌帷幄生殺果決的滔天權(quán)勢?;实垡娝幸Y讓三分,今日她再三不識抬舉,著實觸怒了他。 傅長凜斂下眼瞼,神色晦明不定:“陸十?!?/br> 黑衣男人應聲現(xiàn)形:“大人?!?/br> 傅長凜掃過她無聲含淚的水眸和早已染上緋紅的眼尾,冷硬道:“送郡主回府,不許出分毫差池?!?/br> 陸十便沖她一抱拳道:“郡主,得罪了?!?/br> “你總是這樣。”她壓抑著哭腔指責道。 泫然欲泣地音色撓得傅長凜心尖微顫。 小郡主水一樣的黑眸里盈盈盛著輝輝燈影,語調(diào)極輕道:“傅長凜,你可曾真正將我視作你未來的妻子,而非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br> 玩物? 傅長凜一時盛怒,氣極反笑道:“你在胡說甚么?” “傅相若不情愿這門婚事,早日辭了陛下伯伯便是?!?/br> 少女明澈的眼瞳蓄滿淚水,恍如夜色里波紋蕩漾的清淮:“又何必,何必這樣折辱于我。” 傅長凜分不清是酸澀是惱怒抑或旁的甚么滋味涌上心尖。 男人仿佛旁觀者一樣將翻涌的思緒壓下,冷硬道:“陛下說定的事,豈是我一介人臣能夠抗衡的??ぶ骷让靼谆榧s二字,便該守好本分,少出門招搖才是?!?/br> 這話實在無情,仿佛一句“無法抗衡”便能將她十二年的陪伴與赤誠愛意歸為困擾。 應歡得意附和道:“長凜說得是。今夜七夕燈會,郡主手里的燈卻不是為長凜所備,難道是另約了旁人,共度良宵?” 楚流螢輕蔑地笑,明眸皓齒間俱是清孤與風骨:“只許傅相佳人在側(cè),卻不許本郡主賞花尋樂么?!?/br> “咔嚓”一聲,傅長凜手中木質(zhì)的燈籠手柄斷作兩截,精致明朗的圓月燈摔在地上。 歪斜的燭火引燃了描花的燈紙,火舌驟亮一瞬,吞沒了整只花燈。 楚流螢不肯再糾纏,握了握手中繁復漂亮的六角宮燈,轉(zhuǎn)身離去了。 應歡被他這樣的怒意嚇得一個激靈,不敢再多舌。 傅長凜冷著臉,陰晴不定道:“這花燈本是應小姐托本相暫拿的,卻被本相失手損毀,明日自會遣人原樣奉還?!?/br> 應歡觀他面色陰鷙,顯然是對那嬌縱的郡主厭惡至極,不由竊喜道:“長凜何須同我客氣,這花燈,本就是要送予……” “應小姐誤會了,”傅長凜終于露出他一貫的冷血又薄情的模樣,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施舍般道,“本相今日赴約,只是承侯爺托付,還個人情罷了?!?/br> --